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真是怕什么就偏來什么,溫玉與劉宜光在一起,最怕的就是遇到他們宋家的兄弟倆。宋懿行來,溫玉是怕他會出什么怪招,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而宋嘉言來,卻是怕劉宜光心里會不自在。畢竟一開始他是想要幫助宋嘉言,才會和她扯上關系的。
溫玉不由地回眸看向劉宜光,心下頗為擔心。劉宜光倒還是比較自然地向宋嘉言打了聲招呼。宋嘉言臉上也沒有異色,與亭中人一一打過招呼之后,便客氣地問是否打擾到他們作畫了。倒是宋懿行臉上的神氣有些與往常不同,他進得亭子來,目光便不時地在宋嘉言和劉宜光之間逡巡,似乎要看出什么花來。
丁淺如和潘凝云是知道宋懿行經常來找溫玉的,而且一直以來都對溫玉很好。溫玉與劉宜光在一起,她們雖然也覺得很好,卻也很同情宋懿行。自打他們進亭來,潘凝云便退到丁淺如身后,捉著她的袖子,靠在她背上低聲喃喃地說道:“二公子好可憐……”
宋嘉言的母親潘氏,是潘凝云的姑母。曾經有段日子,潘氏接了潘凝云到盛陽侯府作客,有意要撮合她與宋懿行。潘凝云向來是個膽小又沒主見的,知道姑母的意思后,也沒有反對。雖然她偷偷喜歡劉朝緒,但陳夫人顯然是看不上他們家。而且宋懿行也是極優秀的,嫁他也挺好。但宋懿行卻說他已經有了意中人,此生非她不娶。潘凝云一想就知道是溫玉,不由有些羞愧,便急忙告辭回了家。所以對于后來宋懿行到溫家提親,溫家拒婚這一系列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
劉宜光說溫玉得了一匣顏料,所以在這里試畫。宋嘉言緩步過來桌前看了看,說道 :“其實顏料本身就是件稀奇的東西,就算只有兩種色彩,只要耐心多加調和,亦能五顏六色。”
宋嘉言又與劉宜光說了幾句,便回頭喚宋懿行離開了:“二弟,今日是散學之日,長輩們都在家中等著我們回去匯報這一年的學業成績。我們還是盡快回去吧,免得他們在家中多有思慮。”
宋懿行也沒說什么,淡然笑笑,跟眾人告了辭,便轉身跟在宋嘉言身后走了。總算是相安于事,溫玉懸著的一口氣終于松了出來,隨即,卻聽得丁淺如她們也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很明顯宋懿行是故意找了宋嘉言過來,造成偶遇的假相。他是知道劉宜光一開始應下賜婚的動機的,幸好他沒有當場發難,只是打量著宋嘉言與劉宜光的表情。看來他今天只是想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達到了何種協議。
與丁淺如她們告別,劉宜光送溫玉回家。路上,他對溫玉解釋說道:“我在找皇伯伯之前,就找過嘉言了,跟他說了我們的事。他說他與你只是知己之間的惺惺相惜,瑞堇才是讓他又愛又恨的那一個人。只可惜瑞堇愛的并不是他宋嘉言本身,而是他一些外在的東西。他對此感到很落寞,所以對于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你,格外珍惜。他說他欣賞你,喜歡你,卻沒有娶你之心,是我會錯了他的意思,替他妄自下了決定。他原本不想辜負我的一片好意,想要將錯就錯,但既然我們情投意合,他也樂于成全我們。或者他是有意寬慰我,但是,我選擇了相信。”
“他說等瑞堇大婚后,他準備再下江南一趟,散散心。任俠江湖,是他自小到大的愿望。只是父母在,不遠游,所以他不會去太久,會趕回來參加武科的考試。以他的武藝,一定能考上的。”
“嗯。”溫玉應著,心里卻百感交集。對于宋嘉言,她心底總有一種很復雜的情愫,或者是出于對前世的依戀,一直以來,都覺得他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想要去接近他、依靠他。或許也正是出于這種原因,她才會愛上性子與他相近的劉宜光。或許,這也就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緣份吧。
“至于宋二公子……”
聽到劉宜光提及宋懿行,溫玉不由驚了驚,抬頭看向他。
“嘉言也說了,他對你仍有執念。其實他若是真心對你,倒也不是壞事,將來……料也會照拂于你……”
溫玉聞言,一股酸酸的熱氣漲滿了鼻端,委屈地想掉眼淚。從他手中抽回手來,微微側過身去。劉宜光察覺到她的情緒,知道她是為他又提自己的后事而生氣,連忙道歉說道:“我不說了。”
溫玉當然不會真的跟他生氣,只是不想他這么悲觀,聽信了大夫的話,認定自己活不過二十歲。與她在一起時,就一直想著安排后事。溫玉轉回身,將溫暖的手心覆到他微涼的手背之上,鄭重地說道:“世子,既然我們已經決定了在一起,那么就不該再想其他,必須要將日子當成一輩子來過。一定要堅信,我們一定能永遠在一起,白頭到老的。世子若是再心存顧忌,那還不如我們就此回頭,從今不再提相依相伴之事。”
“玉兒……”倘若從未得到過,便無所謂失去。但如今都已經牽起了她的手,嘗過了兩情相依的滋味,卻又如何舍得放手?劉宜光翻手將那溫熱的小手緊緊握入手心,愧然說道:“玉兒,我錯了,我以后必不會再提。”
“嗯……”溫玉點點頭。“你的病,要保持心情舒暢,所以若有什么心事,千萬不要一個人放在心里,要記得與我說。兩個人有商有量,沒有什么事情解決不了。”
“嗯。”劉宜光乖乖地點頭。
“心病雖然難治,但是生命是有奇跡的。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有一個人因為災難而全身癱瘓、昏迷不醒。但因為他的妻子一直在床邊呼喚他的名字,他終于在十年后清醒了過來,而且行動如初。所以,生存的意志大于一切。世子,一定定,不能放棄一絲一毫的希望。”
“嗯。”劉宜光點點頭,而后認真地問道。“……那玉兒是不是也應該叫我的名字?”
