第二天一早,落水茶鋪
風逸和雲依二人皆褪去那一身莊重華貴的妝容,恢復成平常便裝。雲依一身淡紫色長裙,頭髮半披半束,髮飾簡易素雅,活脫脫一副江湖女子裝扮,讓本就瓜子臉桃花眼,容貌清麗不俗的雲依越顯氣勢大方。風逸則是一身白袍外套一件敞開的湖藍色長衫,頭髮隨意一紮,手握一把摺扇,微微一笑,風度翩翩。
“雲依,依你看風涯會來嗎?”風逸放下茶杯問道。
“既然皇上說他會讓風涯來找我們我想他就一定會來的!之前幾次皇上宣我們進宮去陪他喝喝茶下下棋也就算了,這次竟然給我安排這麼一個苦差事,我實在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雲依輕笑中略帶不滿,時不時的把玩把玩放在桌子上隨身佩戴的短劍劍穗,同時桌子上還放著一把風逸隨身攜帶的摺扇。
“皇上能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你,足以證明他有多看中你多信任你,這樣的人可不多,連我在皇上心裡都不如你,你應該高興纔對啊!”風逸的目光迎上雲依的雙眸,大有吃醋風涼之意。
“你就說風涼話吧!這次事情要辦不好,你必定跟我同罪,看你還笑不笑的出來!”雲依目光一收,故作生氣。
“皇上特意把此事交給你,怎麼會讓你辦不好呢!”風逸幽默一笑。
“他來了!”風逸眼神凝聚一處,率先看到風涯,雲依轉頭一閃,風涯已經站在他們面前,只見他一身淺灰素色長褂,兩手空空,輕佻飛揚,滿不情願走到他們身邊自覺坐下。
“原本我不想過來,可是父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說了我好久,我實在聽不下去就答應了他,既然我過來了就趕緊開始吧!早點結束好早點交差!”風涯的頭瞥向別處,語言快速決絕表達完畢。
“先不急,開始前我們先把話說清楚,殿下已經離開皇宮,我們也離開了黎王府,所以我們這一路再也不是皇子世子和世子妃了,不管走到哪裡都要按百姓方式生活,至於稱呼如果殿下叫不出堂兄堂嫂,也可以直接稱呼名字,我和風逸不會介意的,還有想必皇上已經跟殿下說過了,這一路上殿下要聽我的安排,不過我不會太爲難殿下,殿下有什麼想法我們也可以及時溝通,所以也希望殿下不要太爲難我們。”雲依言語犀利,似笑非笑,擺出長嫂的架子告誡風涯,風逸扇底清風,偷偷一笑。
“話說完了,可以走了嗎?”風涯一臉不屑,瞪了雲依一眼起身就要離開,剛走兩步就聽到身後雲依一聲叫呵
“站住!”,風涯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搖搖晃晃不耐煩的問“你還想說什麼?”
雲依起身走到風涯面前,一身長裙一頭長髮被柔和輕風吹的悠悠飄飄“天下之大,這東四南北條條有道,殿下可有方向?”
“那你說我們該往走?”風涯不屑的問。
“我不知道!”雲依一聲輕快回答。坐在凳子上的風逸忍不住一聲撲嗤輕笑,更是把風涯激的火冒三丈,一口氣堵在胸口。
“那你說什麼地方可能有絲帶!”風涯壓住火氣再問。
“我也不知道”雲依同樣一聲輕快調侃回答。緊接著又是風逸一聲撲嗤,惹得風涯更加生氣,那口氣算是堵在胸口出不來了。
“你什麼都不知道,那憑什麼讓我聽你安排?你又準備帶我去哪?”
