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前進

那些熱血上頭的年輕人蠱惑起來實在是太容易了，他甚至只需要動動嘴，就能輕而易舉的騙他們去死。

那可是理想啊，那可是反抗精神啊，那可是自由?。?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直篤信的辛極爲厭煩這些字眼。人活著就不能老老實實的接受自己的命運嗎？爲什麼非要去做不屬於自己的事情呢？爲什麼非要折騰呢？老老實實的不行嗎？自己以前爲什麼那麼蠢？爲什麼要做那些無望的掙扎？

但有的時候，看著那些稚嫩的臉，看著那一雙雙充滿希望與堅定的眼睛，辛又會覺得自己丑陋無比。那個充滿熱血與激情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爲什麼他已經漸漸不記得了？

他一次次的將那些無比相信自己的異人送進地獄，將陪伴自己多年的夥伴們一個個設計而死，他最終成爲了異人們口中異口同聲稱讚信仰的‘辛’！他成了指向標，他成了活著的方向！他成了所有敢於反抗心有不甘年輕人們的榜樣！

但無人知道，他在角落裡暗暗發臭腐爛。

他本來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用自己的滿腔熱血打破這不公的天地！憑什麼他們這些荒原仙洲的異人，生來就要接受被奴役被殺害的命運？

辛本來要做征服巨龍的勇士，但最終，他成了一條醜惡的僞龍。

“……太久了，久的我已經記不清了?！?

辛回過神來，看著臉色青紅髮紫的白霜，略微鬆了鬆，露出最後一個溫情的微笑。他只能作爲一個榜樣活著，他不能失去對於蒼冥的作用，不然，他的下場就只有死。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不對呢白霜？我不信你會因爲火璃的一面之詞就懷疑你的養父?！?

“……因爲……”

白霜無力地垂軟著四肢，看起來已經沒有了反抗的力氣，連口中的話也含糊不清。辛忍不住靠近了些。

“因爲什麼？”

“因爲……你一直叫他‘蒼冥洲主’啊蠢貨！”

一直柔弱到可憐的白霜猛然擡頭，一把粉末狠狠衝著辛的面部撒去！緊接著雙手握向辛的胳膊，不知道她手上塗抹了什麼東西，辛的手被抓住的一瞬間就迅速長出大量的血泡，腫脹發紫，不由得的鬆開了對自己僅剩的左手的控制。

白霜得以從他的鉗制中掙脫出來，兩手握住他僅剩的左手就是一個回身旋轉。

“什麼……”

“咔嚓！”

辛的臉色微微一變，這種程度的疼痛還不足以叫他變色，真正叫他臉色大變的是一窩蜂似的從門外擠進來的面色難看夾雜著不可置信的反抗組織成員。

那些人不知道聽了多長時間，此時一進來就直接圍住了辛，手裡拿著的是各色武器。而等辛看過去的時候，白霜已經敏捷的後退數步，來到了被扔在地上的通天猿身邊，將他帶到了安全的地方。

事已至此，辛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但他還是不明白，白霜到底是什麼時候布的局，什麼時候決定要引他上鉤。但顯然，白霜不會告訴自己。

“辛！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其中一個異人不敢置信的看著卸去寬厚端肅假象的辛，他多不想相信這是真的啊，但剛剛聽到的那些話卻又不能作假，此時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自己的人生都好像一場笑話似的。

連作爲精神領袖的辛都是假的，他們日後要何去何從？難道要接受自己被奴役被壓迫的命運嗎？這該何其可悲？

“……既然你們已經聽到了，還有什麼可問的?！?

爲什麼？當他做了第一步之後，怎麼可能還有回頭的餘地？他再也回不了頭了。

以前，辛一直擔心自己的真面目被發現，他對此感到恐懼。但真正面臨此情此景之際，他卻覺得解脫。

太長時間了，真的太長時間了。過去這麼久，他每一次都在渴求有人能將他從這苦苦掙扎的地獄裡拉出去。雖然他一直沒等到那個人，但他等到了終結。就這樣結束，似乎也很不錯。

但在臨死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狠狠一劃僅剩的左手，辛面目冷肅的看向圍著自己的人。他積威已久，現在只是隨意一瞥，就有人忍不住手指微顫。如果在你的生命中有這樣一個佔據大部分人生的值得敬仰的長輩突然一轉身變成了不值得寬恕的壞人，想來不是所有人都能那麼快轉變立場。

“怎麼？你們要用武器對著我嗎？你們忘了當初是誰把你們撿回來，撫養你們長大，是誰教你們生存下去的技能，是誰讓你們過上不至於餓死的日子？！”

這一連串的發問叫其中幾個異人心神一陣恍惚，他們面對的似乎還是當初那個如父如母如師的精神領袖，不少人從氣勢上就有些衰弱。

在這個時候，白霜挺直了脊背。

“白霜從沒有一刻忘懷?！?

“你教我明理明德明信，你教我禮義廉恥理想希望，你教我什麼是自由什麼是活著！我從來沒有一刻忘過?！?

“辛，首領……義父。是你忘了。”

聽到那個稱呼的一瞬間，辛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看著白霜，似乎看見了許久許久以前那個充滿希望的少年人，真好啊。但他甩了甩頭，那個少年人又不見了，剩下的只有一具早已腐爛不堪的靈魂。

他看著白霜，嘴角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微笑閃過，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見。面對這些最熟悉不過的異人，他舉起了自己的利爪。

“多說無益。來戰！”

那些聽到白霜說話的異人此時已經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是啊，他們從沒有忘懷，在通往勝利的道路上，誘惑欺騙背叛無處不在，他們無法適應，但，這些只會叫他們更強大！

所有人都舉起了自己的武器，紅著眼睛看向那個似乎依舊偉岸的身影，在白霜的帶領下，彷彿從靈魂深處擠出來一個字眼。

“殺——”

刀光劍影之下，那段震撼心靈的話彷彿還在耳邊迴響。

“我們所爲之努力的，是所有和我們一樣境地的異人。他們不明白、不理解都沒關係，只要我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就夠了?！?

“因爲我們的目標從不曾改變?！?

“向著自由、希望、未來，前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