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的日子,總是來得太快,來得太過突然,令許多人都猝不及防。
陶啟要回大西北的消息,不脛而走,但絕對不是鄭國公府的人透露出去的,邊亞嵐是聽說,這是由太子與宋世烜親自打算的,邊亞嵐的心里雖然不舒服,也尋不到理由去拒絕著他們,何況,這本也是陶啟默許的。
就算是他臨行前,為太子與宋世烜所做的惟一一件事情吧,縱然他的心里,也極為不舒服,總覺得像是被利用了似的呢?
“表弟,如若你的心里不舒服,大可以說出來。”邊亞嵐理直所壯的說道,“我們邊家,不必依附于任何人而生。”
如果是宋世烜也想著利用陶啟,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的心里的確會很不舒服,但也絕對不會嫁給這樣的他。她所喜歡的仁親王,素來是個溫柔,且公正的人,如果他為形勢改變了初衷,那他們真的是離得越來越遠了。
“表姐,你是被馬車顛傻了吧?”陶啟笑著緩解著邊亞嵐的壓力,知道她因為宋世烜的舉動,心里很不舒服。
其實他離開京城與否,都并不是一件有多么重要的事情,想要被有心人利用,那份可能性也絕對不會特別的大,但陶家的兒子離開京城,返回大西北,只會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天奢國真的會有異動,令他們不得不提防起來,才會有了這般決定。
“表姐,既然你選擇了仁親王,就不要輕易說后悔,仁親王的性子,你一直了解的,不是嗎?”陶啟不是很確定的問著邊亞嵐,他不太懂得男女之情,縱然試過很努力的去喜歡上邊亞嵐,但最后還是姐弟之情,再多一份情愫,都是極為困難的事情。
可是他依然認為,夫妻兩個人,最重要的就是心意相通,看一看邊亞淞與他的妻子,就知道了,不是嗎?
邊亞嵐抿著唇,默默的歪過頭去,選擇了沉默,陶啟的問題,讓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回答,如果她說,她根本就不了解宋世烜,怕是陶啟會嘲笑著她吧?她也會嘲笑著自己的,竟然連自己喜歡的那個男人,都并不了解,說起來可是真的很可笑。
馬車漸漸的慢了下來,尚沒有停穩時,陶啟就從馬車里面竄了出去,看著他快活的模樣,知道再舍不得這京城的一切,舍不得鄭國公府的每一個人,但是那個遙遠的大西北才是他的家,他要回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歸家的快樂,是說不清楚的。
他們就在城門那里尋了個小茶坊,宋世烜便已經等了那里,與邊亞嵐也是早早的就已經說好,準備一齊為陶啟送行。
邊亞嵐還能想起來,在離開鄭國公府時,爹爹與兄長那份不舍的目光,特別是邊亞津與陶啟的關系越發得早,是最舍不得他的一個人,
至于老太太,早已沒有辦法從她的眼神中得知半點情誼,因為,她的眼中,已經僅有遺憾了。
邊亞嵐來不及阻止陶啟的身影與步伐,只能由著他任性妄為了,她則慢吞吞的移下了馬車,由著十六為她撐起了青傘,走向了茶坊。
那茶坊已經被宋世烜包了下來,為的就是他們的事情,不會被人打擾,這份貼近,倒是令邊亞嵐很感動,因為換作是她,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因為她總是怕著,動作太大,會引人注目,總像是會惹出麻煩來。
“嵐兒,你終于來了?!庇酪丝ぶ餍χ鴱牟璺焕锩嫣匠鲱^來,而陶啟只是看了她一眼,扭頭就要離開,被邊亞嵐伸手攔住,“這是做什么?要鬧脾氣嗎?”
“我也不想來看你的?!庇酪丝ぶ饕姞睿苁遣粷M的哼著,回頭看了看宋世烜的方向,說道,“我答應了二哥會過來瞧瞧,絕對不會惹事,所以,你也給我安安靜靜的,知道嗎?”
陶啟撇了撇嘴,最后還是為了宋世烜,將永宜郡主的挑釁忍了下來,邊亞嵐掩唇而笑。
永宜郡主是真的討厭著陶啟嗎?如果是,又何必真的會來,如果她不肯,宋世烜又不能為難著她。
陶啟同樣的,真的不喜歡永宜郡主嗎?如果換成是陶啟的脾氣,怕是會有很多辦法,與永宜郡主為難的吧?
