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枝利箭瞬間破開空氣,穿透一只潛伏在灌木背后的魔物頭蓋骨,將其定死于原地,強勁的穿透力久久未消,令箭尾不停顫動。
這只魔物體型不小,能看得出一個大致的巨蜥輪廓,脊背處還有著明顯的異界病痕跡,而它即便是被利箭穿腦,也在原地掙瘋狂扎了幾十秒才慢慢死去,因為它的掙扎,林中的其他地方傳來了各種其他魔物的低吼,似乎正在威嚇和警告。
沒有在意這些低吼,蘇爾一臉謹慎的環視周圍,她手中拿著一把簡易的精靈硬木弓,利落的又上了一支骨箭。
熟悉森林中各種魔物野獸異動的精靈少女此時明白,現在的森林遠比平日更加危險,眾多以往隱藏在深森深處的魔物已經全部蘇醒,它們正在此時的林中游蕩,發泄嗜血的欲望。
幸虧和以往一樣,這些野獸即便是再怎么兇殘,也不敢靠近祭祀圣山……只是圣山的威懾其實并不好用,等到這些魔獸匯聚成群,腦中殘留的最后一絲理智被群體的瘋狂淹沒,那么別說是祭祀圣山了,哪怕眼前就是深淵,它們都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不過——為什么?
蘇爾感到困惑。
獸群匯聚成潮,是眺望者精靈記載的漫長族史中,也沒有發生過幾次的大事,而每次獸潮的發起,都有著極為明顯的預示:九月墜下血雨,沿海掀起海嘯,各地的地震亦或是雷暴。
在這些異象結束之后,還要過上個七八天,因為各種異變而匯聚在一起的獸群才會變成獸潮,在不斷的自相殘殺中破壞周圍的一切。
但是,剛才出現過什么異象嗎?地震?的確有,可野獸的反應速度不可能那么快。
“蘇爾小姐,依照你的經驗,這些野獸大概什么時候會開始攻擊我們?”
正在思索的精靈少女身側,傳來了煉金術師的聲音,蘇爾微微轉頭,看向這位普瑞斯特的隊友。
此時,菁英小隊的四人正在迅速的搭建陣地。
施法者靈活的施展化石為泥與化泥為石,在山腳處搭起一堡壘的雛形,而圣職者正不慌不忙的將一根根水晶小柱子插入堡壘的地基,以圣光將其化作一個整體,而騎士正在后方組裝各種奇怪的零件。僅僅十幾分鐘,一個高約八米的簡陋倒梯形堡壘就大致成型。
“不清楚,我們以前從未遭遇過類似的異象。”
蘇爾搖搖頭,干脆利落的跳上堡壘的箭臺,她遠遠一箭射死又一只魔物后,才緩緩說道:“但要我猜的話,大概還有一兩小時的緩沖期吧——強大的魔物會先吃掉弱小的魔物,吃飽喝足之后,它們才會有力氣發狂。”
煉金術師微微點頭,他在側身大聲告訴身后的同伴大致的準備時間后,看了眼一箭射出,釘死某個想要靠近的魔物的蘇爾,又看了眼仍然一片寂靜的阿克拉法樞紐。
“隊長的眼光還挺不錯啊。”他默默的想到。
精靈的體型大多都是纖細而瘦弱的,配合上他們俊秀的面容,任何人都會從心底升起‘柔弱’的想法,但這是徹頭徹尾的錯覺,在林中生活,于樹木間穿梭的精靈,無論是力量,敏捷還是耐力都要勝過人類。
而蘇爾毫無疑問便是一名標準的精靈,平時開朗的少女臉上,如今帶上一絲狩獵者的兇狠,她綠色的長發被扎成馬尾飄蕩在身后,金綠色的眼睛微微瞇起,精準的找出林中每一個獵物的所在——精靈纖細的體型并沒有讓蘇爾顯得柔弱文靜,反而因為她手中的長弓,矯健的動作,以及被獵裝包裹的流暢體型,讓人不禁聯想起危險而優美的獵豹。
如果不是煉金術師比起獵豹一般矯健的美少女,更加喜歡真正的魔獸獵豹的器官,指不定也會嘗試追求一下。
而就在此時,唐突的,整個阿克拉法樞紐周邊,拒絕一切外來者進入的透明屏障在瞬間消失不見,與此同時,那扇自普瑞斯特進入后就立刻關上的大門也重新開啟,一個被修復光柱籠罩,似乎快要倒下的人影出現在大門口處。
“普瑞斯特!”
