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遠遠眺望，但羅騰飛可以感受的到山崖下的那股只有百戰之師才流露出的氣勢。

打，還是不打！

這個疑問在腦中不斷徘徊。

“撤吧！既然奇襲失敗，僵持下去是沒有勝算的！”梁紅玉跟這伙金騎交過手，深知這伙騎兵戰力強悍，非一般金騎可比。羅家軍的騎兵名震一方不假，但面對四倍于己的對手，梁紅玉并不認為會有勝算。

羅騰飛面色沉重，猶如抹上了一層寒霜，緩緩地說道：“我們這一撤，淮南西路就要完啦！”他目光望向金騎后方，淮河北岸，那里聚集了數百條竹筏，還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漁船，已夠金兵渡河之用。

最遲兩天，金兵就將渡過淮河，他們這時回去調兵來戰，以來不及了。

梁紅玉也知這一點，黯然道：“這是戰場必然，在某些時候，為了大局而放棄小節是不得已的事情。”

羅騰飛點頭一笑，道：“也許你是對的，但我不想就這樣放棄，打不打得過要打了才知道。還是一句老話，關鍵在于怎么打，怎么樣才能完全發揮自己的長處，以長克短。”

越是這種關頭，羅騰飛那原本不善于思考計謀的腦袋意外的越是平靜，如猛虎一般的大眼睛，不住在金兵的身上來回掃視，尋找他們的弱點。

梁紅玉深深看了羅騰飛以眼，見他一臉肅穆，身上透露著不甘心，不服輸的倔強性子，也暗自嘆服，心道：“在這種情況，若是夫君或我領兵，早就決定撤退了。”

她不在多想，也在一旁思索著對策。

朱奕更是眉頭緊皺，早便陷入沉思中去了。因為受到羅騰飛的影響，羅家軍上下沒有一人是輕言放棄的，哪怕情況在怎么惡劣。

看著金兵列的陣勢，朱奕心中一動，想起了先祖耶律休哥的筆記，沉吟片刻道：“相公，我有一個辦法，但不知道能否成功。”

羅騰飛精神大振，道：“能不能成功，試過才會知道，你說就是了。”

朱奕道：“相公可還曾記得當前我對你說的‘連環突馳之術’？”

羅騰飛好奇點頭，對于這“連環突馳之術”，羅騰飛不僅僅只是記得，而且是記憶猶新，從來不曾忘記。只因羅騰飛擅于用騎，喜歡用騎。

雖然他不知“連環突馳之術”的奧秘所在，但從朱奕的敘述中就能知道“連環突馳之術”的何等厲害的戰術。想想項羽在彭城之戰，三萬破五十六萬的蓋世雄風，想想李世民在虎牢關外以三千五百玄甲精騎大破竇建德的十萬雄兵的颯爽英姿，再想想霍去病縱橫草原，馬蹄匈奴的千古偉業。

每當想起這些，羅騰飛對于“連環突馳之術”就更加得向往。在平日空閑時，他不只一次對于這“連環突馳之術”展開研究，只是一直不得要領，至今沒有任何的收獲。

此刻見朱奕提起，意外之余也充滿了好奇疑問，當下又道：“記得你還說過，說你先祖耶律休哥曾經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從一部唐朝的古書中發現一點皮毛，并且用這一點皮毛以九千兵馬大破了大宋太宗皇帝的十數萬大軍，逼得太宗騎驢車逃跑。”

“不錯！”朱奕點頭道：“那一戰記得先祖是這般評價的，能勝此戰，首先歸功于宋太宗的‘平戎萬全陣’，其次在是戰法的奧妙。”

羅騰飛會心一笑，所謂的“平戎萬全陣”說白的就是宋太宗趙光義整出來的玩意。

因為名人效應，皇帝搞出來的東西，被惡心的文人譽為古今第一陣法，人人都要學。歷史上有怎么一回事情，關于岳飛的。

當年岳飛還是一員小校的時候，抗金名將宗澤器重岳飛，曾對岳飛說：“你勇智才藝，古時良將也未有不如。然好野戰，非古法，今為偏裨將尚可，他日為大將，此非萬全計。”于是，給了他一套“平戎萬全陣”的陣圖。

岳飛只是將陣圖粗略地看一遍，就置而不顧了，后來更對宗澤說：“陣而后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其實，若真是高明的陣法，岳飛又怎會如此？他怎么說只是在顧全宋太宗趙光義的顏面而已，心底一定也鄙視的厲害。

