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剩下殘兵敗將，但一路退守回伏龍寨也算是順暢。

五十多人排成兩豎，移動起來也是頗爲迅捷。

反觀飛皇寨的追擊就顯得有些遲緩，軍風不嚴的隊伍導致追捕的速度快不起來。

再加上敵明我暗的關係，飛皇寨一路追殺過來，也時不時要捱上伏龍寨的埋伏。

總多因素相結合，飛皇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伏龍寨的人撤離去，

到了伏龍山後，地勢就開始變得險峻起來。

山地崎嶇不適合大規模的行軍，如此一來飛皇寨的追擊速度愈加慢了下來。

沙封止一行人退收回寨中之後，寨中餘下的一百多位立刻進入了備戰的狀態。

伏龍寨憑藉地理和萬全的準備，將敵人盡數攔下。

伏龍寨內，寨主大廳。

沙封止按著右胸上的傷口，一陣陣疼痛像海浪一樣涌了過來。

沙封止不斷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隱隱作痛。

司空瑤看著沙封止的傷口，眼裡淚花閃現。

司空瑤想起了楊木玲，立刻安撫道：“沙封止你等著，我馬上就去給你找最好的大夫！”

沙封止咳出一口血來，寬厚粗糙的手臂一把抓住了司空瑤。

“咳……咳咳……先不急找大夫，你留下來，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司空瑤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此時此刻沙封止的聲音是那麼的蒼白喑啞。

那語調之中的悲涼和無助，一點也不似司空瑤往昔認識的那個沙封止。

司空瑤不甘心地道：“沙封止你不要說了，我去給你找大夫。”

說完司空瑤就要離開，然而陳大肚和徐東來卻將他攔了下來。

司空瑤怒斥道：“你們幹什麼啊！快點讓開啊，我要去找大夫，沙封止快不行了！”

從伏龍山下一路顛簸上來，沙封止情況變得愈加糟糕。

陳大肚和徐東來都是低著頭，含著淚。默不作聲地攔截住司空瑤的去路。

林芊婷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黃岡走了過來。

黃岡應道：“司空瑤，你就留下來吧，寨主有話和你說。”

身爲沙封止的心腹，沒有任何人比黃岡更加了解沙封止了。

寨主心裡頭在想什麼。黃岡又怎麼會不知道？

他嘆了一口氣，比起找大夫和讓司空瑤留下來，這兩個難以抉擇的問題之間，黃岡毫不猶豫地選擇順從沙封止的意思。

沙封止會意地笑了笑，果然還是黃岡懂他。

沙封止笑道：“司空瑤，你先停下來聽我說。”

眼淚幾乎就要全面崩堤了，司空瑤心想，到底在沙封止的心中，有什麼比救自己的命更加重要的。

司空瑤強忍著眼中的淚水，默不作聲地站在沙封止身邊。

沙封止緩緩地伸出了手。蒼白的大手上面沒有一絲血色。

在最後的關頭，沙封止笑著道：“司空瑤，我知道你一直痛恨像我這樣的人……”

“沒有，我沒有！”司空瑤拼命地搖著頭，這種時候了。你究竟還要說什麼啊。

沙封止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這些山裡頭的草寇土匪，就連我自己也看不起我自己，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纔不會要這種生活，但是沒辦法，是生活逼迫著我們這些人不得已才上了山。”

司空瑤用手臂奮力地擦了擦眼淚。哭著道：“不要說了，不要以爲這樣子我就會原諒你，你給我起來啊，起來繼續出爾反爾啊！”

沙封止笑得更加開懷了，這些年沒有少在生死邊緣徘徊過，然而這是他第一次距離死亡如此之近。

然而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沙封止卻將一切都看淡了。

沙封止又笑著道：“司空瑤，你知道爲什麼我一直不殺了你和孟夕堯嗎？因爲你是一個個心地善良的人，我不忍心，所以才一直留你到現在。你總是對我一點也不客氣，整天罵罵咧咧的。一點也不像個淑女，等我死了之後，你就開心了，哈哈。”

眼淚“啪嗒啪嗒”地打在沙封止的臉上，司空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沙封止用他粗糙的手指揉了揉司空瑤的眼睛，又道：“沒事，死亡一點也不可怕，沒有疼痛，沒有感覺，就是很累……很累，很想睡一覺，輕輕閉上雙眼，就這麼一直睡下去。”

司空瑤握住沙封止的手，哭著道：“沙封止你不要再說了，我去給你找大夫，我認識的那個人很厲害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沙封止搖搖頭，道：“沒用的，我知道我自己的狀況，就算華佗轉世也救不了我了。”