最早反應過來的,卻是蘇爾,她下意識的就朝著那個人影跑去,而因為阿克拉法樞紐的屏障消失,也沒有任何力量拒絕她的進入,所以很快,精靈少女就來到快要昏迷的普瑞斯特身前,然后連忙伸手,似乎想要將對方扶起。
“隊長!”
小隊的其他人緊隨蘇爾之后,他們似乎是想要和蘇爾一起攙扶起普瑞斯特,但卻被對方拒絕。
“你們別靠近……修復光柱里面現在全都是各種洶涌的信息流,很危險!”
大概是因為有著同伴的存在,普瑞斯特精神不少,他倚靠著樞紐大門站起,然后虛弱的說道:“別待在外面了,快點進來,我拿到了樞紐的權限!”
話畢,普瑞斯特便轉頭朝著樞紐內部走去,而五人互相對視一陣,便也連忙跟上普瑞斯特的步伐。
“克拉克,韋恩,康斯坦丁,賽德還有蘇爾,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接下來說的都是真話。”
進入樞紐的同時普瑞斯特用有些嘶啞的聲音道:“和我們之前猜想的不一樣……并非是光耀文明的遺跡建立在這個世界之上,而是整個世界,都是光耀文明的遺跡!”
“他們創造了一整個世界——然后將一個邪神封印在其中!”
蘇爾沒聽懂普瑞斯特說的是什么,但是剩下來的四個人在一愣之后,頓時毛骨悚然。
“什……什么?你這不是開……”施法者下意識的想要搖頭質疑,但是想到普瑞斯特一開始就強調過的話,頓時讓他把開玩笑這三個憋了回去,另一旁,圣職者,騎士和煉金術師的表情也都非常精彩。
而普瑞斯特此時已經調出了自動導航系統,讓自動飛馳的能量盾帶著眾人朝著樞紐的中樞前進,他沒有多話,而是繼續嚴肅的說道:“在六千七百多年前,九位光耀紀元的傳奇強者抓住了一個被重創虛弱的邪神,而九位傳奇中有著一位圣賢的圣徒,她借助圣賢與諸神的力量,創造了一個世界將其束縛。”
“等等,六千七百年前?!”
聽到這里,眾人中在這方面最博學的施法者再次忍不住開口了:“可那場戰爭不是在一千多年前嗎?還有,既然能夠重創,那為什么不直接把這個邪神徹底消滅?”
“時間不是絕對的,是相對的。”
普瑞斯特回頭看了一眼施法者,語氣疲憊,他從樞紐的資料庫中得到了大量光耀紀元的知識,知曉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對于同伴的另外一個疑問,他耐心的解釋道:“至于為什么不消滅這個邪神,很簡單,因為它活著,可以給光耀紀元更大的利益。”
“這個邪神,可以轉化混沌與秩序。”
阿克拉法樞紐之外,漆黑的夜空之中,九輪猩紅色的月亮閃爍著詭異的光,能夠看見,那原本早已死去的巨獸尸體,居然開始緩緩地,詭異的蠕動,大量血肉碎塊從它們的傷口處墜下,墜向這個正在震動的世界。
九月的血肉,蘊含著無比濃厚的混沌氣息,它們墜下的血水甚至化成了侵襲大半個世界的血雨,均勻且平衡的覆蓋在每一處大地,但令人奇怪的是,大地之上,也升騰起一道道混沌的波紋,這波紋衰變物質,令能級降低,兩種看似相同,實際截然不同的混沌力量在地面上接觸的那一瞬間,居然開始急速的互相衰弱,抵消,最后化成無數渾濁的泥流,席卷大地。
而遠比以往要巨大的九月血肉,如同一座座山峰那樣從天而墜,鎮壓在本就在不停蠕動的地殼脈絡之上,將似乎正在地底蠕動的不知名事物一點一點的壓制回去——而這些看似猙獰恐怖,滿是朦朧黑霧,蠕動的觸手以及節肢的血肉,也在兩股混沌力量的互相衰弱抵消后,漸漸化作了純粹的鋼之力雛形,然后又衰變成了普通的物質顆粒。
