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慘白慘白的臉上隱隱地突出一條條的青筋,眼睛裡噴射著青慘慘的火光
徐長風當時就呆了一下。
“白惠……”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她躺在那裡,看起來那麼虛弱,說話都接不上勁兒。他的腦子裡嗡的一下,眸光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向著她的肚子處望過去。
一看之下,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惠,我們的孩子呢?”他的心絃突然間收緊了,一股子強烈的不安再次涌上來,撞擊著他的大腦,令他的眼睛裡現(xiàn)出了驚惶緊張的神色溴。
白惠的眼睛裡清涼涼的淚流下來,“都死了。徐長風他們都死了,你滿意了。”身體的極度虛弱讓她連說話的時候都一陣陣的無力。她喘息著,巨大的傷慟涌上來,她的眼前白光一閃,撐起的頭又落了下去。
“徐先生,他們都死了,連白惠都在鬼門關(guān)裡轉(zhuǎn)了一圈了!”王嫂對著徐長風怒目而視。楚喬所說的一切,讓她噁心的同時,也想起了徐長風那些日子對白惠的溫柔呵護,誰能想到竟然都是假的,王嫂中年紋路明顯的臉上,充滿了說不出的憤慨。
如果說白惠的話讓徐長風驚疑,難以置信,而王嫂的話則猶如一記悶棍敲在徐長風的頭頂,他的眼前猝然間一黑,高大的身形傾刻間如大樹倒下禱。
砰的一聲,那樣的昂藏之軀就那樣一頭栽倒在了白惠的病房裡。
白惠微微地睜了眼,那砰然的一聲響,讓她的心臟突然間一陣緊縮。她的手指不由緊緊地摳住了牀單。而小北已經(jīng)衝了過來。
“老闆!”他看到暈倒在地上的徐長風,又看了看白惠的方向,眼睛裡都是緊張和焦灼。
“來人呢!”
外面腳步聲匆匆,黃俠隨後而來。
徐長風微微地睜了眼,一手扶了額,被黃俠和小北扶了起來。
他的黑眸深邃又傷痛的看向白惠,那一眼裡的傷那麼明顯,就那麼地望進了白惠的眼睛。他已經(jīng)被小北白惠扶出去了,白惠才怔怔地望著天花板,淚珠簌然滾落。
徐長風的身形在離開白惠病房的那一刻才一下子倒了下去。那日的賓利一下子衝下了高架護欄,雖然有安全氣囊地保護,他仍然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就在醫(yī)院裡,身上受傷並不明顯,但卻有腦震盪的跡象。不時嘔吐,頭暈,連牀都下不了。
他不敢告訴父親自己受傷的事,因爲母親的傷已經(jīng)讓父親心力交悴。他只通知了小北。小北在醫(yī)院裡忙前忙後,一直照顧著他。直到後來黃俠也來了。
他在醫(yī)院裡躺了兩天,腦震盪的跡象減輕了一些,他便不顧醫(yī)囑讓小北開車過來了。
可是他得到的,是雙胞胎雙雙死亡的消息,還有他的妻子憤怒的一聲滾。
“馬上去給我查,倒底怎麼回事?孩子怎麼會死!”他清醒過來對著小北吼。
小北忙出去了。而他的話說完,又是一陣頭暈,人便無力地躺下去了。
白惠靜靜地合著眼睫,一隻男人的手已經(jīng)撫上了她的眼角,楚瀟瀟修長的手指指腹輕輕地揩去了她眼角滴下的淚,又將她冰涼的手包裹在了掌心。
“讓我來保護你吧,白惠。”他輕合了掌心,將她的手包裹在兩隻掌心裡,“我發(fā)誓不要讓你再受一點傷,我不讓他們?nèi)魏稳嗽賮韨δ恪!?
