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下樓,依照杜靖宇的指示在后門走了幾百米,才在角落不起眼的地方看到杜靖宇的車子。
在前方看到秦磊開車的,她很快明白,杜靖宇在后座。
阿霧緩緩走到車子旁邊,秦磊朝著她微微頷首,她拉開后座的門,不算明亮的空間內(nèi)看到杜靖宇低著頭看什么。
“砰”的一下,車門緩緩關(guān)上,阿霧局促不安地坐下,杜靖宇看了過來。
“你來,有什么事嗎?”阿霧不自覺地問,本來她心底對杜靖宇一團火氣的,因為外婆說起杜靖宇的舉動,阿霧突然覺得自己那些火氣沒有必要發(fā)出來了。
甚至,她有些慶幸,幸好她不是直接質(zhì)問杜靖宇的,否則此刻又是另一番場景了吧。
“嗯?!倍啪赣钪皇沁@樣回答阿霧,在她不解之時,突然將一個小盒子遞了過來。
“收好了,有些東西丟掉了,或許再也找不回來了?!倍啪赣顢Q著眉,冷聲說。
阿霧木然地接過盒子,輕輕打開,卻是自己昨天從八樓窗戶丟下的項鏈。
她猛地抬起頭,驚愕地看著杜靖宇:“你……”
阿霧的眼中,全都是不可置信,她對那個小區(qū)不熟,從那個房間的窗戶將項鏈丟下,她完全不知道會丟到哪里。
但是,她毫無方向的隨便一丟,要找到的概率很小,也很難找到吧?怪不得之后一直沒有看到他。
杜靖宇起身之后消失了,她以為杜靖宇太生氣而離開了,現(xiàn)在看來,卻是自己想錯了。
跟外婆一樣,都想錯了,杜靖宇哪里是離開,他只是不吭聲地去找項鏈了吧?甚至,阿霧大膽地猜測,這項鏈,還是杜靖宇親自去找的。
阿霧突然感覺兩眼酸澀,從沒有過的情緒彌漫心頭,此刻的杜靖宇,很陌生。
杜靖宇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收回自己的手,冷聲說:“你什么你?敢丟一千萬的項鏈,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是在用惡言惡語來掩飾他的尷尬嗎?阿霧此刻似乎有些懂杜靖宇這個人了。
她把盒子蓋上,低聲說了一句好。
或許是他的別扭,讓阿霧感覺此刻的氣氛,比自己想象的好很多,她的手心有些發(fā)燙,看著杜靖宇擱在大腿上的手,食指白皙,修長。
她將手伸到杜靖宇的手上,輕輕放在上面,感覺杜靖宇一僵,阿霧也跟著一僵,在這方面,她從來都是膽小而又懦弱的,若不是杜靖宇的層層逼近,他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或者比現(xiàn)在更糟糕。
“你今天上午,是不是去找了我外婆?”阿霧輕聲問。
杜靖宇的視線立馬扎針一樣落到她身上,他的薄唇扯出一抹譏誚,感覺手上的溫?zé)岽丝套優(yōu)榇坦恰?
“你擔(dān)心我找她的麻煩?”杜靖宇漠然地問。
阿霧感覺他說這句話的語氣,讓她很揪心,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以前她會覺得杜靖宇的用心,讓她有些小感動,但是從來沒有一次,她因為杜靖宇的一句話而揪心過。
感覺杜靖宇的手要抽離,阿霧不知哪來的勇氣,一下子握住,杜靖宇滿是戾氣的眼睛看了過來。
那種眼神,很兇,很惡,但眼眸深處,阿霧似乎看到了憂傷,很淺,很輕,若非當(dāng)事人,她肯定看不出,看不透。
“我不是這個意思?!卑㈧F失聲喊了出來,怯怯地看著杜靖宇。
“那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害怕我傷害你外婆嗎?丁霧,是,我很不喜歡你外婆,為什么?因為在你眼中,她比任何人都重要。我嫉妒,嫉妒,你懂嗎?我說過多少威脅你的話?但是我動過她分毫嗎?丁霧,我杜靖宇從來就沒有一張會說甜言蜜語的嘴,你不要指望我會用甜言蜜語哄你,討你外婆的喜歡。但是,我也沒有那么卑鄙,毀你,或者是對付你外婆。”杜靖宇譏誚著一張俊臉,一字一句地說。
說的阿霧臉色慘白,卻心神震撼。嫉妒,從
杜靖宇嘴里說出這兩個字,很平常的兩個字,她感覺到了一股甜蜜,他用譏誚的語氣說出了一段最動人的情話。
但相較于她的感受,杜靖宇此刻心情起伏更大吧?
