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小樹林中,真蘭靜靜的站在那里。淡藍色的披風在她的身后飄揚,近百名精銳的武士站在她的身后。法師已經準備好了魔法,神射手在制高點等著真蘭的命令。
一輛馬車,緩緩從真蘭她們面前駛過。那是蘇美的馬車,也是真蘭行動的目標,但真蘭并沒有動,只默默的看著馬車離開自己的視線。
“真蘭公主。”身邊的黑衣人,低聲的想要說什么。
真蘭的雙手背負在身后,輕輕一笑:“蘇美沒有在馬車中……你是光明教會的信徒,是不是?”
黑衣人瑟瑟發抖。
“你的家族受過光明教會的大恩,因此,這一次,當蘇美找上了你的時候,你答應替她通風報信。”
“三公主殿下,我這樣是為了你好,如果你殺了蘇美,那么對王國、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
“我知道,所以另外有人動手。”
黑衣人被真蘭的手下拖走,背叛君主的下場只有一條。
是的,為什么報仇一定要自己動手?死對任何人只有一次,真蘭只需要知道那個結果。觀賞仇人的痛苦、絕望,甚至是求饒,并沒有什么好處,充其量是一種心理上的滿足而已。
“蘇美,正如同你看到的,我手中掌握的力量,大都在這里。但是,動手的不單是我們,還有別人——在比利沙王國承受阿廷森公爵的恩惠的人,還有很多。”
真蘭的聲音中帶有一絲惋惜,說到了那個名字的時候,她的情緒一直很低沉。
比利沙王國的兩大魔導師已經在另一條路上,等候著蘇美。
那是曾經承受過伽羅恩惠的人,他們會替他報仇。
身體無力的靠在馬車上,蘇美大聲的咒罵著。
她早就應該想到,真蘭并不是那樣好騙的,這名狡詐如同狐貍的女子,怎么會這樣輕易的被自己欺騙?
“伽羅這個王八蛋!”
誰也不知道,為了伽羅,蘇美付出了多少的代價。
真蘭沒有追究她父親的責任,卻如同瘋狗一樣死死的盯著她不放。
她在教會中,承擔了極大的壓力,高層一直追問,為什么蘇美會在地宮中攻擊真蘭和阿廷森公爵?他們不知道,被真蘭殺掉的女巫中,有蘇美的妹妹跟好友。剛才,如果不是蕾米娜的突然到來,她早就死在兩位魔導師的擊殺之下。
伽羅這個王八蛋,到底在那里?
天空中,一輪殘月掛在了云霧中。
低低咳了兩聲,真蘭猛的抬起了頭。在她抬頭的同時,一條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地平在線。身影的速度極快,但奇怪的是,白影的每一步都彷佛與整個天地融為一體,這種怪異的情況,已經完全的超越了常人的認知。
不需要真蘭吩咐,旁邊的戰士已經開始了行動。
十一名埋伏在樹林外的戰士,才剛舉起手中的刀,他們就看到了白色的,最純凈的光芒。
那如同波濤般洶涌的光芒,以席卷一切的方式涌來。沒有一名戰士能夠阻擋那個人的行進,他們都全身無力的躺在了地上。
魔法師連續的發出了十余道魔法,但是都被那團白色的光芒所吞噬。
“殺!”阿里亞連同身邊的十二名戰士,同時向著人影刺出了長槍。
此時他們才看清了撲來的身影。一名極美的女子,女子手中拿著一把銀色的長槍,長槍上面有著如水的光芒。
十三把長槍形成了完美的弧線,攻擊的目標就是那名女子。
一連十三聲的巨響響徹夜空!阿里亞感覺到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震飛了他的長槍。那名女子,竟然在一瞬間,就把他們十三人全部擊倒!女子繼續前行,沒有任何戰士能阻擋她前進的步伐。彷佛一座大山,任何的攻擊都不能撼動分毫。
“你們讓開。蕾米娜,好久不見。”沉默了很久的真蘭站了出來,制止了身邊幾名護衛的動作。
是的,蕾米娜,好久不見!