血雨與巨獸血肉不斷地落下,在大地之上掀起恐怖的地震,一時之間,除卻有著生命母樹庇護的地方,所有的區域都幾乎被侵襲了一邊,但如此雙方恐怖的混沌侵襲,最后卻沒有造成任何惡果。
土壤變得肥美,山脈一座座增加,大地的巖殼變得愈發厚實,堅固,混沌的力量在被混沌衰弱之后,居然轉化出了最初的秩序,鋼之力的雛形。
“這個名為‘衰弱’的邪神,并未記載在任何典籍中,只有阿克拉法樞紐內的資料庫,才有著它的部分資料。”
調控室門外,普瑞斯特開啟三道晶石大門,他低聲說道:“它的力量,便是衰弱——萬物的衰弱。”
“鈾會衰變成鉛鈾,鉛鈾會衰變成鐵石,高能的魔力會漸漸降能,化作更加基礎的元素和以太,這一過程原本會持續數十億年之久,但是衰弱邪神能將其加速至短短一瞬。
沒有護盾可以擋住這個邪神的攻擊,沒有攻擊可以傷害這個邪神的本體,因為在它的面前,再怎么堅固的防御,再怎么強大的攻擊,也不過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脆弱的東西,它甚至可以逆轉生命的成長,暫時將強大的傳奇強者變成幼童。”、
說到這里時,三道晶石大門打開,普瑞斯特側頭看了一眼雖然沒聽懂,但還是認真聽的蘇爾,然后輕聲道:“智慧,文明和思維能力,自然也不例外……衰弱邪神能影響記憶的載體,讓知識遺失,文明退化,就連思考的動力都會逐漸消退,最后化成只有本能,甚至本能都不具備的一團死肉。”
“這一點,哪怕是光耀紀元,也是在一千多年后才發現的……而那已經為時已晚。”
“喂,這不是無敵了嗎?!”
跟著普瑞斯特進入調控室,騎士不禁震驚的說道:“怎么會有這么無賴的力量啊,這么強的邪神是怎么被抓到封印的?!”
“實際上,衰弱邪神并不強。”
普瑞斯特重新坐回了控制椅上,他閉上眼睛,對阿克拉法樞紐下達指令,然后才緩緩說道:“它甚至可以說非常弱——能被不到十個傳奇逼退,估計也只有大氣邪神比它更弱。能力強大,不代表本身強大,衰弱邪神自身的基礎就不強,無法完美的發揮自己的特異。”
“更何況,衰弱邪神的能力,對它自己也起效果了。”
說到這里時,普瑞斯特嘆了口氣,然后搖搖頭:“混沌的力量侵蝕了混沌自身,令混沌衰變——變成了介于秩序與混沌之間的古怪力量。這種力量,可以轉換為創世的鋼之力。”
火燃混沌,鍛造為鋼,鋼生萬物,始有生死,生滅死銹,灰散虛空,混沌重凝,火由燼生,周而復返,輪回無休。
頓時,菁英小隊的所有人,都回憶起了這個銘刻在萬界祭祀場核心建筑處的碑文。
初始之火燃燒混沌的虛空,將其轉化為原初的鋼之力,鋼之力凝聚,化作世界以及萬物。
但既然存在,那么就有毀滅,萬物自然有著生死,哪怕世界也是一樣……而世界毀滅之后的殘骸,會在混沌之中重凝,而火焰也同樣將于灰燼之中重新燃起,再造世界,這就是多元宇宙的循環,永不停息的輪轉。
衰弱邪神衰弱了自身,將這灰燼重凝的速度,加速了不知多少倍。
沒有人能夠知曉如何將混沌轉化為秩序,因為沒有任何存在可以觀測到多元宇宙生命盡頭時的涅槃,至少對于這個推測年齡約為十六億年,年輕無比的多元宇宙來說便是如此。
但是衰弱邪神辦到了。
這就給了當時光耀紀元窺破秩序混沌轉換奧秘的機會。
“我其實一直都很不明白。”
聽到這里,原本就不多話的圣職者忍不住開口了,他低下頭,看著金屬的地板,用疑惑不解的語氣道:“既然光耀紀元的先祖們都認為,秩序和混沌的輪轉是這樣自然而然的話……那么為什么會有邪神呢?”