“不會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沙封止苦笑著道：“以後不要總是這麼幼稚了，很容易被騙的。還好你遇到的是我，不然的話指不定要吃什麼虧呢！如果你是我女兒的話，我一定會從小就教你做人要心狠手辣。”

“沙封止你快起來啊，起來繼續騙我，我願意給你騙……”

沙封止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的下。”

司空瑤不停地插著眼淚，然而眼淚卻是沒完沒了的流了出來。

沙封止又道：“別哭了，認識這麼久了，我也沒好好招待歸你，現在我送你一份餞別禮吧。”

司空瑤拼命地搖著頭，道：“我不要你的禮物，我只要你活著，你不是還沒有徵服飛皇寨，你怎麼能就這樣死去。”

沙封止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聲音之中滿是悲涼，又帶著一點看破紅塵的感傷。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心裡頭所有執念都顯得那麼無足輕重。

沙封止緩緩張開了手，手心之中躺著一枚碧綠色的瑪瑙母扳指。

黃岡深呼吸了一口氣，雖然已經預料到了會是如此，但心裡頭還是有些動容。

沙封止笑道：“司空瑤，你幫我拿起這個戒指，他擱的我手掌心好痛。”

司空瑤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她二話不說就拿了起來，隨手握在手裡，勸道：“不痛了，現在不痛了。”

沙封止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又道：“司空瑤，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現在還願意加入我們伏龍寨嗎？”

司空瑤知道這是沙封止的遺願，但是她又不忍心拒絕沙封止，可她又更加不忍心欺騙他。

沙封止默默閉上了雙眼，道：“嗯……我知道了，你不用回答……”

司空瑤拼命地搖頭，喊道：“沙封止你不要死，你快起來，我願意，我願意加入伏龍寨！”

沙封止奸笑著睜開雙眼，盡力擠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道：“心甘情願的嗎？”

司空瑤點點頭，眼淚就順著甩了下來。

“是的，我是心甘情願加入伏龍寨的，你快起來啊，帶領我去踏平飛皇寨。”

沙封止撅著嘴，搖搖頭，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走不動了，踏平飛皇寨的任務還是交給你去負責吧。”

司空瑤吶喊著：“我不要，你快起來，你是寨主啊，你怎麼能夠輕易倒下，那麼多鬼麪人都殺不了你，區區一把箭而已，我不準你死。”

沙封止繼續笑著，又咳出幾口血來，沙封止嘆道：“不不不，現在我已經不是伏龍寨的寨主了，你纔是。”

司空瑤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開玩笑，你趕快起來啊。”

沙封止盡力擠出一個最狡黠的笑容，道：“你說說看，我第一次騙你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樣表情？來，你也笑一個給我看看，不要總是臭著臉。”

司空瑤看著沙封止那張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臉，也盡力讓自己笑起來。

沙封止滿意地道：“對，就是這樣，笑起來纔好看。”

司空瑤握著沙封止的手，哭喊道：“那你快起來，我以後天天笑給你看。”

沙封止搖搖頭，道：“不行了，天天看會膩的。”

司空瑤心裡頭委屈到了極點，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沙封止又伸出另一隻，手中攥著一條白金項鍊，道：“你信不信我最後還能騙你一次？”

司空瑤拼命地點點頭，道：“你起來，起來騙我，我願意給你騙。”

沙封止撅著嘴，道：“那恐怕不行了，我只能躺著騙你了。那一枚瑪瑙玉扳指是伏龍寨的信物，以後你就是伏龍寨的寨主了，但是扳指太大了你戴不下，就把這個串在項鍊上掛在脖子上吧。”

司空瑤驚恐地握著手中的瑪瑙扳指，連忙塞回給沙封止，喊道：“我不要，我不要當什麼寨主，伏龍寨的寨主就只有你一個。”

沙封止微微怒道：“以後你就是伏龍寨的寨主了，不要在這麼任性了，剛纔大家都看到了，我們兩個人之間完成了傳任儀式，大家都沒有意見吧？”

黃岡、林芊婷、徐東來、賀不凡、陳大肚皆是低垂著一個頭，默不作聲，表示沒有意見。

沙封止笑道：“看吧，大家都沒有意見，以後你就是伏龍寨的寨主了，快把項鍊戴起來給我看看。”

“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是說了不能再任性了嗎，快帶起來給我看看……”

沙封止的聲音愈發無力，到最後幾乎已經細微到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