白色的鎧甲并沒有遮掩她的婀娜身材,月光下的蕾米娜依舊是那樣的美麗,光明之槍緊緊握在她手中,指向真蘭。真蘭身邊的法師和騎士微微動了兩下,卻被明霞的目光阻止。
蕾米娜的眼中,只有真蘭。
“都退下。”真蘭向著擔心的明霞下達了命令,在得到了確切的答復以后,很快,只剩下真蘭與蕾米娜兩人。
“真蘭,好久不見了。”
一顆黯淡無光的血珠被扔在了真蘭的面前,蕾米娜的牙齒緊緊的咬住下唇。
“你還記得我的話嗎?你為什么不照顧好他!”
深褐色的珠子跳躍著,滾到了真蘭的腳下,同時落下的,還有蕾米娜的眼淚。
“這個世界,是男人統治的,真蘭,我們要改變這一切,我們永遠不要流眼淚!”
學堂中,與蕾米娜相約的話還回蕩在耳際,但面前淚流滿面的蕾米娜,卻那樣的真實。
沒有做任何的反抗,真蘭任由蕾米娜將槍尖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告訴我所有的一切!告訴我,到底他媽的發生了什么!”
蕾米娜的聲音,從高昂到哽咽,其中還夾雜著一句粗口。
“真蘭,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朋友,但你做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蕾米娜的話,每一句都如同重錘一樣的砸在了真蘭的心頭。沉默了很久,真蘭低下了頭,半跪在蕾米娜的面前。這是真蘭第一次,向別人低頭。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
“告訴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嗎?”扳正了真蘭的頭,蕾米娜用力的問道。
凄然的一笑,一滴眼淚從真蘭的眼角處落下。
緩緩的說出了曾經發生的一切,講述了那最后的時光。
“蕾米娜,我對不起伽羅,對不起你,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來補償……”
話還沒有說完,真蘭看到了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蕾米娜的眼中不斷流出。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蕾米娜。以前,不管蕾米娜遇到了什么樣的挫折與困境,她都沒有這樣過。
原本的驕傲崩潰了,兩個女子不斷的哭泣著。
突然,真蘭被蕾米娜拉進了懷中,她的身軀一緊,然后放棄了反抗。
她任由蕾米娜將她抱著,然后用更大的力氣摟住了蕾米娜。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明亮的月色從樹林的縫隙中投下,投射在了兩名哭泣的女子身上。
此時,她們是那樣的軟弱。
暖和的太陽從遠方的地平線升起,光線投射到了牢房的墻壁上,然后慢慢的下移,最終,照到了熟睡中的少女臉上。陽光下,薇安兒長長的眼睫毛輕輕眨動了數下。似乎做著甜蜜的夢,臉上浮現出最美麗的笑容。
戳一下,又是一下,被打擾的薇安兒不甘心的晃動著腦袋,最終,不情愿的睜開了眼睛。
“尼奧,你還好吧?”睡意被驚喜所沖垮,薇安兒像樹獺一樣掛在了伽羅的身上。
“當然好,你看我現在不是活的非常的舒服嗎?”
伽羅刮了刮薇安兒的鼻子,阻止了她想要叫醒莉莉婭的舉動。
“我們馬上走,知道嗎?”看著薇安兒那疑惑不解的表情,伽羅低聲說道,“那些人聽說你是我的未婚妻,嚇的不敢繼續的關押我們。”
“他們要讓我們走?”
看著小姑娘傻傻的表情,伽羅忍不住再次用力的打了一下薇安兒的腦袋:“他們的意思就是,讓我們偷偷的走,這樣,對上面好交代,也不會得罪我們。”
“可是……”
“不要擔心,回去了以后,你安安心心的和莉莉婭開店,等到你們家族的人來了以后,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小姑娘點了點頭,昨天的一切對她來說,恍如一場夢而已。
馬車緩緩的向前行進,薇安兒輕輕的撫摸著莉莉婭的長發。
“告訴我,你是不是在騙我們?”
“騙你們?”