他的聲音微微艱澀,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的姐姐,他坐在這裡說這些話,心頭愧疚得難受。
白惠仍然沉浸在失去親生骨肉的悲痛裡,兩滴淚珠又是潸然滾落。
小北將兩個保鏢帶到了徐長風的面前,“你們把那天的情況都說給老闆聽。”
兩個保鏢對看一眼,其中一個便開了口,他大致講述了白秋月突然去世的過程,白惠悲痛欲絕,然後,楚小姐來了,對著白小姐說了些什麼,白小姐的肚子就開始疼了,後來孩子就生了。
只不過一個當時就死了,另一個情況也不好。
徐長風的腦子裡又是嗡的一下,身子直挺挺地倒在牀上。
好好的孩子怎麼會死呢?幾天前還在她的肚子裡呢!他還親切地叫他們糖糖和豆豆,還趴在她的肚皮上聆聽他們的心跳,感受那小拳頭小腳丫的踢騰,怎麼會才幾天而已,就全都死了!
不可能!徐長風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翻身就下牀,不可能,我要去看看我的孩子,不可能!
他兩眼發(fā)直,向著外面就要奔出去。
黃俠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風哥你冷靜一下!”
“不,他們都在騙我,好好的孩子怎麼會死!不會的!”他一把推開了黃俠,大步向著外面奔去。
“風哥!”黃俠的大手用力的按在徐長風的肩頭,神色間也佈滿難以言說的痛苦,和焦灼。
“我要去看看孩子們。”徐長風的眼中痛苦浮動,那麼明顯,雙眼中血絲浮現(xiàn),聲音痛苦。
黃俠一下子動容了。
太平間的門被打開了,他在小北和黃俠的陪同下向著老看守所指的方向走過去,拉開那大大的冷藏抽屜,裡面是一個個小小的嬰兒,有的裹著被子,有的身上什麼都沒有,只是塑料紙草草包裹。
卻,同樣的冷硬僵凍,沒有聲息。這是一個個小小的草草被結(jié)束的生命,有的臉上還帶著新生的血痕,就匆匆被扔到了這裡。
徐長風已經(jīng)禁受不住了,他還沒有真正看到他兒女的屍體,已經(jīng)大叫了一聲,一頭栽了下去。
白秋月死了,袁華垂頭喪氣地等待著白惠出院以後,發(fā)落妻子的喪事,白惠卻是纏綿病榻,她的身體極度虛弱,雖然生下孩子之後在瀟瀟的親自監(jiān)護下,用了最昂貴的藥物,輸了大量的血漿,可是身體上的傷害卻不是一時一刻可以消彌的。
每個夜裡,她必定會夢到兩個孩子,那個死去的女孩兒,她哭著叫她媽媽,她說:媽媽,你怎麼不救救我。
白惠淚溼枕巾,夜半哭醒。身邊有王嫂耐心地將她摟在懷裡,“閨女,別哭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王嫂跟著她經(jīng)歷了這幾天的生與死,心情大起大落的同時,對白惠更多了幾分母女的情份。徐長風這幾天沒有過來,而白惠已然不想在這裡再住下去。她讓瀟瀟幫忙辦了出院手續(xù),身體一好一些,就離開了。
只是她的身體著實弱得厲害,身下的傷口疼,大量失血的後遺癥就是,她常常頭暈,渾身泛力。
她迷迷朦朦的從迷夢中醒來,身旁有溫熱的氣息輕拂,她看到了那個讓她恨,讓她怒的男人。他不知何時進來的,就坐在她的牀邊上,雙眼裡鎖著深深的傷慟和憐惜。
她悲悽的叫了一聲,“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白惠……”徐長風的眼睛裡的傷慟越發(fā)的明顯了。他想摟一摟她的肩膀,但她憤怒悲悽地對著他,“滾,徐長風,我不要再見到你,你這個騙子!你出去!”
徐長風脣角一陣顫動,“你別激動,你纔剛出院。”他身形向後退去,“我這就走,你別哭,別鬧。”他邊說邊是向後退,末了一個轉(zhuǎn)身匆匆離去了。
他的身影那麼倉皇,以至於一直候在外面的小北一陣心臟抽緊,緊跟上了他的步伐,扶住他。
“白秋月的葬禮,什麼時候?”他問了一句。
小北道:“三天之後。”
徐長風道:“記得送錢,再派人手過去。”
“知道。”
胡蘭珠的喪事在三天之後舉行了。白惠身披重孝,在母親的靈前長跪不起。趙芳忍不住也是悲傷的眼窩發(fā)熱。徐長風做爲女婿也是身披重孝,他在白惠的身旁跪下去,給白秋月磕了三個響頭,這才伸手攙扶他的妻子。
她的兩肩發(fā)顫,滿臉淚痕,眼睛腫得厲害。連聲音都啞了,幾天之內(nèi),失去母親,又痛失骨肉,她的傷,她的痛只比他更多。
徐長風的心一陣陣的揪緊,他的大手將她不斷抽動的肩攬在懷裡,“白惠,不要哭了。”他試圖給她擦臉上的淚,她卻是一下子推了他,“別碰我,徐長風,滾!”
