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庚三年。

土地復(fù)蘇，萬物回春。

對于身靠藥山而生的采藥人來說，這個季節(jié)無疑是個好季節(jié)。陽光不似夏季那般毒辣灼身，春風(fēng)也不像冬天寒冽刺骨。

藥山，位于清河郡泥沙村，山體覆蓋綿延周圍十幾里。和附近幾個山頭相比，藥山不算大。但論名氣，就連百里外那座素有“百里不見頭，千丈不到頂”的天王山都不能將其蓋過。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都說深山藏猛禽，可不知為何在這藥山之上珍奇異獸卻偏偏少的可憐。附近十里八鄉(xiāng)不乏追捕狩獵的好手也曾不信傳言，可每進入藥山，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長此以往，藥山名字就這么傳開了。

藥山雖說兇禽猛獸少的可憐，可卻另有一番奇景，滿山遍野靈藥幾乎隨處可見，有村民統(tǒng)計，這藥山之上靈藥仙草種類竟有上百種之多，甚至那些稀有的藥草在這里都能尋到。曾就有村民在藥山之上尋到那些價值不菲的靈藥而一夜富裕。如此之下，藥山腳下竟慢慢聚攏許多采藥人，長此以往，規(guī)模竟形成一個新的村子。

然而如此寶山，在有心人耳中自然不可能聽之任之，藥山有百藥生長的消息一傳出，附近大小勢力都聞風(fēng)而動，首先出手的是最近一股山匪，三十幾號人浩浩蕩蕩沖進藥村，先是把人聚集宣布接管藥山，而后直接砍了幾個不服管的采藥人腦袋，想以此手段震懾各方勢力。然而，這股來自名為“大蟒寨”的勢力終究還是小覷了旁人。當(dāng)天，清河郡羅家先按規(guī)矩派人拜山，大半天時間過去，才見羅家人臉色陰沉的走出山寨。此事過去短短幾天，就在各方猜測下一步動作時，突然一個消息傳出，大蟒寨一夜之間人畜不留，被人連根拔起！

此事一出，那些在暗中準(zhǔn)備渾水摸魚的勢力立即收起了心思。而作為此事的俑者，清河郡兩家之一的羅家卻沒有任何言語，仿佛此事根本和他們無關(guān)。

羅家掌管清河郡東面，藥山卻在西面，中間還隔了一個洛家，此次羅家出手奪藥山，本就有越界之實。而就在大家猜測接下來洛家會以何種雷霆手段回?fù)魰r，洛家家主洛天陽老爺子親自登門羅家，大半天時間過去，兩家具體詳談什么不為人知，只知議后羅家家主羅煞親自送洛天陽出中門，兩人相談甚歡，好似多年老友。

幾日后，又一則消息傳出，藥山歸屬洛家，而藥村村民可以繼續(xù)上山采藥，但采藥總價值九成將歸洛家所有！

此消息一出，藥村頓時嘩然，可敢怒和敢言卻是兩碼事，再加上洛家的強硬手段鎮(zhèn)壓之下，一段時間過去，大家也都認(rèn)可了這個規(guī)矩。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

藥村。

這座建于藥山腳下的村莊，幾十戶分散在山路兩旁，家家戶戶房子皆是木料搭建，干草鋪頂，看起來有些簡陋。

這天，天幕依稀還有幾點星光。藥村西北角一棟比起其他更加老舊的房子傳來砰砰的敲門聲，伴隨著敲門聲的還有一道有些急促的聲音。

“木魚，快起來了，木魚！”

敲門的是一個有些肥胖的小子。名叫石頭，他背著一個有些年頭的背簍，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粗布衣，此刻正用他那肉乎乎的手拍打著眼前的木門。

過了兩息功夫，門后傳來一道同樣有些稚嫩的聲音。

“來了，來了。”

聲音落下，門后傳出悉數(shù)的響動。緊接著木門發(fā)出嘎吱的聲音。隨著木門的打開，一張人臉出現(xiàn)在胖子眼前。臉龐有些清瘦，挺拔的鼻梁上兩道劍眉橫立，明眸皓齒。若不是一身粗布衣衫和堪比耄耋之年的白發(fā)，單論容貌，按照村子里大人們的說辭，也比得上城里的那些公子哥兒。

少年名叫宋魚，和胖子差不多年紀(jì)，按宋老頭說的，他是十二年前在藥山水潭邊上撿來的。而撿到他時，恰好潭中有幾尾游魚聚集在水上，加上老人本家姓宋，所以就起了這個名字。

“你能不能小點力氣，跟你說多少回了。”宋魚打開有些松垮的木門，有些沒好氣的看著這個從小到大的小伙伴。

長相憨憨胖胖的石頭沒有搭理宋魚的話茬，而是急切催促道“木魚，你快收拾收拾，咱們趕緊上山，這才剛?cè)氪海サ脑琰c兒沒準(zhǔn)能弄幾株價錢高的靈藥啥的。”

