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是一座山。
從外表上看來,是的。吞云吐霧,鐘靈毓秀,盡管靠近之后會發現這里更像一座陵園,但遠遠看去,確實是一座偉大的山。
然而,進入了北邙山之后才會發現,山不過是障眼法。這里是一座地宮。
漆黑昏暗,光線很弱,陰森森的讓人感覺背后發涼,仿佛隨時都會跑出一個厲鬼。
云醉月進入北邙山已經有好幾天的時間了,她漫無目的地在這個地宮中行走著,仿佛迷失了方向。
地宮十分廣闊,沒有太多彎彎繞繞的道路,但有很多墓碑。墓碑的樣式很有年代感,不知道能夠追溯到多久遠的朝代,上面都積滿了灰塵,有的爬著密密麻麻的蜘蛛網,有的甚至已經開裂了,裂口處滲著血跡,十分駭人。
偶爾能夠看到兩只發光的眼睛,如果走過去,便會聽到一聲凄厲的貓叫聲。是黑貓。有時候還會有貓頭鷹在咕咕叫著,或者能夠聽到被驚起的宿鳥撲騰著翅膀的聲音。明明不是森林,卻又出現這樣的場景,著實令人震驚。
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少女被困在這樣的地宮當中,不知道她脆弱的神經將會經歷怎樣的折磨。黑暗、蚊蟲、黑貓、蜘蛛……這些無一不是針對少女的殺手。
但云醉月顯然不是普通的少女,她曾經經歷過常人難以想象的殘酷,面對這些故弄玄虛一般的恐怖,早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
地宮似乎并沒有出口,無論是前方、后方、左方、右方,還是上下兩方,全都是昏暗的一片,從頭到尾都是昏暗的。
云醉月一直在這座地宮當中走著,盡管沒有方向,但這個地宮也沒有岔路,似乎并不用擔心會走錯。
不知道過了多久,昏暗的地宮前方終于透出了一道亮光,仿佛是出口。
云醉月黛眉微蹙,神情之中卻沒有高興。她不是為了尋找出口而走的地宮。
忽然,眼前的光茫明明滅滅,似乎是電流不好的燈泡,正在一閃一閃著,云醉月靈秀的眼眸忽然瞇了起來,她分明看到前方出現了一道影子。
這道影子十分模糊,看起來更像是虛弱的全息投影,信號可能隨時都會中斷。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或許用鬼魂來稱呼這道影子會更合適。
云醉月緩緩向著那道影子走去。她并沒有因為這道莫名出現的影子而顯露出任何害怕的情緒,她的臉上甚至沒有絲毫的表情,連詫異都不曾有。
走近了之后,才能夠看清楚,這是一道人影。
他是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眼睛始終閉著,似乎陷入了沉睡。他穿著老舊的中山裝,留著已經覆蓋了整個下巴的邋遢胡渣,看起來有些落魄。
看到了他,云醉月一直沉著的眼眸終于閃爍了一道光。
人影明滅著,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感受到有人過來之后,那緊閉的眼眸微微張開,露出了茫然無神的雙眼。
“真是不容易啊,好久沒有人來到這里了。”人影緩緩開口,傳出來的是一道沙啞的聲音,聲音的主人仿佛十分虛弱,因為傳出的這道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你好,前輩。”云醉月微微頷首,對眼前的影子道。
“為什么喊我前輩呢?一般人見到我不應該是害怕或者吃驚嗎?畢竟這里是這么陰暗潮濕的地宮,蚊蟲老鼠蜘蛛什么的又多,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能忍受得了的。”人影說話很慢,這種開玩笑一般的口吻讓人感覺很親切,仿佛在面對一個溫柔的大叔。
云醉月微微搖了頭,輕聲說道:“前輩,我和同齡人并不一樣。”
“看得出來,開個玩笑罷了。畢竟這里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人來了,我可是很寂寞啊。你不知道我呆在這里多久了,遙想當年,我也曾經有和你一樣的青春,那時候可是意氣風發啊,尤其是進了局子里。現在不知道你們還把不把那里稱為局子,畢竟過去了這么多年,我和你已經不是一個時代的人了。我們在那個時代才剛剛發現這些,尤其是各地的靈異事件忽然在一個時間段集中爆發的時候……”
“前輩……”
“呵呵,你不適應這樣的前輩嗎?也對吧,也許對你來說或許像上下級那樣冰冷地發令會更好,我不過是壓抑得太久了,總想要說些什么。”人影無奈地笑了笑。
“不是的,前輩——”云醉月連忙道。
“你也不用解釋什么,從你的角度來看,我畢竟已經死了。骨灰早就在你沒出生的時候都已經揚了,能在現在和你說話,還得以靠這些超自然的東西才行。”人影顯得十分灑脫。
“你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忽然,人影的神情嚴肅了起來。
“我并不知道。”云醉月搖了搖頭,“我接到命令要來這里調查,但是調查的內容卻是空的。她們只說只要我一直深入,就能夠知道一切了。”
“不知道調查的內容,還叫我前輩?”人影的神情出現了一絲狐疑。
云醉月淡淡的笑了:“我曾被叮囑,如果地宮中出現了人類,無論是真人還是投影,那么他都是我的前輩。”
“哈哈哈,果然還是那熟悉的風格,令人云里霧里。”人影大笑了起來,顯得十分開心,再看向云醉月之時,忽然道,“你封印了自己?”