兩個人的性子真的很別扭,說不上是真正的朋友,算是友好的吧?也總是鬧著脾氣,可真的是……兩個小孩子。
“進去,這雨大了?!边厑啀瓜蛑麄冃χ?,“這幾日一直下著雨,估計著表弟一路上,會風調雨順呢?!?
陶啟大步的繞過了永宜郡主,就竄到了茶坊里,倒是很親熱的與宋世烜聊了起來,從來都是板著一張臉的宋世烜,竟也有了幾分笑意,對陶啟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認真的在聽,甚至有的時候會因為天奢國的形勢而說上幾句話。
永宜郡主最不喜歡聽這些,但又忍不住想要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那副復雜又難耐的神情,真的是令邊亞嵐哭笑不得的。
想到陶啟要離開以后,永宜郡主也會成親,他們陸續的都成了家,也各奔了東西,能守在一起的人算是少之又少,但絕對算是幸福的了。
“王爺,時辰不早了?!彼问罒@竟將管家也帶了出來,倒是真的算是很放心那府里空空蕩蕩的。宋世烜微微點著頭,看著陶啟,最終嘆了口氣,怕是真的應了那句話,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無論在這里呆著多久,也總歸是會分開的。
“是啊,表弟也早點起程吧!”邊亞嵐笑著先起了身,搭在了陶啟的肩膀上,“再晚些,怕是雨會大的?!?
“表姐騙人?!碧諉⑿χf道,這種天色,哪里會真的下大,只不過,行程怕是會很艱難就是了。
宋世烜也起了身,讓管家為他們各倒了一杯酒水,齊齊的敬向陶啟,“一路順風,可是要長長寫信的好。”
“未來的表姐夫,你放心。”陶啟瞇著眼睛,笑得很是得意,卻聽永宜郡主哼了一聲,“你就不必給我寫了?!?
“你想多了?!碧諉⒁汇?,歪著頭嘲諷的扯了扯嘴角,“我給誰寫信,也絕對不會寫給你的?!?
永宜郡主頓時氣得瞪圓了眼睛,隨即重重的將酒杯摔在桌上,指著陶啟怒道,“你敢不寫,我就是殺到大西北,也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陶啟一愣,頓時笑了起來,指著永宜郡主,“我為什么要給你寫信?”
是啊,為什么呢?永宜郡主聽到陶啟的疑問時,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再次舉起了酒杯,似笑非笑的歪著頭,“喝嗎?”
“自然要喝。”陶啟端著酒杯,重重的與永宜郡主撞了一下,兩個人同時一飲而盡,這之間的感情,朦朦朧朧,說也不曾說破過,倒是令邊亞嵐很是吃驚。
不過,邊亞嵐始終保持著笑容,沒有多說過一句話,畢竟,一切盡在不言中。
待今日一別,怕是此生再無緣太見了。
“再滿?!彼问罒@靜靜的看著他們,吩咐著管家又為他們滿上了酒水,這一次,終于是他們四個人齊齊的碰了杯子,那飲盡的不僅僅是酒水,還有滿滿的祝福與期待呀。
此行,必不會太平,只望陶啟真的平安就是了。
“好了,再喝一杯。”陶啟笑著就從管家的手中搶過了酒杯來,就準備為宋世烜倒上,卻被邊亞嵐伸手拒絕。陶啟不滿的瞪起了眼睛,“表姐,你還沒有過門呢,就開始為王爺擔憂了?都說‘女兒外向’,果然如此。”
宋世烜的目光淡淡的掃過邊亞嵐的面容來,知道她這一攔,攔的并不是他,就只是看著陶啟,沒有多說一句什么話來。邊亞嵐皺著眉頭,不滿的訓到,“胡鬧,你這是要遠行,哪里就能喝多?”
“不過是三杯,沒有事的?!碧諉⒅朗钦`會了邊亞嵐,訕訕的笑著,就聽到永宜郡主在一旁補了一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哪里都有你。”陶啟更是不滿的嘟囔了一句,轉頭對宋世烜與邊亞嵐說道,“兩位,我是來不及喝上你們的喜酒了,你們一齊敬我這個弟弟,總可以吧?”
宋世烜一言不發的從陶啟的手中接過酒壺,為自己與邊亞嵐滿上了酒水來,一齊舉向陶啟,聽宋世烜說道,“凡事要小心?!?