雲依嘴角神秘一彎,嚇得風涯渾身一顫,她轉身回到桌子旁拿起短劍頭也不回就朝著一處既定方向走去,風逸看著風涯微微一笑手握摺扇跟了上去,風涯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他站在原地,十步之外從雲依口中傳來一聲解答“江湖”
鏡花鎮(zhèn)
雲依風逸和風涯一行三人並排走在這小鎮(zhèn)路上。
“雲依,這是什麼地方?”風逸邊走邊將眼前景色收入眼底。
“這是鏡花鎮(zhèn),當年我行走江湖曾經來過這地方,這個小鎮(zhèn)很有特色,民風淳樸,清淨優(yōu)雅,到處都有青石板鋪成的小路,鎮(zhèn)中心熱鬧非凡,夜晚燈火通明,治安也很好,小橋流水,酒館人家,既有美景有充滿溫情,如果我們運氣好趕上他們的花燈節(jié),就能看到每家每戶的孔明燈點亮一整個晚上,把夜空裝飾的明亮紛繁,這是當?shù)厝似眍姷囊环N方式,我們第一站就從這裡開始吧!”雲依隨意瞟著小鎮(zhèn)景象,簡單的向他們介紹這個小鎮(zhèn)的概況,溫和柔軟的語氣中可以聽出她的確很喜歡這個地方。
三人走過酒館旗幟,踏上青石板路。
“這麼說來這小鎮(zhèn)確實不錯,我還從沒來過這個地方呢!在這住上一段時間也好,只是離京城遠了些,怕是要斷了某些人的念想。”風逸搖動摺扇笑著打趣。
雲依會意笑了。
“你們不是說幫我找絲帶的嗎?來這裡幹什麼?我們是走街串巷遊山玩水來了嗎?這就是所謂的江湖?你們認爲這裡會有我們要找的絲帶?”風涯面色一滯,聽到兩個閒情逸致的話語後問道,一連串的問題反映了他一大車的不解。
“皇上說天地萬物間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藏著絲帶,它只會在特定時間以特定顏色出現(xiàn),它並沒有範圍關鍵是看我們是否用心去找,既然如此,這裡爲什麼不能有呢?反正有一年的時間,與其慌慌張張的度過還不如找個好地方放鬆放鬆,說不定絲帶就會隨之而來了,依我看剛好這小鎮(zhèn)的純樸之氣剛好可以化解化解你身上的戾氣。”雲依回答的輕巧悠然,風涯無話可對,只好聽從。
在這黃昏時刻,街上人羣還沒有散去,叫賣聲,各攤販,如縷不絕。風逸和雲依悠閒輕鬆的隨處亂逛,不知不覺風涯落在了後面。正當三人悠閒享受這小鎮(zhèn)風光時,突然出現(xiàn)的一個小女孩打破了這平靜。只見迎面急匆匆跑來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女孩,兩邊頭髮高高束起,額前一層薄薄劉海,盡是乖巧可愛之色,只是她現(xiàn)在的神色卻與之大相徑庭,飛快奔跑根本來不及看路,直直衝著風涯撞去,連句道歉都沒有就急忙跑開,雲依風逸皆是一驚,轉頭間還沒回過神來,風涯就已氣憤的追上女孩,抓住她緊緊不放“小丫頭,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你爹孃是怎麼教你的?”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小女孩著急驚慌卻掙扎無果,又是跺腳又是外推,眼看眼淚就快掉下來了,可風涯依舊不放手,不饒人,雲依風逸見勢只好跟過來。
“算了風涯,只是一個小女孩,放過她吧!”風逸好心勸說。
“不行,她這次撞了人不道歉,下次誰知道又會犯什麼錯,次次繞過,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風涯冷言一掃氣憤反駁,依舊緊緊抓住小女孩手腕,小女孩更加急切,眼淚刷刷直掉。
“風涯”風逸加強語氣。
女孩眼見掙脫不開已經急的大哭起來,雲依和風逸奇怪對視一眼,雲依蹲在女孩面前扶住女孩雙臂柔和問道“小姑娘,發(fā)生什麼事了,怎麼哭的這麼傷心,可以告訴我嗎?”
女孩擡頭看了一眼風涯,露出害怕神情,雲依笑著說“沒關係,不用害怕。”
女孩放下心後著急的說“我娘,我娘她肚子疼,我要趕緊回去找我爹。”
“你是何歡?”雲依仔細將女孩上下打量一番,年齡容貌加上那微微泛黃的病容幾乎可以斷定。
“你怎麼知道?”女孩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眼前的雲依。
“你娘現(xiàn)在在哪?很嚴重嗎?”雲依來不及解釋迫切詢問。
“我娘就在前面”
“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女孩點點頭,雲依看了風涯一眼,風涯聽了這話雖不明所以也於心不忍,只好放手。女孩帶著他們來到附近的一條幽靜街上,一個身著質樸有著身孕七八月的女人臉色慘白靠在牆邊,用僅有的力氣支撐著自己不倒下去。
“娘,你怎麼樣了”女孩首先跑到女人身邊。雲依看到女人一驚,果然是故人,她趕緊扶住女人擔心的問“何大嫂,你怎麼樣了?”