溫玉怔了一下,隨即漲紅了臉。他都已經不再喚“溫小姐”,而改口喚了“玉兒”,她卻還是一直叫他“世子”。抬眼對上他期待的眼神,憋紅著臉,小聲喚道:“宜……光……”
“玉兒。”劉宜光高興地摟過溫玉,輕輕喚著她的發香,由衷地說道。“我一定會想著若我不在了,我的玉兒就會被人欺負,所以,我一定要活著,陪著玉兒、保護玉兒……”
“嗯嗯”溫玉用力地點頭,眼圈卻又被熱氣熏紅了,埋首到他的胸前,不讓眼淚掉落。靜靜地依偎了片刻,終還是有件事讓溫玉無法放心,直了直身,說道:“……宋二公子曾派人到我家提親,我讓爹爹回絕了。但我怕他心有不甘,會再生計策。要是他來找你,他與你說了什么,一定全部都不要相信。他與宋大公子雖是兄弟,卻大不一樣。我真怕他會放冷箭,你遇上他的話,一定要小心。”
劉宜光點頭:“我知道他與嘉言不同。他是個厲害人物。”
溫玉暗自慶幸劉宜光心里比宋嘉言要明朗一些,沒有一味地將宋懿行當成溫吞的羔羊。劉宜光又說道:“去年聯考之上,若不是他讓藍冠宜跳了那一支舞,藍冠宜也不可能艷冠全場、一鳴驚人,更不可能成為瑞堇公主的駙馬。”
溫玉倒也是知道藍冠宜跳舞與宋懿行有關,因為當時他一個勁地串掇她一起去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后來聽太子說的。藍冠宜在國子監年考的時候,并沒有報舞蹈,是聯考的時候,宋懿行去找梁淑妃臨時加的。國子監全是男子,從來都沒有人參加舞科,但名額是有的,所以很容易就加上了。”
“宋懿行每年都好幾科進聯考,卻從來都不會是最拔尖的那一個人,每每總有那么一兩個光彩奪目的人擋在他的面前。以前以為他是個中庸之才,去年才知道,原來他是有意躲在他人的背后,只是我不太明白他的用意何在……”
“沒安好心就是了。”溫玉說道。其實對于宋懿行,她心中除了顧忌之外還存了幾分歉疚。雖然他經常逗她,絕大多數時間都很欠扁,但是總體上來說,他也沒害過她,還幫助過她不少次。那天她被瑞堇公主從考場上帶走,雖然他沒有當場站出來阻止,但估計是他找的宋嘉言,然后讓宋嘉言找的太子吧。不然太子那天有考試的科目,不會過來這么快的。
從第二天開始,便是春假了。家家戶戶都開始忙著大掃除、準備年貨、進行各種祭祀了。往年這個時候,劉宜光都是住到宮里去的。今年他只有祭典的時候進宮,其他時候都往溫家跑。溫玉覺得劉宜光來了她家,留瑞王爺一個人在王府,雖然他或許沒感覺,但還是心有不忍。于是他們兩個便是一起在溫家住兩天,然后換去王府住兩天。
由于年底收帳,劉朝緒也終于被他爹放了回來,一開始他對劉宜光還是頗有敵意的,但后來發現劉宜光并不排斥他來找溫玉,還經常主動邀請他去王府玩,也漸漸接受了這個“妹夫”。而且偶爾陳夫人還同意讓他去王府玩一會,所以劉朝緒也高興了。但溫玉卻有一件事情煩心,就是陳妙柔經常會與劉朝緒一道過來找他們玩。
或許是由于溫家如今的境況不同了,不僅溫如韜任了官,溫玉更成了未來的世子妃,陳妙柔對溫玉的態度便熱切了許多。不僅主動地跟溫玉學各種游戲的玩法,只為能和他們玩到一處。還會經常做些好吃的點心和菜式帶過來,不僅有溫如韜、溫玉、劉宜光有份,經常時候連張媽媽和紫菱她們也會得到一些。
就在溫玉煩惱陳夫人是不是鐵了心一定要將陳妙柔嫁給溫如韜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