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3 反轉

“……”張逸沉默半晌，默默搖頭，“嗯……我一直知道，只是不敢那麼去想。另一種情況，是人死以後淪爲夢魘吧……”

“不錯，小桃便是這種。”小桃輕輕點了點頭，“夢境世界中的人，遵從現實世界的意志，通常來說，不會遭遇什麼危險，唯一的死亡途徑，就是在現實死亡。如果現實死亡的時候，心情平靜，夢境意識便會得到解脫，消散在夢境世界中；但相反，如果死時有過強的怨念或者某種意志，便不會輕易消散，而成爲夢魘。”

張逸嘆了口氣：“你就是這種吧？”

“嗯。”小桃眉間露出了少有的苦痛，“當時村民將小桃燒死，小桃不服，不服這樣的命運，小桃恨他們，恨得要死……後來……”

小桃說到這裡停下了，聲音戛然而止。

“說吧，我頂得住。”

小桃也是嘆了口氣：“主人，小桃是壞的……後來，小桃初成夢魘，完全被仇恨所支配，在夢境中控制村民的意識，讓他們相互殘殺……那個村子，最後也就成了**。”

張逸對此並不驚訝，從見到小桃第一面開始，他就知道這傢伙絕非善類，說是女鬼也不爲過。

“那現在呢？”他問道。

“這麼多年的歲月，讓小桃漸漸迴歸人性，只想找一處靜謐的地方長眠……可主人的出現，讓小桃又回到人世……”小桃倩倩躬身，眼眶溼潤，“不管主人信不信，小桃是真的感激主人，主人手中強大的圖騰，可以讓小桃跨越兩界，再次呼吸這裡的空氣。”

“起來吧。”張逸默默扶起小桃，“既然你已經迴歸人性，爲今，你就要多做善行，償還多年前的罪孽，回去照顧老爺子吧。”

“嗯！”小桃使勁點了點頭，擦過眼角過後，又露出純真的微笑，“這樣，小桃很踏實。”

看著小桃回到牀邊，仔細地照顧老人，張逸心中也頗爲感慨。

夢境遊戲的大局正在鋪開。

自己有54張撲克，小桃只是紅桃三而已，將來還有怎樣的夢魘等著自己，真正的Joker，會是什麼樣的變態？

這個遊戲的客戶端，能讓自己像吊著木偶人一樣，操縱那邊的自己。設計出這個東西的人，到底意欲爲何？

想搞清一切，搞清李四書中的諸多線索，必須讓遊戲繼續。他知道，自己可以選擇現在停下來，再也不涉足遊戲，保證安全。

可他也知道，那樣自己就會變得像瓊斯一樣，被人闖入夢境，爲所欲爲。

這種感覺，沒人喜歡。

不管這力量是邪惡的，危險的，還是正義的，善良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總好過任人宰割。隨著夢境遊戲的發展，越來越多玩家的涌入，高端玩家的不斷晉級，很難保證，現實世界不會因此改變；很難保證，夢境世界能像幾千年來那樣平穩地遵從著現實意志。

“李四……你是要告訴我，將來有一天……”張逸嚥了口吐沫，道出了自己最不敢想的猜想，“也許兩邊會反過來吧。”

……

7點剛過，一些精神好的病人便急不可耐地出房溜達，等待早餐。

蘇預一晚上的清洗很順利，基本已將血塊衝盡，他本要求撤下導管，但沒有主治醫師的許可，張逸是沒有權限撤管的。蘇預在牀上躺了兩天，實是在想活動一下，便自己推著吊瓶擔架，在小桃的攙扶下出房走上幾圈。

病人和家屬們的目光，自然是全被小桃吸引了。

他們本以爲林巧就是惹眼的極限了，此時方知人外有人。即便是那些上了歲數年事已高的病人，見到小桃都不免怦然心動。

張逸倒是老老實實坐在護士站，他不想讓其它病人看到自己對蘇預特別照顧，也不想讓蘇預有“特意被關照”的感覺。

儘管折騰了半宿，蘇預的精神卻是出奇地好，他不斷與周圍病患打著招呼，根據張逸的授意，他也只是透露小桃是自己的護工。

約莫8點不到的時候，主治醫生開始巡房了。日常巡房，通常由比較年輕的新醫生來做。

一個梳著整齊分頭，面色溫和，容貌頗具古典美的醫生來到護士站，用鋼筆敲了敲桌子。

“逸兄弟，昨夜可好？”

“昨夜如此，夜夜皆然。秦銘，咱別老拽文的行麼。”張逸無精打采地揮了揮手，“310號牀病人要求立刻出院，其它沒什麼問題。”

“嗯，有問題的話，我就沒法吃完早餐再上來了。”秦銘翻看手上的資料，嘟囔道，“310……蘇預，應該是普通的炎癥，住院觀察清洗……現在他已經不出血了？”

“4個小時沒出血了。”張逸答道。

“嗯，應該是問題不大，但一般情況最好觀察24小時再做一次全面檢查……”秦銘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是我主治的話，肯定讓他走了，但他是主任的病人……我不敢做主。”

“你知道就行了，想好怎麼應付，提醒你一下，這個病人可要好好對待。”

“什麼話，哪個病人我不好好對待！”秦銘對照著手上資料的照片，很快在走廊上尋到了蘇預的身影，而後整個人陷入呆滯狀態。

張逸已經起身活動身體，準備更衣換班了。

楞了幾秒後，秦銘嚥了口吐沫，呆呆問道：“張逸……咱們科來新的實習護士了？！”

“嗯？”張逸轉頭一看，原來是小桃正扶著蘇預活動，一拍腦袋，大叫不好。身爲夢魘，很多氣質是自己無法遮掩的，這隻狐貍精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鬼知道會熱多少麻煩。

看著秦銘花癡的樣子，張逸只好斷了這位兄弟的念想。

“她是我女朋友……我讓她換上林巧衣服來玩的。”

“哦。”秦銘點了點頭，而後陷入了更長時間的呆滯。

又是幾秒後，他表情開始變得猙獰：“你……你……你……”

“緣分來了，誰也擋不住。”張逸做出了一副沉醉的表情。

秦銘也是搖了搖頭，斷絕了念想，又打量了一番小桃後，湊到桌前輕聲道：“她幹什麼工作的？”

“怎麼？這都打聽？你有沒有底線。”

“不是不是……”秦銘苦心勸道，“這姑娘……不錯是不錯，但看起來媚氣太重，我怕你吃虧。最好想辦法打聽一下之前的過往，別到談婚論嫁的階段再鬧不愉快，這方面我可吃過虧。”

張逸心中頓感溫暖，這傢伙還算有點良心。不過更讓張逸驚訝的是秦銘的觀察力，短暫的癡迷過後，第一反應竟然是防範，智商高果然頂用。

“行了，我們剛認識，我會記住你的忠告的。”張逸拍了拍秦銘，“你趕緊巡房去吧，一會兒還得門診呢。”

“嗯，萬事小心，別栽在女人身上。”秦銘遞去一個眼神，甩了圈鋼筆，很是瀟灑，就此便要開始一天的尋房之旅。

叮叮。電梯到達的聲音過後，兩個腳步聲響起。

張逸修煉多年，早就能通過腳步聲判斷來者何人。

他不禁皺了皺眉，頂撞韓莉的事情，果然很難這麼輕鬆過去，大清早的，主任前來，這事怕是要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