“放心,我自有分寸?!碧諉⑿χf道,與他們碰了杯后,便又是一飲而盡,他的酒量是相當的不錯,竟沒有半點紅潤來,反倒是邊亞嵐有點暈沉,漸漸的露出不舍的悲傷情緒來。
“好了,我要走了?!碧諉⒈訑[到桌上,向他們作了個揖,就大步的離開了茶坊,邊亞嵐很是自然的就跟了上去。
此時,沒有什么男女需設防,她要送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呀。
“看來,我們以后都沒有見面的可能性了。”
這句話是邊亞嵐的心里所說,但絕對不會用這樣可惡的語氣,邊亞嵐憤然的看著前面的不速之客,與陶啟一肌,面色都不太好。
天奢公主黎赫赫可謂是不請自來,仰著頭看向陶啟,笑道,“你我沙場見過數十面,分不出個高低來,怕是以后也沒有這個機會了,我總是要來送送故友的?!?
陶啟只是靜靜的看著黎赫赫,似乎對她的到來,并不奇怪。
“多謝?!碧諉⒆罱K抬起手來,向黎赫赫行了個禮,“異國他鄉,公主保重。”
好一個“異國他鄉”,堵得黎赫赫幾乎要透不過氣來,如果說她最喜歡的人是宋世煒,那最親切的人竟然就是陶啟,雖然自從她來到京城以后,與陶啟并沒有經常的見面,但是她卻知道,有一個少年,與她來自同一地方,盡管他們是敵人,此生絕對不可能是朋友。
“公主來這里,不太方便吧。”永宜郡主站在后面,涼涼的說道,“怎么不見何大少爺?”
“我并不認為,他有必要來到這里,郡主說呢?”黎赫赫對何家少爺根本就沒有半點情誼,縱然何家大少對她算是不錯,但那只是為了她的身份而已,而不是因為她這個人。
“你們與我交惡,我卻是很開心的?!崩韬蘸胀蝗徽f道,“因為你們并不曾真的在意過我這個天奢公主的身份,不喜歡的,也只是不喜歡我這個人而已?!?
在這個京城中,有誰會注意到她是黎赫赫,而不是天奢公主?
“當然,與我在沙場見面的人,是黎赫赫,不是天奢公主。”陶啟道,“你已經來了,可以走了。”
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黎赫赫沒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想要送一送這位故人,至于她的心情,陶啟是否能懂,并不重要了。
黎赫赫向他們行了個禮,便坐上了馬車,瞧著她的模樣,是特意前來,只是匆匆的說上幾句話?
邊亞嵐垂下眼簾,對黎赫赫的心境,是真的不理解。
她,黎赫赫,只是陶啟遇到的一個不會再出現的敵人而已。
“表姐,不必相送了,我可以的。”陶啟站在馬匹前,向邊亞嵐說道,“表姐,你身邊的麻煩事情太多,以后凡事要自己小心了?!?
邊亞嵐輕輕的點了個頭,叮囑著他,“以后,不要仗著自己的功夫好,就胡鬧,萬一惹出了大麻煩就不妙了。”
她輕輕的握著陶啟冰冷的手,終于抬起頭來,與他對視著,“快走吧。”
陶啟笑了笑,歪頭望向宋世烜,示意點頭,翻身上馬,又深深的掃了他們一眼,便策馬而去。
宋世烜與邊亞嵐并肩而立,望著陶啟離去的方向,自然而然的猜到,他們一別數年,此生,都不再相見。
騎著馬的陶啟離開了京城,從城門出去的時候,都不曾回過頭來再多看他們一眼,那依依不舍已經足夠,沒有必要再擺出分別時的悲傷模樣,這樣,便是剛剛的好。
“王爺,奴才送邊大小姐與郡主回府。”管家知道宋世烜另有要事在身,立即上前一步說道。宋世烜握了握邊亞嵐的手,轉過身時,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邊亞嵐納悶的望去,果然也有些怔忡,但比宋世烜更快的回過神來,“郡主,我們回去吧?!?
邊亞嵐對于永宜郡主的臉上有著那星星點點的淚痕視而不見,卻是繞過了宋世烜,走到永宜郡主的身邊,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
永宜郡主的手,與陶啟一樣的冰冷啊,恐怕就像是他們的心情一樣的吧?
永宜郡主擠出一絲笑容來,隨即釋懷的嘆了口氣。
陶啟回家了,他們也不應該久留,早點回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