阿霧突然生出一陣恐慌,因為杜靖宇在試圖甩開她的手,因為他眼底看向她的時候,帶著陌生,以及一股近乎絕望的神情。
何嘗看過高高在上,高傲的杜靖宇露出這種表情,全都是因為自己,因為她傷到了這個驕傲的男人。
“你不要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阿霧加重了力氣,不給他掙開她的機會,嘴里卻有些語無倫次。
她早該知道他的,確實,他嘴巴從來都不留情,他很壞,但是哪次真正對自己壞了?
相反,他維護著自己,他以各種各樣的方法保護自己,得罪她丁霧的人,會比得罪他杜靖宇的人更慘。
為什么?因為,他愛她,愛她……
這個男人愛她,因為她的冷漠,他露出這種近乎絕望的表情,阿霧不懂那是不是叫絕望,但是,她看到這樣的杜靖宇之時,心里狠狠一抽,那些回憶像潮水一樣涌回來。
她在刻意放大與杜靖宇之間不美好的片段,卻忘記,他們也曾嬉笑,打鬧。
“杜靖宇,你要去哪里?!卑㈧F的驚慌失措還沒有緩解,他突然抽回大手,她的手被杜靖宇推開。
杜靖宇將身子探過來,一把將阿霧這邊的車門打開,聲音很淡,很輕:“可以了丁霧,我放棄,我不折磨你了,也不折磨自己了,你回去吧。以后,我不會再來找你,你放心,關(guān)于你跟杜靖宇的事情,沒人會知道?!?
車門啪嗒一聲打開,阿霧愣愣地看著杜靖宇,他整渾身都是冷漠得氣息,他在刻意將她推出他的世界。
她知道,杜靖宇不是開玩笑的,因為,他不愛開玩笑,那一次的游泳池意外,大概是他開的唯一一次。
但這不是那個時候,她要是出了這個車門,大概這輩子跟杜靖宇再也沒有任何交集了。
阿霧試圖抓住座位的椅背,她的指甲狠狠地抓住,妄圖留下:“我不走,杜靖宇,我還沒有說完,你聽我說完再決定。”
杜靖宇失笑,頭緩緩抬起,“沒必要?!?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被杜靖宇捏住,不得不放開椅背,沒有看清杜靖宇是怎么動作的,阿霧的右腿就跨出去了,杜靖宇面無表情地湊近這邊,卻不是一貫得將她抱在懷中,而是,一提,阿霧整個人就被甩到了車外。
“杜靖宇!”車窗外,她的聲音輕輕地響起,事實上,阿霧喊得很大聲了,她在使勁地拍打著車窗,卻只看到杜靖宇轉(zhuǎn)過身,他的視線根本不跟她有任何交匯。
“開車,離開這個地方?!卑㈧F看著他將刻意隔著前后座距離的隔板打開,在跟秦磊說著什么。
阿霧聽不清,這個時候她突然討厭車子的隔音效果太好,在外面加大了聲音喊了幾遍,下一刻,她知道杜靖宇跟秦磊說什么了。
因為,一直沒有動作的車子發(fā)動了,秦磊試圖退車出去。
因為距離有限,秦磊慢慢退著車,阿霧緊跟在車子后面,越來越急。
“杜靖宇,開門,你開門,我的話還沒說完?!?
他依然保持著面無表情,甚至連頭都沒有轉(zhuǎn),更沒有看阿霧,車子經(jīng)過小片刻之后,終于退出來,只要一加速,他們之間就徹底結(jié)束了。
秦磊看著緊緊跟著的阿霧,以及陰沉著臉沒有任何表情的杜靖宇,輕聲叫了一句杜總。
“不用理會,她不怕死的話,盡管跟著?!倍啪赣罾渎暤馈?