“是的。”
莉莉婭還是在沉睡,伽羅對她施展了昏迷的魔法。
“你并不是威爾頓的化身,對不對?”
薇安兒的眼睛中有一絲調皮的神情,眼睛彷佛珍珠一樣的閃爍,“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能夠留下那封證明身分的信,也不知道你是如何了解莉莉婭姐姐的一切,但是,你絕對不是威爾頓的化身。”
“為什么?”伽羅有些好奇,他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我的行動有很多破綻,但是薇安兒,那些東西,竟然連你都看得出來,不可能吧?”
伽羅的話雖然證實了薇安兒的猜測,但是質疑薇安兒智商的話,讓小姑娘大怒。
不過,很快,薇安兒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說道:“尼奧,在我姐姐閉關前,我曾經陪了她三天。你知道,那三天里,我看到了什么?”
搖了搖頭,伽羅靜靜的聽著。
“姐姐告訴我,她喜歡上了一個人。她告訴了我那個人的故事,我永遠忘不了她當時的眼神……我從來沒有見過姐姐有著如此幸福的表情,更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那樣的高興。但是,尼奧,我沒有在你的眼中看到那種感情。”
伽羅默然,他沒有想到,這是最大的破綻。
然后,薇安兒停了下來,她將目光投向了伽羅。
“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姑娘的眼神無比清澈。
不知道為什么,伽羅有些羞愧,沉默了很久,才說道:“幾個月前,當我醒來的時候,很多東西,都已經記不得了。不過,我發覺我有了另外一種能力,那就是,可以感受到一些飄蕩在這個世界上的靈魂。
“在那些靈魂中,有一個非常的執著,那就是威爾頓。他希望我去拯救他的妻子,但是被我拒絕了。不過,那一天,我遇到了你們,于是,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伽羅輕輕說著,小姑娘眼中的迷惑慢慢消散。
“于是,你就……”
“是的。”伽羅的手,輕輕的撫摸著莉莉婭的頭發。
少婦的眼角處,還有一絲的淚水。
本來,這個時候,她應該幸福的陪伴在丈夫的身邊,直到永遠。
“神告訴我們,只要心存善念,終會有善報,但是薇安兒,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么報應。”伽羅的目光投向了遠處的天空,其間,威爾頓的笑容彷佛依舊是那樣的燦爛。
“所以,你要走了,是嗎?”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
“那么,你就這樣一走了之,留下我們兩個弱女子?”薇安兒此時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只有十七歲的少女:“莉莉婭姐姐的未來怎么辦?她……”
“所以,需要你的幫忙。”伽羅將薇安兒的手輕輕的捧起來:“薇安兒,我沒有見過蕾米娜,但是我相信,你是一個不比她差的女孩子。你缺少的只是自信和責任感,挺起胸來,你一定行的。
“我會把你們送回茶店,也會向莉莉婭說明一切。你說的對,有些東西,遲早要面對的。”
這些日子里面,伽羅也漸漸知道了薇安兒的苦惱。
蕾米娜的光輝掩蓋了薇安兒的一切,不管小姑娘做出什么成績,和她的姐姐比起來,都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薇安兒,現在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我必須離開。因此,對不起。”
“你真的要走嗎?”
“是的。”伽羅的表情非常的寂寞,“我要去找我的妻子,我答應過她,一定會找到她。”
“你不是騙人的吧?”
惡狠狠的看了一眼薇安兒,伽羅覺得自己的形象完全的失敗。
“我看起來是那種花心的人嗎?我告訴過你,我在等我的妻子,至少,那些東西,我還記得很清楚。”
小姑娘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感到很有興趣,她拉著伽羅的手,詢問著他過去的故事。
“你不會說出去吧?”
“當然不會,我以……以我們家族的名義發誓。”
“那么,我也能保守住這個秘密,是不是?”
伽羅的笑容讓薇安兒突然有了殺人的念頭,但是很快,她摟住了伽羅的手臂,輕輕的搖著:“告訴我,好不好?”
“你真的想聽?”
“嗯!”
“我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