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夫妻倆辭別溫如韜,坐著馬車回返侯府。宋懿行看看獨自坐在一旁拿了本書看、直將他當作空氣看待的溫玉,有些訕訕然地說道:“夫人息怒,為夫將功補過,好不好?”
溫玉并不理睬,慢條斯理地將書翻過了一頁,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他說話一般。但是當宋懿行悄悄地坐近半寸,她就立時移開半寸。
“……夫人不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與岳父大人提起么,那就由我去出面,可好?”
溫玉略微一驚,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不好開口?”她本來是想在辭別時問問溫如韜是否考慮續弦,但是話到嘴邊,還是遲疑了。好不好意思開口,是一回事。主要是萬一梁大小姐已經出嫁了,而溫如韜還惦著她,那這么一提,豈不是太敗興了?
宋懿行關切地說道:“夫人與岳父大人說話時,有些欲言又止。然后我又想到昨晚夫人忽然問起了梁大小姐的事情,所以我想,夫人約摸是想再次撮合岳父大人與梁大小姐了……不知是不是如此?”
溫玉也不否認。他們兩個都是男人,既為同僚又是翁婿,平常閑談時不經意間提起,也比較好探知溫如韜的真實想法。而且宋懿行與梁大小姐也有交情,打探消息比較直接、方便。
“最好先確認梁大小姐有沒有出嫁、有沒有許人,再探探父親有沒有續弦的想法,對梁大小姐是否還有思慕之意……”
宋懿行知道溫玉說這些話的意思,就是將這事交給他辦了,將她叮囑的事項一一都應了,然后說道:“夫人但管放心,對于做紅娘,為夫可是有經驗的。”
溫玉知道他指的是宋嘉言與青瑜公主之事,不由輕哼了一聲。
宋懿行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也知趣地不再提,轉開話題說起梁大小姐的事來:“岳父大人若是娶梁大小姐的話,倒也是美事一樁。梁大小姐頗有才名,而且性情恭順,嫻雅大方,只是時運不濟,也就是說天生的命不好。幼年喪母,繼母與妹妹都不太靠譜,對她多有刁難。訂了戶人家,又成了望門寡,唉……”
溫玉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說道:“她既然這樣好,你又如此憐惜她,而且你們門戶相當,你為何不娶她?”
“呃……別人再好,哪有夫人好呀”宋懿行連忙解釋說道。“梁大小姐那樣的,確實是賢妻良母的首選,但是也并不是說所有人都喜歡那樣的呀我就不喜歡”宋懿行急忙將自己摘清。
溫玉覷了他一眼,說道:“你之前不是還說,娶妻娶賢,如今又不喜歡賢妻良母了,這不是自相矛盾么?”
“這個么……”宋懿行訕然笑笑。“夫人有所不知……賢妻良母雖好,可安家宅,但朝夕相對,未免少些情趣。而像梁三小姐那樣的話,有趣是有趣了,但時常分不清輕重,對外難免會有失禮之處,萬一辱及門風,就不太好了……”
溫玉聽他評述起他招惹過的幾位小姐,不由問道:“那劉四小姐和劉五小姐呢?”
“劉朝苓太愛鉆牛角尖,每每一件小事便能糾結個一兩個月,實在讓人頭疼,劉朝芊么……其實還不錯,就是過于功利,缺少真情……所以,看來看去,還是夫人最好”說著,他的一只魔爪又不動聲色地爬上了溫玉的腰際。
溫玉一直警惕著呢,當即拍掉他的手,冷聲說道:“你不就是覺得,在外面我不會失禮于人前,讓你丟臉。在家里,又能讓你逗著玩,是不是?”
“當然不是”宋懿行連忙解釋說道。“我前面說的,當然只是將夫人比其他小姐好的地方提點出來。我之所以堅持非夫人不娶,自然是因為我對夫人的愛……”
見他又蠢蠢欲動的想趁勢摟過來,溫玉連忙七手八腳地將他推開。宋懿行再次坐端正了,認真而懇切地說道:“夫人,若是我辦妥了岳父大人這樁事情……夫人就讓我再睡一回床,可好?”
聽他用這么正經的模樣來說這樣的事情,溫玉不由有些發窘:“你剛才還說是將功折罪呢,怎么這一轉眼,又索要起報酬來了?”
宋懿行連忙笑道:“怎么敢向夫人要報酬,這不過是夫人看為夫東奔西走的辛苦,從而給的添頭而已”
“既是添頭,那也即是說不給也無妨嘍?”
