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約了你哥哥在律所見面。”邊城眉頭輕蹙,眼眸中也露出幾分慍色,口吻帶著幾分薄責“你別做傻事了。”
話畢,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倏然轉身上了轎車,直到車子從她身邊開走,她纔回過神,剛剛邊城竟然對自己說:別做傻事了。
她摸了摸耳垂,不自覺地覺得耳垂微熱。
二人一起上車後,毛羽還對宋矜語剛剛的反應,驚魂未定:“你剛剛乾嘛非得攔住文哥的車啊。”
宋矜語隨手從包裡掏出了化妝鏡,淡定對著鏡子補了補妝,隨口道:“因爲我看見了邊城。”
“啊?”
宋矜語又取出口紅,細細地抹了抹,漫不經心道“我從文哥的後視鏡看到了邊城去停車場拿車。”
毛羽目瞪口呆地看著宋矜語:“你該不會告訴我剛剛的一切都是一齣戲?”
“當然不是,我確實想和文哥談談,只是順便看到了邊城,就多發揮了一下。”宋矜語輕輕聳肩,衝著毛羽扯了扯笑容。
毛羽翻了個白眼,又問道:“他要是真的不過來救你的話,你怎麼收場?”
“不會的。”
“這麼篤定?”
對於邊城,宋矜語還是有這點自信的,她一字一頓道:“直覺告訴我,他不會那麼無情的。”
毛羽一陣無語,誰讓她的好閨蜜時時刻刻戲精上線呢?
頓了一會兒,宋矜語忽然道:“對了,還有件事,我想讓你幫我查一下。”
“什麼?”
“我想讓你幫我查一個讀者,他叫時醞。”
宋知光同風光娛樂公司的合約續了十年,解約金也漲了一倍。如果宋知光提出解約,需要拿出至少2億的違約金。
如果是能夠和解是最優的方案,可是邊城很清楚對方法務團隊的難纏,特別是其中還有他多年的對手和同學魏洲。
南城的秋意漸濃,安娜一早上連打了三個噴嚏,幾個實習生打趣,有人在想她。安娜匆匆忙忙補了補口紅,一臉花癡地說:“不是有人想我,而是我想的人要來了。”
幾個實習生有些不解,七嘴八舌地問道:“安娜姐,你是不是戀愛了?”
“安娜姐,今天是誰來啊?快給個暗示。”
安娜伸出食指貼著脣,“噓”了聲,說:“是宋知光。”
前段時間,傳聞宋知光要同風光娛樂解約,可過了一段時間,新聞又成了,宋知光同老東家又續約了十年。
有人想起這茬,又偷偷問了安娜道:“你說宋知光能有什麼事找邊律師,他不會真的解約吧?”
“別亂猜了,客戶隱私懂不懂啊。”
幾人沒套到消息,悻悻地回到工位。
上午,十點鐘整,一個戴著黑色太陽鏡,身穿黑色襯衫,黑色長褲的男人邁著長步,走進了合聯律師事務所的大門,而身後還跟著兩個保鏢。
安娜一路領著宋知光到了邊城的辦公室內,才徐徐退出來。邊城已經等候宋知光多時,二人互相握了握手,才坐下。
宋知光環顧了律師事務所一邊,被邊城書櫃裡滿滿當當的漫畫書所吸引,感慨道:“怪不得矜語總是誇邊律師,這麼看也是有原因的。”
邊城微微一怔,問道:“宋先生這話從何說起呢?”
“志同道合啊,一個是漫畫家,一個是漫畫讀者。”
宋知光輕輕地坐在了沙發的對面,摘下了太陽鏡,上下打量了邊城一番道:“說起來,我總覺得邊律師很眼熟。”
未等邊城吭聲,宋知光先揮了揮手道:“等等……讓我仔細想一想。”
頓了一下,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道:“對了,我在她的工作室看到了你的人物素描畫。”
邊城遞過手中的咖啡給宋知光,解釋道:“宋老師經常作畫支持公益事業,那天,我順便做了她的模特。”
宋知光輕輕啜了口咖啡,搖了搖頭說:“怎麼可能。她要賣也不可能賣了你的素描畫。”
邊城眸光微頓,一幅願聞其詳的模樣。
宋知光眼眸轉動,饒有興致道:“你覺得我妹妹畫貓更值錢呢,還是畫邊律師更值錢呢?”