“是的。”云醉月點點頭,“為了保證這次行動不會錯現任何差錯,我種下了死封印,除非脫離此地,否則不會解封。”
人影知道云醉月所說的此地并不是指北邙山地宮,而是這個世界。他忽然有些惆悵了,兩眼露出了追憶的神色:“局子……現在還好嗎?”
云醉月沉默了。
“怎么?難道說局子出了什么問題?”人影有些急了,這個局子對它來說明顯十分重要。
“隱世家族要入世了。”云醉月緩緩說道,她的這句話似乎是答非所問,但人影卻明顯一震,神情竟然有些凝重起來。
“他們要爭權嗎?”人影的眉頭緊皺著,語氣也有些冷。
云醉月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目前來說,局子還是唯一的。”
目前來說,意思是有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哼!那些自以為是的老鼠屎!”人影恨恨道,對隱世家族的感官十分糟糕,“當年混亂的時候不見他們,如今穩定下來了便跳出來了。”
穩定?穩定嗎?人影的這句話忽然讓云醉月陷入了遐想之中,現在的情況真的穩定嗎?盡管目前看來似乎并沒有什么需要防范的東西,但是局子里的防衛卻是比以前任何一年的都要高。
身居高位的人往往能夠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這是視野的局限性。他們在如今安穩的年代,卻比混亂的年代都要憂慮,這真的是穩定嗎?
云醉月將這些思緒清空出自己的腦海中,她知道,這并不是目前的她能夠考慮的問題。
“前輩,您有什么指示嗎?”
“指示?嘿,能有什么指示?調查畢竟是你的事情,我不過是一個由程序生成之后再加入一些超自然物質來維持穩定的意識罷了,在這里始終只能充當一個引路人的角色。你說說你的看法吧。”
“我的……看法?”
“嗯,你對這個調查,或者說對這個地方,甚至是這個世界的看法。”
“這個世界嗎?充滿了太多奇怪的無法解釋的東西,但人們卻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云醉月忽然想到了逃亡者這個節目的本身。這個節目從三年前橫空出世之后就處處透露著神秘。其唯一的主持人紅衣主教艾伊斯至今還沒有露過臉,現實世界甚至根本查詢艾伊斯的任何信息。除此之外,逃亡者的節目組更是一個神秘至極的存在,其神秘程度甚至令任何一國的特務都要望塵莫及。人們也不知道,逃亡者節目究竟是從哪里拿出來那么多的資金舉辦這一場節目的。
而且,逃亡者節目沒有廣告,沒有贊助,甚至還沒有任何轉播的版權收費問題,任何電視臺都能夠免費轉播。
這個節目出來以后,相信每個國家都曾不遺余力地調查過這個節目背后的人,但是直到現在,三年過去了依然是一頭霧水,這便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至少節目組并沒有對現實世界有任何沖擊,目前看不到任何威脅,因此各國也就默認了這個節目的存在。
除此之外,在修行者剛剛出現的那個年代,也就是“前輩”的年代,那時候也許更加令人無法相信吧。
“你說得不錯。”人影笑了,“當這些超自然的事物出現后,當時我就認為,也許有一天,科學會變得狗屁不如。宇宙的盡頭,也許真的是玄學。”
“算了,不說了,討論這些就太遠了。至于你的調查,我隱隱約約能夠猜到一些,不過我不會告訴你。越過我向前走下去吧,走到了更深處,你便知道你要調查什么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