風涯和風逸同樣一驚。
“雲依?”女人驚訝。
“是我”
女人虛弱的解釋“我剛纔不小心摔了一跤,怕是動了胎氣”
“還好這裡離寸暉堂不遠,我們送你回去!”
何大嫂用力點點頭。雲依扶住何大嫂向她記憶中的方向走去,風逸過來幫忙,風涯和小女孩在後面跟上。沒多久就走到了寸暉堂。
“爹你快看看,娘肚子疼”女孩率先跑進寸暉堂報信,一個三十出頭正在整理藥材的男子聽到這話立刻放下手裡的活緊張的問“什麼,你娘在哪?”這時雲依一行人正好扶著何大嫂進來,何大夫趕緊迎上去“娘子,你這是怎麼了?”可惜何大嫂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雲依只好替她回答“何大嫂可能動了胎氣,你快看看吧!”
何大夫一擡眼才發(fā)現(xiàn)雲依“雲依,是你?”
雲依點點頭。“快,先把我娘子扶進房間,我馬上給她搭脈。
房間裡,何大嫂躺在牀上,和大夫輕輕把被子幫她蓋上,坐在旁邊搭脈,一行人站在身後等候。
“娘子你忍一忍,我馬上給你備藥”何大夫對忍痛的何大嫂說。
隨後起身對雲依說“雲依,麻煩你先幫我照顧一下”
“我知道何大哥,你去吧!”雲依回答。
半個時辰後,何大夫端了一碗藥進來坐在牀邊,何大嫂昏昏沉沉的喝完藥後就睡了。
“看樣子,何大嫂算是沒事了!”雲依放心一笑,長出一口氣。
“還好,還好……”何大夫放下藥碗,拭了拭額頭上的汗珠,起身示意大家先出去
正堂中,一股濃厚的各種中藥夾雜的氣味撲面而來,何大夫略微放鬆,對面前三人表示感謝“雲依,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
“何大哥不用客氣,相比當年你給我細心治傷,大嫂又對我百般照顧之恩,我們今天做的簡直微不足道。”雲依笑著迴應。
“都過去那麼久,不必再提了。”
“你們在說什麼?雲依,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風逸摺扇一合,不解的問。
“三年前我行走江湖路過這裡受了傷,是何大哥幫我療傷,何大嫂悉心照顧我纔好的,所以就認識了。”雲依解釋。
“原來如此,那他們算是恩人了?”
“不敢當”何大夫看著雲依身旁這個陌生面孔禁不住問“還不知這位是……”
“忘了給何大哥介紹,這是風逸,是京城子弟”雲依看著風逸簡易向何大夫介紹。
“雲依,如果我沒猜錯,這位英俊瀟灑一表人才的風逸公子可是你的如意郎君”何大夫一副看穿一切的笑容讓身材高挑的雲依如同小女子般臉紅一瞬,何大夫頓時明白了。
風逸學著江湖禮節(jié)手執(zhí)摺扇一抱拳“見過何大哥”雲依跟和大夫皆是一笑。
“風兄弟,你能娶到雲依可是好福氣啊!”和大夫臉上的陰沉一掃而光,由衷一語。
風逸低低注視著雲依難得害羞的表情心頭一動“大哥說的是!”