邊城遲疑看著宋知光,宋知光又笑著解釋道:“這麼說吧,我妹妹只有畫貓,纔會有收藏家花重金購買,這樣才能籌集到更多的善款支持公益事業。”
邊城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當宋知光毫不掩藏地拆穿後,他眉目輕垂,滾了滾喉結,無端有點走神。
“邊律師,你還好嗎?”宋知光見邊城許久未說話,追問道。
邊城牽了牽嘴角,禮貌道:“沒事,我們繼續吧。
兩個人對解約的事情做了討論,一致認爲必須低調處理這個問題。邊城不建議宋知光主動在微博等社交平臺上向經紀公司發佈解約通知書,也不需要著急向風光娛樂發送解約律師函,這樣大有逼宮之勢。風光娛樂極有可能採取封殺、雪藏宋知光的舉動。
談到了一半,宋知光把心裡的擔憂說了出來:“可是……宋律師,你知道文哥手上有我的把柄。”
邊城微微頷首,神情未變:“宋先生,這纔是對我們最有利的部分。接下來,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宋知光雖說心裡有疑惑,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被風光娛樂牽制。
他微微頷首:“行,我相信你邊律師。”
頓了一下,他起身告別,剛走到門口,他忽然回頭又看向了邊城,問道:“邊律師,之前那位王律師,是你的朋友?”
邊城沒有否認,宋知光卻忽然洞悉到了什麼,邊城迂迴地讓王律師代理他的官司,卻拒絕了宋矜語的請求,而如今忽然出山,多半還是跟妹妹有關係。
宋知光不是傻瓜,妹妹的工作室擺著邊城的素描畫,而邊城因爲妹妹的原因纔出手幫他。這兩點結合在一塊兒,他差不多也明白個大概。
他眉眼一彎,脣弧處的笑意深意濃漸濃,又同邊城告了個別,才離開。
門合上的瞬間,邊城卻輕輕地吁了口氣,他本不想接下這場官司,不是因爲怯戰,而是因爲他不想再見到他那位老同學魏洲。
這些年他有意迴避魏洲,兩人雖然師從林和聯,也算同門,但現如今只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魏洲不會來合聯律所。 邊城有意迴避風光娛樂法務部。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多年,但他還是因爲宋矜語改變了原則。
第二天,邊城快速查看了一下郵箱,昨天,他發給風光娛樂的法務部的郵件已經是已閱的狀態,但並沒有得到回覆。
他陷入了深思,爲什麼沒有回覆,是當成垃圾郵件了?還是對方正在醞釀著如何回覆這份郵件。
倏然間,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淡淡道:“喂——”
安娜回道:“邊律師,風光娛樂的法務部的電話,需要幫你接進來嗎?”
“好。”
過了片刻,他的另一個座機電話響起,他做好了準備,聲音平淡又不失鄭重:“你好,我是合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邊城。”
“我是魏洲,老同學。”
邊城沉默片刻,魏洲又笑道:“今天有空聚聚嗎?來我家吃個飯吧。”
魏洲忽然客套地邀請邊城到家一聚,有些反套路,魏洲又道:“邊城,不要拒絕我,何況你不是要同我談宋知光的解約事宜。我們是老同學,有些事,比第一次見面更好商量。”
話都說到這裡,邊城也不好再拒絕,他笑道:“好,地址你發我。”
傍晚,邊城準時下班,去購物中心買了兩份禮品,魏洲發的地址在一個高檔小區,他穿著正裝,站在魏洲家門外,還未按下門鈴。門已經被人打開,來人並不是魏洲,而是另外一個女人。
邊城微微愣了愣,很快就認出眼前的女人是誰,是許汐。邊城還記得許汐還在合聯律師事務所的時候,業務能力強,本身的氣場強大。剛剛作爲實習生的時候就被師父林和聯垂愛,她被寄予厚望,如今這個女人的身上已經沒有當年在事務所裡獨當一面,雷厲風行的氣息,一身簡潔的家居服,倒是多了幾分歲月靜好的模樣。
“邊律師,你好。”許汐淡淡先開了口。
邊城滾了滾喉嚨,遞過手中的禮物說:“第一次拜訪,小小禮物請收下。”
“邊律師,太客氣了,這邊請。”
魏洲已經立在了許汐的身後,迎著邊城進了門,屋內是高調的歐式風,從入門的地毯到水晶的吊燈,立柱和拱門無不彰顯房屋主人奢華。
邊城跟在魏洲的身後入了書房,兩人在沙發上坐下,書房門再次推開,兩盤水果和點心已經放在了矮幾,頓了頓,許汐又問道:“邊律師,喝什麼?”
