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晟蓉察覺到兒子的意圖，立刻便憤怒了，她站起身就給了慕容謹謙一巴掌：“你現在還有心情管這些？這是你父親，你的奶奶，不是你利用的工具！”

慕容謹謙捱了一巴掌，卻並不管，還是將剛剛的照片配上組織好的語言發了出去。

“你給我滾！”趙晟蓉大吼了一聲，然後吩咐下人將慕容謹謙給趕走。

慕容謹謙哪裡受過這種侮辱，刺客他也來了血性，狠狠地瞪了母親一眼，他扭頭便走了。反正這個家裡也沒人會在乎他，母親和奶奶都偏心謹誠那個草包，父親之前是比較重視他，但是因爲利益也開始防著他，排斥他，這個家，他早就不想呆了。

“你…”趙晟蓉見兒子真的走了，氣得捂著心口也差點倒了下去。

“晟蓉…”慕容楚越啞著聲音叫了一聲，勸道：“讓他走吧，他眼裡只有他自己，根本就沒有我們。”

慕容謹謙發的照片和消息引起了一部分人對慕容君昊的質疑，但更多的人卻罵他狼心狗肺，連父親吐血，奶奶暈倒也要拿來利用，博同情，然後抹黑慕容君昊。大家紛紛留言，有本事也像慕容君昊一樣，直接拿出四十億出來救急。

他們父子三人給環宇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慕容君昊拿出私有財產幫他們填補空缺，他不知道感恩，還抹黑慕容君昊，這簡直讓人不能忍。

於是，有很多記者聞風趕去了慕容家的私人療養所，想看看慕容楚越對這個狼心狗肺的兒子作何反應。

慕容家出了這樣的事，守衛人員也都人心渙散了，安排在療養院的保鏢很多都已經離開了，醫護人員也走了一些，所以記者很容易就進了療養院，找到了慕容楚越和老太太。老太太年紀大了，又在昏迷中，所以倒沒有人去打擾她，但是慕容楚越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記者平頻頻質問，甚至連慕容君昊爲何會與他不和，他們趁著慕容君昊失憶進入環宇爭奪權力，是不是想將慕容君昊趕出環宇，甚至霸佔他的股份，徹底控制環宇。

慕容楚越這兩天焦急上火，又吐了血，哪裡有能力去招架這些記者，幾個忠心的保鏢也攔不住這些記者，倒是趙晟蓉一個女流之輩竟有些膽識，面對這些毫無素質可言的記者毫不犯怵，拿出豪門夫人的氣勢與記者們對抗，著實震著了不少人。

但後來也沒什麼效果了，樹倒猢猻散，誰還會怕一個破產豪門家族裡的夫人，所以，趙晟蓉最後也被這些記者們推搡，擠壓得很慘。

慕容楚越見了很是愧疚，患難見真情，刺客趙晟蓉還能維護他，他是真的感激。

“你們別推她了，有什麼衝我來……”

現場的視頻照樣被傳到了慕容君昊那裡，舒雅看得皺眉。慕容君昊在手術醒來後，也曾面對那些喪心病狂的記者，也許那時他有演戲的部分，可是舒雅知道那一瞬間他的迷茫和無助多少有些是真的。

所以，看到這一幕，她還是解氣的。

不過，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看著趙晟蓉護著慕容楚越的時候。

慕容君昊臉上表情也不好，他也並不同情慕容楚越和趙晟蓉，可是電腦上的這一幕卻讓他想起曾經最黑暗的那一幕幕。

他用手抹了一下臉，然後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可是越是這樣強迫自己，那些畫面卻越清晰。

“君昊，你怎麼了？”舒雅擔心問道，“你若不想看這個視頻，那我們就不看了。”

慕容君昊卻沒出聲，依舊閉著眼睛，頭靠在椅子靠背上。

舒雅見他這個樣子，不由心疼。是否，他還有很多她從未看見過的傷痕在心裡，他不願意表露。

繞到椅子背後，舒雅從後面圈住了慕容君昊的肩膀。

慕容君昊卻握住了她的手，將她又拉到他的正面，示意她坐到他腿上。舒雅要側著坐上去，慕容君昊卻讓她正對面坐著。

這個姿勢讓舒雅覺得有些尷尬，但是如果這樣能讓他好受一點，那她也願意忽略這點尷尬。

照樣圈住他的脖子，慕容君昊卻立刻也抱住了她，抱得很緊，缺還說：“抱緊我！”

他的聲音仿若嘆息一般，透著悠遠的悲哀和無奈，舒雅聽了，便更加心疼他了。

說是抱緊他，但他身材高大，舒雅就算坐在他身上，也還是沒比他高，這樣看上去，反倒像是他抱著她，將她緊緊地護在懷裡。

“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能跟我說說嗎？”猶豫了一會兒，舒雅還是問出了口。讓他將過去那些令他痛苦的事情說出來，其實是撕開他的傷疤，可是隻有說出來，他的痛苦才能釋放。