宋懿行只能苦笑著說:“……無妨,無妨。”
回侯府后,歇了幾日,溫玉覺得身上無大礙了,便與宋夫人一道去新購置的店鋪里看。新店鋪的位置比宋夫人說得要好,而且比她想像中的也要大很多,若真是以宋夫人說的價位買來的話,也不算太坑人,最多只是價格略高而已。
實地考查過后,做決定倒是簡單了,基本上當場就將改裝的初步方案都定了下來。接下來的工程,便是要宋懿行他們爺倆去找人盯著了。回家的路上,宋夫人問起最近小夫妻倆的情況,問宋懿行有沒有做過份的事情。溫玉只道是平日里雖有些口角,但總的來說還好。
宋夫人笑著說道:“夫妻之間有些爭吵,也是常有的事,只要不鬧得厲害,傷了感情就好。若是行兒欺負了你,玉兒但管與母親說,母親一定好好地教訓他。”
溫玉笑笑地應了,卻也并不當真。
晚上,宋懿行回到家中,便與溫玉說起了他新探聽來的消息。
“梁大小姐雖然是尚未出閣,但是梁夫人月前給她訂了一門婚事,過幾天就是下聘之期了。”
“哦,這樣啊。”溫玉親自給宋懿行沏了茶,送到他面前,然后退開一步,在對面的位置上坐下。“既然如此,那就……”
宋懿行喝了口茶,說道:“不過,這門親事,梁大小姐是不愿意的。對方是神策將軍徐重德,今年已經快六十歲了,比建平侯的年紀還大,他的長子也比梁大小姐大了十多歲。徐老將軍府中光是妾室便有六個,據說還有不少通房和外室。正室夫人去年年底過世了,所以梁大小姐是嫁過去作填房的。”
梁大小姐還真是命不好,以她的樣貌才情,若不是前面訂的夫君短命,她又豈會落到如今這個份上。但溫玉同情歸同情,卻也不會傻到去跟一個大將軍搶媳婦。只是這個神策大將軍,仿佛是在哪里聽到過?
“哦,對了”倒是宋懿行先想起來了。“徐大將軍的小兒子,好像跟你那個小姐妹在議親。”
“啊,對”他這么一說,溫玉才驀然想起,是潘凝云與她提過的。她說潘夫人給她說了門親事,對方就是正二品的神策將軍的小兒子。溫玉頓時覺得汗顏,一來是老子和兒子同時在說親,而且還都是她認得的人。二來,她想撮合梁大小姐與溫如韜,想讓她成為自己的繼母。不想梁大小姐已經訂了親事,倘若潘凝云的親事也成了的話,那豈不就成了潘凝云的繼母?
“其實梁大小姐的這門親事,想要攔下,倒也不難。因為建平侯是向著梁大小姐的,也不想太勉強她。只是她的年紀也大了,已經二十多了,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嫁,在娘家住著吧。徐老將軍又與建平侯并肩作戰過,雖然好色了些,卻也是個有才干的人。所以建平侯才會答應這門親事,要梁大小姐嫁過去作填房。倘若這時出現一個梁大小姐愿意嫁,對方又愿意娶的人,建平侯應該會出面拉下這門親事。但是,這樣一來的話,建平侯和你家怕是就要與神策將軍結下梁子了。岳父大人外放十余年,再步仕途,若在這個時候結梁子,不太明智。”
溫玉思量了半晌,說道:“所以,我覺得還是算了……爹爹那邊,你還沒有提過吧?”
“沒有,不確定梁大小姐那邊的情況,我怎么會隨意跟岳父大人提起此事?”
溫玉點點頭,說道:“這事再從長計議吧。”比起這事,她現在倒是擔心起潘凝云了。潘凝云明確的說過不愿嫁,怎么她的這樁親事還在談?她沒有與父母說清自己的意愿么,還是她父母即使知道了,也仍然堅持要她嫁嗎?溫玉暗暗有些擔心,想著回頭便寫信送去潘家,問問潘凝云的近況。
宋懿行見溫玉顧自沉思,以為她還在思慮溫如韜的事情,便悄悄地挨近身去,柔聲說道:“其實夫人怕岳父大人獨自一人寂寞的話,還有另外更好的法子……”
溫玉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回過神來,問道:“什么法子?”
宋懿行笑得有些詭異:“就是膝下多個小外孫呀有小孩子在,吵吵囔囔的,多熱鬧呀”說罷,見溫玉只是陷入了沉思,卻沒有出言駁斥她,繼而說道。“夫人,我都想好了。若是岳父大人不續弦的話,我們就生兩個兒子,過繼一個到岳父大人膝下……”
聽到這,溫玉忍不住說道:“你是送子觀音么,生男生女你說了算?”
宋懿行只是看著溫玉,笑而不語。溫玉大抵知道了他的意思,低低說了聲:“想得美”便推開手,坐去一旁,一邊心里卻在忐忑地想另外一件事情。
她原本也沒想到這層,方才宋懿行提到“外孫”的事,她才驀然想到。她上個月的月事好像是月中來的,今天都已經是八月二十二了,這……該不會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