“世界毀滅之后,萬物陷入混沌,而熄滅的火焰在余燼中重新燃起……這是一個完美的循環,可是邪神卻不是……它御使著混沌的力量,卻有著秩序生命的行動準則,它們消滅無數文明和世界,就像是一個收割者……或者說,仿佛就像是要加速秩序輪轉的過程。”
“……誰知道呢,不要去猜測混沌。”
普瑞斯特沉默了片刻,然后搖頭道:“我們只是普通的黃金級探索小隊而已,思考這種東西,只是自我困擾——比起這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此說道,普瑞斯特控制著阿克拉法樞紐,下達了最后一個命令:“反混沌秩序立場準備……開始進行全區域凈化!”
頓時,伴隨著他一聲令下,整個阿克拉法樞紐便開始隆隆運轉——以銀色的金屬山峰為中心,無窮無盡的游離能量被剝離,匯聚,然后在山巔處轉換成了一團沒有顏色的透明光紋,它的存在,就令方圓數里內所有狂暴的魔物都停下了互相攻擊的動作,無以倫比的威壓正在整個阿克拉法樞紐上方匯聚。
而下一瞬,光紋破碎。
一道如同海嘯一般的虛幻波紋,就這樣朝著數十上百里之外的區域覆蓋。
“啊啊啊——”
猛地,原本站立在普瑞斯特身側的蘇爾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她半跪在地,就連手中的弓都落下,普瑞斯特察覺到這一點后,連忙打算起身攙扶,但是想到自己現在還被修復光柱包裹,而修復光柱內部仍有無數澎湃的信息流回蕩時,他便下意識的停手。
不能碰她。
但很快,隨著一道道黑氣從蘇爾的背后,那一道混沌侵蝕的傷口中脫離,蘇爾的慘叫聲也漸漸變弱——精靈少女昏了過去。
能夠看見,少女背后的那道混沌侵蝕雖然沒有徹底消失,但是明顯淡了不少。
“沒事,只是脊椎處的混沌侵蝕刺激到了神經,昏迷而已。”
一旁的圣職者也沒有強行將蘇爾扶起,只是用圣光檢查了一下對方的身體狀況,然后便拿出一卷鋪蓋,讓昏迷的精靈少女躺好,他有些疑惑:“奇怪,既然樞紐有著凈化立場,那為什么那群精靈還要搞什么獻祭儀式?”
“因為能耗太大,死幾個人比開啟反混沌立場劃算多了。”
“那為什么現在就突然用了……”
“因為沒有以后了——你還想在這里呆多久?”
反問了圣職者一句,看著精靈少女的狀況,普瑞斯特也不再打算喚醒對方,他只是默默地轉過頭,用阿克拉法樞紐的觀測法陣看向遠方的精靈營地——凈化立場輕而易舉的將原本快要爆發的獸潮安撫了下去,并且將營地也籠罩在其中。
“蘇爾,不僅僅是你,還有整個眺望者部族。”
他低聲自語,目光滿是堅定。
你們都不應該呆在這個世界,呆在這個囚牢中……你們當了六千七百年的獄卒,不應該就這樣逐漸變成被看守的囚犯。
我會帶你去見識更加寬闊的世界,也會帶這些精靈們,以及無數犧牲者的骸骨,回家,回到故鄉。
隨后,他便對阿克拉法樞紐下達了第二條命令。
“開啟超時空通訊系統——開始全頻廣域信息發送!”
……遠方……
世界艦隊與喬修亞都同時一震。
“……坐標……混沌警告……緊急狀況……速來……”
默默的聽完以時空波動為載體,極難被混沌力量衰變的信息,喬修亞不禁失笑出聲:“這些小家伙,有點意思。”
看來即便是自己等人不過來找他們,他們自己也能傳遞信息回邁克羅夫,進而脫困。
而另一側,正在和喬修亞在虛空中追尋混沌波動源頭的自然導師有些好奇的問道:“怎么?這是那群失蹤探索隊的信息嗎?”
“沒錯,就是他們的。”
將所有廣域傳播的信息都收集完畢,喬修亞分析了片刻,然后微微點頭,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不過情況沒我想象的那么好——準確的說,很糟糕。”
“他們和混沌波動的源頭在同一個地方——他們就在邪神的身旁!”
最近倒也沒有感冒或者腸胃炎,主要是睡的時間太長了,經常眼睛一閉精神就斷,直接睡在電腦桌前……但現在精神恢復了一點,可以正常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