“一別三年沒想到你都爲**了,時間過的還真快”何大夫神情凝滯一嘆。
“是啊!當年我第一次見到歡兒她還那麼小,現(xiàn)在都已經這麼大了,剛纔在街上我差點沒有認出來,想必她也不記得我了。”雲依柔和似水的眼光定在何大夫身邊的小女孩身上
“歡兒,這是雲姑姑,你小的時候她還抱過你呢!快叫人”何大夫趕緊對身邊的何歡說。
“姑姑姑父好”何歡甜甜稱呼雲依風逸,明亮的眼神中散發(fā)出的純真光芒讓人盪漾。
“歡兒真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風逸一笑誇讚。
然後何大夫眼神落到風涯身上,看著眼前這個沉默冷靜的男子,不由好奇“這位是……”
“這是我堂弟風涯”風逸介紹。
“何大夫”從未開口的風涯禮貌性的淡淡一個招呼。何大夫微笑點點頭。
“風叔叔好!”何歡同樣甜甜的叫了風涯一聲,之前對他的害怕完全消失,讓風涯心中一震。
“雲依,你們這次到鏡花鎮(zhèn)是幹什麼來了?”何大夫詢問。
“不瞞大哥,其實我們只是來遊玩的,風涯愛玩,他覺得家裡悶一心想出來散散心,可是他爹實在不放心,所以就讓我和風逸陪著,風涯平時很少出門,半天也不知道到底去哪,這時我想起曾經來過的這個小鎮(zhèn),就帶他們來這了!本來正想帶他們來看你和大嫂,沒想到剛到這裡就遇到了大嫂和歡兒”雲依暗暗打趣風涯,三分真七分假的調侃讓風逸強力忍著心裡的好笑,嘴角淡淡一揚,風涯又氣又急,想解釋卻不知怎麼說,他看著風逸和雲依那默契的笑容,不知爲何心裡卻沒有真正生氣,只好白眼一翻,冷氣一出。
“是這樣啊!既然你們剛到,想必還沒有找住處,我看外面天色已晚,這樣吧!乾脆你們就在寸暉堂住下,反正你們出去也是找客棧,不如就住在我這,寸暉堂雖然不大,但是給你們騰出兩間房還是沒問題的,況且雲依也在這住過,對這也是輕車熟路了,你們說呢?”何大夫熱情的邀請讓人難以抗拒,雲依風逸相視一眼,風逸客氣的說“何大哥熱情相邀,我們實在不忍推拒,只是何大哥白天要照顧病人還要照顧大嫂和歡兒,我們幾個再住下怕是太打擾了!”
“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哥,還說什麼打擾不打擾的話,我白天照顧病人也不妨礙你們,再說我娘子也快生產了,她正想熱鬧熱鬧呢!你們既然趕上了哪有不喝杯滿月酒的道理,我認識雲依的時間可比你還長呢,就別跟我客氣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何大夫一身醫(yī)者月白長衫在天色將暗的光暈中更顯爽朗仗義,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麼,“那我們這幾天就準備在何大哥這裡“安營紮寨”了,雲依玩笑一語,惹得衆(zhòng)人隨之一笑。
風涯心裡倒是感到意外,他在宮裡見到的那些太醫(yī)都是唯唯諾諾,唯令是從的,哪有人敢這麼說話?今日這何大夫雖說是宮外的,卻如此熱情好客,舉止間有那麼一股文氣言語間又透著一絲爽朗之氣,倒是他沒見過的。
“對了何大哥,何伯母呢?”雲依張望四周不襟詢問。顧名思義,這何伯母就是何大夫的母親。
“我娘她到附近山上採玄草去了,這個點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何伯母怎麼一個人上山呢?玄草,那是什麼?”雲依眉心一皺
“那就是一種普通的草,只在暮春到夏末纔有,歡兒病了這麼多年始終無法根除,我娘說她家鄉(xiāng)有一個傳說,只要每天採一束玄草,採到第一千一百一十一束就能讓心中最記掛的至親久病痊癒一生平安,我娘信了,所以今年一到玄草生長的季節(jié),她就上山了,已經好幾天了,我怎麼勸都勸不住。原本她是一大早就去的,可今天一大早就來了一個病人,我娘給我?guī)土艘惶烀Γ挛缋u過去,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依照玄草生長季節(jié),採完一千一百一十一束要將近十年,伯母年紀大了,這天氣又逐漸變熱,每天上山下山實在讓人擔心啊!”雲依嘴脣抽動,露出擔心神情。
何大夫暗暗嘆息,雲依也是無奈,歡兒低頭不語,看來何伯母是鐵了心,沒有人勸得動。
“我看歡兒臉色很好,看不出身體有異,她到底得了什麼病這麼嚴重,讓伯母不顧年邁執(zhí)意如此呢?”風逸追問。
“歡兒自從出生就在孃胎裡帶了病,經常身體虛弱,發(fā)熱無力,爲了讓她平安長大,何大哥費了不少心思,可始終無法根除,何伯母執(zhí)意如此我想也是因爲實在沒有辦法了”雲依輕聲解釋,儘量不想讓何大夫和歡兒傷心,但這是不可能的。
“看來是老人愛孫心切,纔會寧願相信傳說。”半天沒有出聲的風涯不禁發(fā)出一聲感嘆。
雲依看了風涯一眼,靈機一動,閃現(xiàn)出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