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越靠越近,眾人這才看清,從林子里過來的,是一群舉著三兩個火把的流民。
這群流民大約二十人左右,有男有女,但都是正值壯年的青年或者中年,沒有老人也沒有小孩,哪怕是寒冬,身上也穿著破了洞的衣服,不少人臉上和手腳都生了凍瘡。
“大人,這群人,好像是流民。”
王莽他們曾經(jīng)也是這樣的流民,要不是有姜素素和張侍郎,他們現(xiàn)在恐怕和這些人的下場并無二致。
“各位鄉(xiāng)親可是檀城出來的流民嗎?”張侍郎見這群人的穿著打扮,讓大家不必太過緊張,自己則走到前面沖著這群流民問道。
“不錯,我們是檀城出來的流民,看你們的打扮不像流民,倒像是行商的商隊,是剛過河吧?”
為首的男子看了一眼張文遠他們的衣著打扮,又看到了地上躺著個渾身濕透了昏迷的男人,想來應該是過河的時候溺水了。
“軍哥,你看,我就說他們有吃的!”
“是啊,那是白面饅頭吧,還有肉干呢!”
“肉干?!天吶,還有這種好東西!”
流民們看到這群人手上沒吃完的干糧,一個個都紅了眼,連呼吸都變得重了很多,這可是精糧啊!他們有多久沒吃過這樣的東西了!連續(xù)一個月,每天都是那些草根樹皮,連米面是什么滋味都快忘了。
“這位老爺,我們已經(jīng)幾天沒吃過飯了,您看您這里吃的要是富裕,能不能分我們一些?”
為首的男子雖然看起來也已經(jīng)餓的面色蠟黃了,看著他們手里的白饃也咽了咽口水,但還是禮貌的沖著張文遠抱了抱拳。
倒不是為別的,他能當上這群流民的頭領,自然除了身體強壯之外,心思也更細一些,他早就看到這群人手里都拿著武器,所以能直接討要一些糧食是最好不過的了。
“大人,咱們帶的口糧可不夠分給這么多人的啊。”楊六有些猶豫的開口。
張侍郎其實心里也在猶豫,當時他在驛站拿口糧的時候,并沒有考慮到會有這種突發(fā)狀況,眼下口糧只剛剛夠他們一行人路上吃的,但真讓他看著這些流民餓肚子,又有些于心不忍。
見他一時半會沒答話,有些流民已經(jīng)按耐不住了。
“我說這位老爺,您看看我們,都已經(jīng)餓了這么多天了,就把糧食給我一些吧!”
“是啊,我們餓了一個多月了,再沒有吃的,就要餓死人了,你們是要眼睜睜看我們?nèi)ニ绬幔俊?
“你們這些富人,真是冷血!光顧著自己吃飽喝足,不管我們的死活了嗎?”
一句句的指責鋪天蓋地而來,張侍郎從來沒被人指著鼻子這么罵過,臉色也很不好看。
“我說你們怎么這么厚臉皮啊,哪有你們這樣要吃食的,我們之前也是流民,還不是自己扒樹皮吃草根,怎么吃不上饅頭肉干就餓死了?你們這不活了一個月也活的好好的嗎?”劉二被這群人說急了,瞪著眼睛反駁。
“別跟他們廢話了,軍哥,我看咱們干脆搶了他們算了!”那個叫老三的男子從地上撿了根粗實的木棍,目露兇光。
“軍哥!你快看!他們身后的馬車上,全是糧食啊!”流民里突然有人大喊一聲。
天太黑,之前他們都沒人注意到這一行人馬車上拉的什么貨,眼睛光顧著盯著他們手里的白饃和肉干了。
這人一嗓子喊出來,流民們才往前靠了幾步,用手里火把的火光一照,一個個兩眼放光。
“軍...軍哥!真是糧食!”
“老子頭回見到這么多糧食!軍哥,他們是不是賣糧的啊!”
“管他的呢,要我說咱們就搶了丫的,這兩車糧食夠咱們吃一年的了!”
和剛才見到白饃肉干比起來,這群人見到糧食后眼里更瘋狂了,姜素素心道一聲不好,要是流民們因為饑餓失去理智,真的動手搶糧可就遭了。
雖然人數(shù)差不多,但流民見到糧那可是不要命的,真打起來他們占不到什么便宜,一定會有傷亡,眼下最好是能平息這群人,不能打起來。
張侍郎和姜素素的想法不謀而合,他立馬對著王莽小聲吩咐道,“快,從我們的行李里拿口糧給這些流民,不能讓他們打上賑災糧的主意!”
王莽收到命令,把剩下的半箱白饃都拿了出來。
“這位兄弟,我家老爺說了,這些白饃都給你們了,你們拿著饃就趕緊走吧。”
但半天都沒有得到回音。
包括為首的男子在內(nèi),那群流民的眼睛已經(jīng)從兩車糧食上挪不開了,這半箱白饃也就夠他們吃一兩天,但要是那兩車都歸了他們,那可不是一年半載能吃完的。
他們這群人早就已經(jīng)餓怕了,只要不讓他們再過那種忍饑挨餓的日子,付出什么他們都愿意。
“我們不光要這箱白饃,那肉干還有那兩車糧食,全都給我們留下!”
“對!我們要糧食!”
流民們都跟著老三有樣學樣,從地上找了趁手的木棍,看著姜素素一行人的目光越來越不善。
“你們可別太過分!這輛車糧食你們不能動,我們無意傷害流民,你們拿了白饃就趕緊走吧!”王莽也往前一步,抽出一把長刀。
那老三也往前走了兩步,“你們別想用這半箱饅頭就打發(fā)了我們!要么留下糧食,要么把命也留下!”
眼下的氣氛霎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姜素素一個勁想辦法,對于這些流民,她也束手無策,他們是百姓,只是因為饑餓才要搶糧,不能打也不能殺,但更不能把糧食就這么給了他們,這糧食可是檀城全城人的命啊。
可誰知那老三剛放下狠話,突然腳下踉蹌了幾步,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手上的木棍也掉落下來,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老三!你怎么了?!”
“三哥!三哥是不是餓暈了啊?!”
流民那邊因為突然倒下一個人而亂了起來,姜素素卻趁亂發(fā)現(xiàn),那倒下的老三裸露出的胳膊上,零星生了幾個紅色的膿包,火把一照就更顯眼了。
“大家快散開!別碰他!用布把嘴和鼻子蒙上,這人身上有天花!”姜素素瞳孔緊縮,大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