“咖啡。”
很快,兩杯咖啡又遞上了矮幾上,許汐離開書房後,門才合上。
“這個家真的離不開許汐,如果沒有她,這個家也不能井井有條的。”魏洲嗓音裡似有些炫耀的意思。
邊城點點頭:“她現在在哪個律所工作?還是……”
魏洲打斷了邊城的話,輕飄飄道:“許汐已經很久沒有工作了。”
邊城擡眼驚詫地看著魏洲,魏洲又道:“你不知道嗎?她從合聯事務所離職後,就過不了心理那一關,後來同我結了婚,就專心在家做了主婦。”
邊城眼裡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輕輕端起矮幾的咖啡。輕輕啜了口。
“其實,邊城,上次我在合聯律所不歡而散,現在想想是我不對。”魏洲看了看邊城,故作無奈道,“你也知道風光娛樂是我的衣食父母。”
上次,文哥得知宋知光換了律師,要繼續打解約官司,而那位律師正是魏洲的老同學,纔會讓魏洲帶他去會會邊律師。說實話文哥不擔心宋知光真的解約成功,畢竟他手上有宋知光的把柄,他只是覺得宋知光再次提出解約,如若真的外傳,不知道會被那些自媒體寫成什麼樣標題的新聞,風光娛樂會被描述成怎樣黑心的娛樂公司。
他自然希望魏洲能把此事解決,最好別讓邊城參與這次的官司。但他不知道,魏洲同邊城雖然是老同學,但卻不合。兩人幾年未見,也不屑交手。再次碰面,邊城用詞犀利,幾乎無轉圜之地,最後魏洲拉上文哥離開,纔會在停車場遇上宋矜語。
邊城沒有同魏洲寒暄的意願,而是開門見山道:“魏律師,你應該已經看了我的郵件了。”
魏洲從精美的木盒取出了一隻雪茄聞了聞,卻換了個話題道:“邊城,我記得你不抽菸的,不介意我抽一支吧。”
邊城眉目不動地看著他:“我介意。”
邊城聲音清淡,眸色很深,定定地對上了魏洲的目光,彷彿有兩股暗流在交錯。
魏洲很快就綻開笑意,說:“哈哈哈,老同學就是老同學,這麼多年了,說話還是直來直往的,毫不避諱。”
“不過,這是魏律師的家,我的介意並不作數。”邊城面無表情,不急不緩道。
“老同學的話啊,我當時就是沒聽。否則我應該還在合聯事務所,也不至於這些年走了這麼多彎路。”魏洲話裡有話又道。
邊城斜著脣角,笑地輕巧道:“魏律師的名聲遠揚,而風光娛樂法務團隊又是業內的“必勝客”魏律師,不必如此自謙。”
“印象中,你可是很少誇我。”魏洲手中的雪茄衝著邊城的角度指了指,“這麼誇我,我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我今天前來,是代表我的當事人宋知光.”
“等等……邊城,”魏洲又道,“今天是同學敘舊,不談公事。”
邊城雙手交握,不動聲色又道:“魏律師,我今天前來是找你談公事的,不是敘舊的。抱歉。”
頓了頓,他理了理領帶,提著公文包,禮貌地向著魏洲鞠躬道:“我就先行告別了,感謝魏律師的熱情招待。”
邊城剛邁出長步,就聽到背後卻輕巧地嗤了聲:“我聽說邊律師的諮詢費一個小時是八千塊,我可以買邊律師一個晚上的時間嗎?”
邊城轉頭看向魏洲,目光不動,冷冰冰地掀了掀嘴脣道:“魏律師,你一點也沒變,還是覺得錢可以解決所有的事情。”
魏洲也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朝著邊城靠近,最後立在邊城的身旁,譏誚地笑了一聲道:“我至少只爲了錢,不像邊律師算計父親的事情也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