當然，這岳飛鄙不鄙視，羅騰飛是無從得知，但至少羅騰飛心底是鄙視的厲害。

這平戎萬全陣的形成便是以十四萬九百三十人組合而成，其中，步軍占有十一萬二百八十人。騎兵則占三萬六百五十名騎兵；另外

有車營御敵，共計一千四百四十輛。

主力軍位居中央，并列三陣，為方陣。周長約兩里，每五步一車，每車二十二人，三方陣共以十一萬零四十人防守。另外加上探馬二百四十人，共計十一萬零二百八十人。

前鋒以及殿后軍，各有兩列騎兵，先鋒騎兵六十二隊，每隊五十騎，共三千一百騎，殿后六十二隊，每隊三十騎，一共一千八百六十騎，另加探馬四十騎，總共五千騎。前兩列、后兩列共一萬騎兵。

東、西兩旁的稍陣，設左、右兩翼騎兵，各兩列，前列一百二十五隊，每隊五十騎，共六千二百七十騎；后列一百二十五隊，每隊三十騎，共三千七百五十騎，每陣一萬騎，兩陣便是兩萬騎兵。另外加上探馬六百五十騎，總共兩萬零六百五十騎。

這平戎萬全陣總步軍兵力為十一萬零二百八十人，前、后、左、右各陣，共三萬零六百五十名騎兵。

所謂的“平戎萬全陣”，講究一個全字，也就是說什么都有，先鋒、策先鋒、殿后、策殿后以及主力馬軍、步軍無一不少；騎兵、步兵、弓箭手、長槍兵、戰車兵也無一不全，就是一鍋大雜燴。

可以想象，這個陣法的龐大，至于效用如何，那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騎兵散失了機動性，步卒失去了靈活性，耶律休哥直接用九千騎兵將十余萬的大宋精兵拍回了老家，宋太宗本人搭上了一輛免費的驢車回到了大宋。

一想到這“平戎萬全陣”，羅騰飛心中一動，太像了，山崖下的金兵布陣，竟然跟“平戎萬全陣”有幾分相似之處。模樣是不一樣，但因為這高唐峽地勢奇特，像喇叭一樣入口大，而尾部小，內部雖然能夠容納下數萬兵馬，但絕對不適合騎兵的左右移動，使得他們散失了機動力，而出口卻沒有這個缺點，能夠任意騎兵縱橫。

羅騰飛忙道：“快說說當年耶律休哥是如何擊敗宋太宗的？”

朱奕道：“我先祖將騎兵分為三隊，每隊三千人，分別由三猛將統領，一隊突擊，待攻勢減弱以后，利用速度迂回后撤，第二隊看準時間突擊，待攻勢減弱以后，同第一隊一般迂回后撤，第三隊上，而這個時候第一隊也準備好了攻勢，如此反復，連綿不絕。這種打法有很大的弊端，但正好克制因陣法而失去機動力的宋兵。”

羅騰飛大笑：“那不就正對當前情況，我們將三千兵馬分為兩隊，將他們誘出谷口，對方騎兵移動不開，失去了機動力，十之八九經受不住我軍的連環沖擊。”

“若經受的起呢？”梁紅玉在這個時候拋了一盆冷水。

羅騰飛苦笑道：“若經受的起，那也只能退了。我以盡力，問心無愧。至于成是不成，只憑天意了。”

梁紅玉肅然起敬，這才知道羅騰飛絕非意氣用事的人物，只是他有他的做事風格，這種風格正好與他人不同。

頓了一頓，她又道：“想要將韓常引誘出來可不容易。”

羅騰飛道：“我更希望他不出來。”

眾皆愕然。

梁紅玉驚詫道：“這是為何？”

羅騰飛故作深沉道：“先前我仔細想過了，你們看這氣候！時將正午，在下去只會越來越熱。金人不耐酷熱，不需要幾個時辰，他們的體力便會消耗殆盡。他們不知我軍動向，不知我軍身份，所以不敢貿然出擊，更加不敢有任何懈怠。而我們卻將他們的一切盡收眼底，可以高枕無憂的休息，養精蓄銳。時日一長，他們必將支持不住，出谷來戰。他們飽受烈日照射，而我們在陰涼處恢復體力。這之間的差距，正是我軍取得勝利的關鍵。”

梁紅玉動容道：“高見！”

羅騰飛續道：“所以，我們要做兩手打算。一面按照朱奕的辦法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另一種，趁他們體力消耗殆盡時，強行殺入敵陣，來一場硬戰。”

頓了一頓，羅騰飛道：“這里有一個關鍵，絕對要保持神秘。不能讓對方確切的知道我軍的實情，我料對方可以偵測的老鷹絕對不僅僅只有一支，他們還會再來。朱奕，這就是你發揮的時候了，眼睛不要眨一下，任何鳥獸，只要在我們上空飛翔的，不管是老鷹還是麻雀都他娘的給老子射下來。”

朱奕點頭說是。

正說間，果然又有一支老鷹由山崖下騰空而起。

朱奕想也不想，一箭射出，老鷹應聲而落。

在這近距離中，朱奕的神箭就如小李飛刀一般，例無虛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