她的眼睛裡一片幽憤,怒火迸現(xiàn),他的心頭不由一縮,那兩隻伸出去的手卻是直直地僵在了半空。
王嫂過來將白惠的身形扶住,對著他說道:“徐先生你走吧,你在這兒只會刺激她。”
徐長風俊朗卻削瘦的面頰上一陣抽動,他黯然地退離開了身形。
楚瀟瀟也來參加葬禮了,他過來將白惠扶住。輕聲對她道:“我扶你回去吧。”
白惠的頭昏昏沉沉的,眼前不住地發(fā)黑。身形軟軟地靠在楚瀟瀟的懷裡。
她的容顏還是那麼地美,可卻那麼地讓人心碎。楚瀟瀟慢慢地彎身將白惠抱了起來,什麼也沒說地向著他的車子走去。身後,徐長風看著那高大的身形抱著他的妻子離開,徐長風仰頭長嘆。天空灰朦朦,他的心在淋漓地滴著血,一陣陣的悲痛涌上來,幾乎將他滅頂。
黑色的奧迪載著楚瀟瀟和白惠離開了,小北看向他的老闆,但見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裡鬱結(jié)著說不出的愁悶和痛苦。
白惠被楚瀟瀟送回了她的房子,這裡是她曾經(jīng)快樂幸福過的地方,是她與她的寶寶們生活了好幾個月的地方,看著房間裡熟悉的一切,她的心情百感交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記載著她和寶寶們的點點滴滴,那些個大腹便便的日子,充滿希望的日子。
糖糖豆豆,糖豆爸糖豆媽。
男孩叫永恆,女孩兒叫蕙質(zhì)。愛情永恆,蘭心蕙質(zhì),呵呵,她的孩子們……
白惠瘦削的身形在嬰兒室門口慢慢地蹲了下去,雙手掩著面,低低的哭泣聲如泣如訴,讓人的心口一陣陣地抽緊。
楚瀟瀟的心口像是被什麼一把捏住了。但是此時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什麼樣的言語纔可以安慰到她。失去一雙兒女,那該是多麼徹骨的疼痛啊!此時此刻,什麼樣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白惠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許是累了,她睡了很久,眼睫上殘留的淚珠輕顫著,她的夢裡,想必也是佈滿傷心和絕望的。
楚瀟瀟坐在她的客廳裡,坐了好久,她的姐姐,所作所爲給白惠造成的傷害讓他愧疚無比。
白惠悠悠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夜色沉沉。楚瀟瀟的眸光望過來,她微微瞇了瞇眼。
“瀟瀟,你還沒走。”
“沒。”楚瀟瀟向她走了過來。
“你感覺怎麼樣?”楚瀟瀟的大手輕覆在她的額頭上,落手光潔處,是一層潮潮的汗。
“我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白惠對楚瀟瀟無疑是感激的,雖然他有一個蛇蠍心腸的姐姐,可他卻是那麼一個出污泥而不染的人。
他的心地那麼善良。
“好吧,你休息,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楚瀟瀟說。
白惠點頭,楚瀟瀟臨出門之前,白惠又道:“瀟瀟,幫我找個房子。”
楚瀟瀟回頭看了看她,似是想說什麼,但終是沒有說,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白惠躺下,默默地想著心事。
牀邊上,就是兩個寶寶的打印照片了,看著那兩個粉嘟嘟可愛的寶寶,她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嘴脣咬住,悲傷從心底溢出,她壓抑的哭出了聲。
沒有什麼比懷胎數(shù)月一招分娩卻痛失骨肉更悲傷的事情了,白惠沉浸在痛苦中難以自拔。
夜色下的徐宅,徐長風站在三樓的主臥室裡,頎長的身形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