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天出現在紹興醫院裡的人,就是他的父親。
賀連城話裡話外,並不十分尊重這個父親。賀連城被帶回國內的時候已經是十來歲的樣子,早就已經懂事。自小跟著母親在國外生活,知道她的生活的多麼不易,每當看到別的孩子能跟父母一起吃飯、外出、遊戲,他就羨慕的不行。
小的時候問起母親來,“媽媽,爲什麼別人都有爸爸但是我沒有?”阮清眉的眼睛裡就會浮起那樣悲傷,時間久了,他也不再問。
知道那一年,他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賀連城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談得,只記得母親摸著他的頭告訴他,“小城,那是你父親,你開心嗎?”
當時的他別提有多開心,恨不得告訴所有的人,自己終於也是一個有父親的孩子了。可是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曾經相依爲命的母親和他們那隻舊皮箱不見了,他才忽然意識到,原來這個父親,是要母親來換的。
哭了,鬧了,逃跑了……不管他怎麼反抗,這個強大的男人總有辦法制服他。一個星期以後,他像一隻戰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的跟著他回到了z國。
這些年來他有多努力的找阮清眉,就有多麼強烈的憎恨著他,尤其是得知他當年爲了娶了官家女才拋棄了自己的媽媽。
他是他生命中不光彩的一點,所以只能跟著一個保姆隱姓埋名的過,連這個賀,都是他外婆的姓。
面對賀連城長久的沉默,伊笑笑心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是默默的摟著他的肩膀不說話。
賀連城舒了一口氣,繃住的肩膀也慢慢鬆弛下來,握著伊笑笑的手說,“不瞞你說,我自從高中起,就沒要過他一分錢,出國讀書也是休學打工掙的,我打心裡不想跟他有任何關係…我進演藝圈,一方面是想讓更多的人看到我,那樣沒準我媽也能看到;另一方面,他當年跟我媽分開,也是因爲她是演藝圈的人。演藝圈怎麼了,呵,都說演藝圈髒,可是我看他們那個圈子各個都是戲子,比演藝圈也好不到哪去…”
“他給我打電話,問我爲什麼結婚都不跟他說一聲。我問他,你配嗎?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他說,你要是不跟我道歉,這婚就休想結。”
“啊?”伊笑笑無語了,她只覺的,這倆父子有的時候還真是有點類似,聽他那麼說話哪裡像是父子,明明就是兩個吵架的小孩。
“所以你下午去找他了?”伊笑笑問道。
“嗯。”賀連城點了點頭,“沒事了,已經說清楚了,不會耽擱明天的婚禮。”說到這裡又看了看伊笑笑,“明天還要一早起牀化妝,趕緊睡吧。”
伊笑笑點了點頭,其實現在根本就沒有睏意,可是想到明天比較慌亂的日程也乖乖躺下了。
第二天的經歷真可以用分秒必爭來形容,一大早在伊媽的逼迫下吃了點早飯,就跟著車趕往了結婚的禮堂。化妝師、造型師、攝影師早已等候在那裡,伊笑笑和陳思琪都折騰好了以後,裝著一身筆挺西裝的賀連城早已等候在門外。
“好了嗎?”他問。
陳思琪笑嘻嘻的按住伊笑笑,走到門前開了小縫,說道,“著什麼急,新娘一會兒不就交給你了。”
賀連城無奈地笑笑,確實,在新娘的父親將新娘交到他手中之前,他是不應該見新娘的,忍住心中的思念,賀連城轉身走了。
“笑笑!”賀連城剛走,舒雅便來了。
伊笑笑從座位上站起,親自去迎接舒雅。舒雅快走兩步,將伊笑笑又牽回到座位上坐下:“待會兒要走紅毯,之後還要敬酒,走著站著的時候多著呢,現在要好好休息。”
“雅姐,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好蒼白?”伊笑笑敏感地問道。
一瞬間,舒雅覺得心中暖暖,還是她的笑笑會真心關懷她,一下就看出了她身體不舒服。
“沒事,別擔心!”舒雅淡笑著說,也坐到一旁仔細端詳著伊笑笑,像是要嫁女兒的母親一樣。
伊笑笑沐浴在這種目光下,便不自覺地對舒雅產生依賴感,她低了低身子,依偎進舒雅懷中。
“雅姐,我好幸福!”伊笑笑由衷說道。
舒雅拍了拍她的背,笑道:“你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的。”
一旁的陳思琪看著,不由很是羨慕。