慕容君昊依舊將臉埋在她的肩窩裡，很久都沒有出聲。

舒雅便擡手，開始輕拍他的背，一下一下的。

這個舉動，慕容君昊的印象中，只有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對他這樣做過。他從沒有想過，還會有母親以外的女人對他做這樣的事情。可能換做其他任何一個女人，他都會不適應，會覺得肉麻吧，可偏偏是舒雅用這樣母親哄小孩的方式來安慰他，他卻覺得很合適，很溫暖。

“我很小的時候，也這樣被記者圍堵著逼問過。”很自然地，慕容君昊便開了口。

舒雅頓了一下，卻沒有迴應，然後，還是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背，讓他自己說。

“我媽生我弟弟的時候難產，醫生說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個，慕容楚越和老太太都說要保住弟弟，放棄我媽。我在手術室外面無論怎麼哭鬧，哀求，都沒有用。”

舒雅手一僵，身子一頓，眼眶裡瞬間便盈滿了淚。

狠狠地吞了兩下喉嚨，她才穩定好情緒，繼續拍著他的背。

“後來爺爺趕來過來，讓醫生將手術室的門打開，我才能進去。爺爺以爲已經來不及了，所以讓我進去見我媽最後一面。進去後，我看到的全是血，我媽已經沒力氣再叫喊了，看到我進來，她只能流淚。”

舒雅的眼淚一下便滑了下來，他那麼小，便經歷這種可怕的事，他是怎麼承受得住的。還有他的母親，難產時遭到家人的拋棄，即將在手術檯上結束自己的生命，又該是何等的絕望。

“我求我媽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也求醫生保住我媽媽，不要弟弟…”說到這裡，慕容君昊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說道，“我媽本來已經決定放棄生命了，聽到我的哭喊，她改變了主意，她是爲了我才決定活著，才放棄了弟弟。醫生很爲難，因爲他們是老太太安排的醫生，我跪下去求他們，他們才終於心軟。我看過那個小嬰兒，他閉著眼睛，被醫生抱出去的時候，他表情很痛苦，像是在控訴，爲什麼連讓他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的機會都不給他……”

“之後的很多個夜晚，我都會夢到那天在手術室裡的場景，滿目的血，還有閉著眼睛控訴我的弟弟……”

舒雅拍著他的背的手揪住了他的衣服。怪不得她那一次大出血的時候他會那樣失控發瘋，後來給她換藥之後還進了浴室，久久都沒有出來，原來是這樣，是小時候留下來的陰影，他一直都沒有辦法抹去。

這麼多年，這個陰影一直圍繞著他，想想他小時候晚上會被這個夢給嚇醒，舒雅便痛得揪心。

爲什麼他要承受這些，爲什麼？

“選擇讓我媽活著，我並不後悔，但是我也捨不得弟弟，我曾經很期待他能出世，爺爺甚至將他的名字都取好了，叫君澤，君子虔誠，厚澤萬物，如果他能活下來，肯定比我要優秀，要討人喜歡得多，不會像我，冷冰冰地討人厭，冷酷無情得讓人害怕。”

“怎麼會，你一點也不討人厭！”舒雅聲音哽咽，語氣卻堅定無比，“ 你只是對不好的人才冷冰冰，你其實比誰都重情義，你看，歐豪宇，石楓他們都被你教得那麼好，那麼優秀，就連你不太喜歡的沐夏，你都能把她培養得少有人能比得上，更何況，你對我，已經超過了一個男人能給的所有。你最好了，真的，沒有誰會比你更好！”

慕容君昊笑了一下，心裡感動滿滿，聽她這樣溫言細語安慰著他，那些黑暗和痛苦的場景，好像真的不再那樣纏繞著他了。

“最後我媽還是保住了性命，但卻無法生育了，父親打了我一巴掌，老太太也罵我是掃把星，如果不是爺爺攔著，他們不會放過我。那天我從醫院出去，記者便跑了過來，很多人，他們問我是不是害怕弟弟出世會與我搶奪慕容家未來家主的位置，所以才害死他，我覺得他們都是冰冷的魔鬼，我自己也是冰冷的魔鬼，呵呵……”

“不是，你不是…”舒雅重重地撫摸著他的背，心疼地一聲聲安慰他。

“舒雅，我總覺得是報應，可爲什麼要報應到你身上。”說道這裡，慕容君昊的喉嚨也已經有些嘶啞。

舒雅能感覺到他的悲痛，可是她缺聽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什麼叫做報應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