秦磊滿臉復(fù)雜,轉(zhuǎn)動方向盤,腳踩下油門,呼的一下,突然離阿霧有好幾米的距離。
手里突然落空了,阿霧剛才有大半的重量都倚在車上,因為她想杜靖宇不會置自己的安全不管的,但是她這一次又評估錯誤了。
車子飛過,阿霧的支撐點瞬間
也沒了,她被尾風(fēng)狠狠一掃,整個人重重地跌到堅硬的路面上。
“杜靖宇!”阿霧抬起頭大喊了一句,視線中,卻只看到那輛載著他的車子越來越遠。
這一次,她的心確實空了,隨著杜靖宇的離開,什么都不剩了。
人總是這樣可笑,失去了,才發(fā)覺自己心里其實并非以前那樣想,她一直抗拒著一件已經(jīng)是事實的事情,那就是——她喜歡杜靖宇。
她現(xiàn)在才認清自己的心,但是那個人,已經(jīng)被她傷得傷痕累累了,他要徹底離開她的世界,她現(xiàn)在可笑的醒悟,沒有任何用處。
阿霧感覺溫?zé)岬囊后w不停從眼眶涌出,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她不想克制,想著放聲大哭。
她的優(yōu)柔寡斷,她的退縮,帶來的是什么?
“嗚嗚嗚嗚。”事實上,她也真的放聲大哭了,丁霧這一輩子,唯一一次不顧臉面,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旁邊,毫無形象大哭。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真的不是?!卑㈧F哭著,緩緩脫力癱軟在路面上,偶爾有行人走過,用一種近乎看神經(jīng)病的眼神看她,她都沒有從地上爬起來。
看吧,她已經(jīng)狼狽至此了,還怕人家一個眼神?
阿霧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趴了多久,只覺得自己渾身沒有力氣了,眼睛腫了,或許頭發(fā)也亂成瘋子了,臉上也像鬼吧?
她感覺膝蓋上火辣辣的痛著,大概是剛才一瞬間跌倒地板上的時候磕到的,她想爬起來挽開褲腿看看,自己腿上怎么了。
頗為費力地坐起來,阿霧今天穿的是運動褲,將推開挽到膝蓋以上并不難,她怔怔地看著上面得一大片淤青加血跡。
指尖微微劃過,劇痛就襲來,阿霧嘶嘶兩聲,眼淚又沒忍住,跟斷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
“為什么不聽我說完?甚至連我的生死都不管了嗎?”阿霧一邊將褲腿放下,一邊哭著說。
突然有腳步聲在自己的身后停下,阿霧又羞又怒,哪個無聊的人要上前看好戲了嗎?
她猛地站起來,確因為腿痛,使不出力,面前遞出一包紙巾,阿霧牛脾氣來了,突然將紙巾一拍。
“才不需要你的同情假好心,沒看過人哭啊?我不需要紙巾,離我遠點?!卑㈧F低吼,像一只刺猬。
說完,重新找到自己的驕傲,強硬撐著往前走。
“真的不需要嗎?我果然是想太多了?!鄙砗竽堑莱Φ穆曇繇懫?,阿霧一愣,猛然轉(zhuǎn)身,杜靖宇站在路邊的大樹下,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既然不需要,那就當(dāng)我自作多情?!倍啪赣羁戳说厣系募埥硪谎郏猿暗卣f著。
眼見他又要離開,阿霧一急,大聲喊了一句“不許走?!眳s沒有喊住杜靖宇的腳步,想跑過來,自己又受了傷,壓根還沒有恢復(fù),反而跌得更慘。
“啊~”原本就傷痕累累的膝蓋重重磕到地板上,阿霧感覺自己痛得眼前發(fā)黑,快要暈過去了。
瞬間,回蕩在他耳邊的全都是她的慘叫聲,
杜靖宇轉(zhuǎn)過身,就是她渾身狼狽的樣子,這個時候,她睜大眼睛,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他一股怒氣發(fā)不出來,倏地走回來,朝著地上的阿霧低吼:“你敢不敢再笨一點?跌死你算了?!?
阿霧嗚嗚哭著,下一刻被杜靖宇抱進懷里,她呻吟了一句:“我好痛,好痛?!?
杜靖宇簡直恨死她了,恨死她的笨,在同一個地方,如此平坦的地方,竟然敢跌兩次。
“哪里痛?你是傻子嗎?非要把自己摔死了才夠?”杜靖宇朝著她吼,確實,一點都不溫柔。
阿霧哭著指了指腿,杜靖宇挽起她的褲腿看到那白皙如筍般的皮膚上慘不忍睹的傷口,突然想掐死她。
她感覺杜靖宇將她的褲腿放下,卻突然松開自己,阿霧一急,使勁抱住他的胳膊大哭:“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要丟下我?不準(zhǔn)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