婚禮正式開始,賓客其實並不多,除了賀連城的幾個兄弟還有這麼多年在演藝圈的知己好友,其餘的都是伊笑笑的家人和朋友,總共加起來也不到一百人,所以禮堂裡雖熱鬧,但是也沒有到喧囂的地步,整個婚禮場面被佈置得很是溫馨可愛,一看就是伊笑笑喜歡的風格,舒雅陪著伊笑笑到了紅毯盡頭,向裡只看了一眼,便不自覺地點了點頭。這個賀連城,確實是愛笑笑的。
婚禮進行曲響起,伊笑笑的父親過來從舒雅手裡接過女兒,然後領著伊笑笑一步一步向紅毯另一頭走去。那裡,賀連城在等著。
伊笑笑望著那一頭的賀連城,眼眶一瞬間有些溼潤,和賀連城一路走來,就像夢一樣,如今,這個自己崇拜了多年的偶像,竟然真的要跟自己結婚了。
賓客們都有些驚訝,尤其是賀連城的那些圈中好友,沒想到賀連城竟然敢讓伊笑笑穿上這樣的緊身婚紗,那大肚子根本就展露無疑,更讓人驚訝的是,伊笑笑竟然也敢穿。
不過,新郎新娘好像都不在意的樣子。
終於,伊笑笑被父親帶著走到了賀連城的面前,伊笑笑執起女兒的手,有些捨不得交到賀連城手裡。他眼眶溼潤,看了看賀連城,最終將目光放到女兒身上,滿眼的不捨。
賀連城看到這一幕,不由心下感動,也覺得自己責任更重大了,他出言保證:“爸,放心地把笑笑和寶寶都交給我吧,我會用我的一切去愛護他們。”
伊爸點點頭,最終還是將女兒的手交到了賀連城手裡。
而臺下,歐豪宇看著這一幕,內心的觸動,無法言語。伊笑笑和賀連城,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可他們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在一起了。他們的大哥慕容君昊沒有到場,也還有很多人不看好他們的餓婚姻,可他們就這樣幸福甜蜜的在一起了。
而且,他們還毫無顧忌地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孩子的存在。
震撼,驚訝,他的內心,像是被什麼狠狠地撞了一下,心中那團糾結猶豫的亂麻好似要被撞散了一般。
“賀連城,你願意娶伊笑笑爲妻,無論貧窮或富貴,無論健康或疾病,都會愛護她,照顧她,願意與她白頭到老嗎?”牧師問道。
賀連城鄭重地答了一聲:“我願意。”
牧師又將相同的話問了伊笑笑一遍,伊笑笑笑著開口:“我願…”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禮堂門口忽然響起了一個尖銳的女聲:“賀連城,你結婚,你的母親竟然沒有到場,這是不是不太應該?”
賀連城的眼神一下子便得危險,千防萬防,他還是沒能防住張舒語來搗亂,他在婚前那樣不遺餘力地尋找母親,就是爲了阻止這一幕會在婚禮出現,結果,還是出現了。
“張舒語,我的母親會不會出現在我的婚禮上,跟你沒有關係。”賀連城朝角落裡的保鏢示意了一下,便立刻有許多黑衣人出現,他們齊齊向張舒語跑去,可張舒語也不是省油的燈,頃刻間,她的身後也出現了不少保鏢,且看上去都身手不凡。
賓客席上,舒雅微瞇了瞇眼睛,看來,她得親自出手去對付一下這個張舒語了,她絕不允許笑笑的婚禮被這個女人破壞。
“哦?是嗎?”張舒語陰險地笑了一下,說道:“你要是真的不在乎你的母親,你就不會這麼緊張!”
張舒語說得沒錯,賀連城的確緊張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沒找到母親就跟伊笑笑結婚,必定會惹來張舒語的瘋狂報復,而且這個報復就在婚禮上。
賀連城在掙扎,伊笑笑和母親,彷彿天平的兩端,他說是選擇了伊笑笑,可是母親若真的有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好過。
舒雅本想去抓住張舒語,威脅她放了賀連城的母親,但此刻她又不想那麼著急了,她要看看賀連城究竟會怎麼選。
賀連城深呼吸了兩下,狠了狠心腸,開口說道:“我已經盡力了,她真的……”
話還沒說完,賀連城就被伊笑笑給拉扯了一下。
“連城,媽媽沒有事,她現在在瑞士,過得很好。”伊笑笑湊到賀連城耳邊快速說道。她不能讓賀連城真的說出他放棄了尋找母親,選擇她的話,這樣,他會被媒體扣上有了媳婦忘了母親,大不孝的罪名。
賀連城怔了怔,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伊笑笑說的話。
伊笑笑便又小聲地說了一遍,還加了一句:“她來找過我,到她囑咐我不要告訴你。她希望我們能幸福地生活,也希望你不要再找她,她也會很幸福地活著。”
一瞬間,驚喜,失落,如釋重負,許多許多的情緒朝賀連城奔襲而來,最後,他感激地看著伊笑笑,動情地吻上了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