藥村，所有村民都是靠采靈藥生存，冬天一過。山上各類靈藥又長的茂盛無比，所以一入春，家家戶戶不等天亮都開始陸陸續(xù)續(xù)進山。

宋魚揉了揉還有些朦朧的眼睛，看了看還未全亮的天空。側(cè)頭望向村子，目光所及，仍是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幾戶家中有昏黃的燈光照出。

這也太早了！

轉(zhuǎn)頭看著有些興奮的石頭，宋魚有些詫異“現(xiàn)在？”

這憨貨又在抽什么風(fēng)？！

可當(dāng)看見石頭有些興奮的臉，宋魚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

從小到大，他太了解石頭的性格，今天若不陪他走這一趟，怕是也無法繼續(xù)睡了。

宋魚說了句等我，而后轉(zhuǎn)身進屋點燃油燈，一時間，屋子里的陳設(shè)頓時盡收眼底。靠墻放著一張很有年頭的缺腳木床，缺的那腳用了一塊石墩頂住。屋子中間一張表面漆黑看不出年頭的桌子，桌子上放著幾個劣質(zhì)的瓷碗。房間一角還有一個柜子，上面放著一些日用老舊家具和一個有些發(fā)暗的竹編背簍。

宋魚先是洗了把臉，而后走到角落背起背簍，又在柜子上拿出一把專門用來挖藥的小鏟子放進背簍。走過桌子時還順手從瓷碗里把昨日吃剩的半個饅頭咬在嘴里。

慢慢悠悠的又磨了一會兒功夫，背后又傳來石頭的催促聲，見窗外天已經(jīng)微微亮，宋魚這才走出房門。

“走吧。”輕輕的拉上房門，宋魚朝石頭看了一眼。

村里到藥山只有一條路，因為昨天一場春雨的緣故，這條泥路上還有些坑洼泥積水，兩個少年腿腳已經(jīng)濕潤，可這也絲毫不影響兩個少年的興致。一路上，石頭對著宋魚喋喋不休，顯得興奮至極。

天已經(jīng)微亮，村子里慢慢有了人影竄動。

藥村，村東頭有顆百年以上的大槐樹，剛剛好長在進山山路之下。也不知何時興起，每年第一次進山，都要拜一拜此樹。按照流傳下來的老話，此樹乃是藥山山神爺所化，進山之時拜一拜，可保一年平平安安。

宋魚雖然不太相信這些事，不過此時也算是心誠的雙手合十躬了躬身。而旁邊石頭就有些夸張了，只見他先是躬身拜了拜，而后猛的一下跪了下去，緊接著，整個身子都向前趴了下去，嘴里還不停的小聲嘀咕。如此三遍，才堪堪起身。

如此做法，著實把宋魚弄的有些驚訝，他看著起身后的石頭“你今天這是怎么了？”

先是天不亮就拉著自己進山，現(xiàn)在又是如此隆重的跪拜大禮，按照自己對他的了解，這些事應(yīng)該是根本不可能發(fā)生才對。

石頭起身，兩人走了幾步，石頭才正色著說道“木魚，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宋魚沒有做聲，等待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有位老神仙叫我今天進山一直朝東面走到頭，說那里會有無比珍貴的靈藥，到時候我分你一半。”

說到自己昨夜的夢，石頭臉色明顯變的極為興奮。

“所以這就是你天不亮差點拍壞我家門的理由？”宋魚白了石頭一眼。

對于什么老神仙的指點，他才不信。

“哎，你這是什么眼神？”看著宋魚的表情，石頭有些急眼“虧我有這等好處還想著你，早知道就不叫你了。”

宋魚沒有接這話，而是看著石頭略有調(diào)侃的笑著“七年前，你也做了一個夢。”

他清楚的記得他七歲時，也是這個憨貨興沖沖的跑來找自己，說他在山上發(fā)現(xiàn)了不得了的靈藥，和自己夢中見到的靈藥一模一樣。人吃了可以直接跨過體魄境，體生靈力。當(dāng)時，自己也是傻呵呵的信了。兩人一人吃了一大把所謂的靈藥。結(jié)果，沒有等來那傳說中的體生靈力。兩人的肚子卻是如翻江倒海。短短幾息功夫，只見兩道人影提著褲子滿山飛奔，隔幾步距離就蹲下一次。

藥山距離村子不過兩三里路程，兩個少年半天時間沒走到不說，最后兩人竟拉暈在了山路旁。

若不是當(dāng)時有村里的大人經(jīng)過，還不知結(jié)果怎樣，而這件事也讓他兩被整個藥村笑話了好長一段時間。

想到這些趣事，宋魚是又氣又好笑。

見宋魚提起這段往事，石頭腦海似乎也有了畫面。先是冷不丁的打個了顫，縮了縮脖子。而后朝前追了幾步“這次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宋魚白眼道“上次你也說是真的。”

石頭又急忙解釋道“上次不算，這次真的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