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盡,良弓藏’,我們‘陳、郭、周’三家勢力太過龐大……”
“你又說這個!”周雪桐厭惡地打斷。
“外公他老人家聰明絕頂,他與李為念有過接觸難道會察覺不到他的真面目?”郭川澤道,“可是他不管不問,你敢說他不是想著以梁家內斗,將上面的注意力從我們這里轉移?”
“你說我爺爺也想看著鷸蚌相爭,好坐收漁翁之利?”周雪桐氣得眉毛直豎了起來。
郭川澤嘆道:“只是盡力自保而已……”
周雪桐皺皺眉頭道:“偏你們整天杞人憂天,皇上那個樣子,像是藏弓烹狗之人嗎?”
郭川澤道:“皇上不是,可是梁苰其人,心機之深深不可測……”
周雪桐連忙擺一擺手道:“別提他了……”
兩人并肩走了一會兒,周雪桐想起梁薇來,便說:“表哥,如果李為念回京,難道我們還是什么都不做,任由他施展手段嗎?”
“你擔心些什么?”郭川澤注意著她每一絲神情變化。
周雪桐道:“不說別人,只說梁薇。雖然她不爭氣,可是我還是不想,有一天她被李為念傷害得遍體鱗傷……”
郭川澤聽說,想了想道:“其實梁薇如何全看她自己,李為念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敵得過如今正值盛世的梁家天下。不過,你若是想做些挫李為念銳氣的事,我倒是可以代勞。”
“你……”周雪桐想不出什么事能大挫李為念的銳氣,畢竟她已失敗了那么次。不過,郭川澤一向不輕易許諾什么,而一旦許諾了,就一定會做到。她于是說:“好啊,我等著。”
“嗯,那現在我們就要冷眼旁觀,看一看他到底會不會回京……”
說完,兩人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第二天,傅宣弘帶了人過來,說明是奉太子之命,接端綺等人進宮。眾人自然歡喜。
郭家兄弟還有雪桐聽說,也打算一起去。一來,年關將近,照例是要去朝中拜賀;二來,這是郭茜痕逝世之后的第一個新年,為了避免陳廣生感到寂寥難過,周潛光也便讓雪桐去陪她外公過年。陳廣生會在京中將軍府過年,周潛光讓她先去,而他隨后也會去,還千叮嚀萬囑咐,叫她老實一點。
周雪桐想到從李為念那里知道的故事,恨不得趕緊躲開爺爺,也就一股腦地都答應了。
只是小雪之后,又下大雪,不宜趕路。因此耽誤了幾天的時光。
這天是個晴天,雪化之后的地面也干了,一大早眾人便準備好出發了。
走下寒梅山,除了端綺乘車,桑彪趕車,其它人一律騎馬。
郭家兄弟、雪桐、子靖、童千姿、傅宣弘以及幾個侍從,一律都是俊雅的年輕人,配上俊馬,實在引人。路上出來辦年貨的人極多,他們走過,總引得人們駐足觀望。
雪桐初時得意洋洋,過了一會兒,不由得想到郭川澤的那番話來。想到無論是自己還是郭家兄弟,只要愿意,到哪里都前呼后擁,那派頭堪比公主皇子……
這般顯赫,任是哪個皇帝都要猜忌了!
想到這里,她心內升起一股寒意,不禁打了個冷顫。
郭川澤便在旁道:“你若是覺得冷,還是跟竹姑娘一起乘車吧!”
周雪桐望他一眼,只見他臉上滿是關切之意,又在心中暗暗感
動:我只是打了個冷顫,自己都不曾在意,他卻注意到了,可見他的目光時時刻刻都在我身上……她便微笑一下,柔聲道:“沒事。”
“要不要加一件衣服?”說著,他便要回身去車上拿雪桐的衣服。
周雪桐怕麻煩,皺眉道:“啰嗦什么,不用!”怕他不依不饒,連忙催馬快走。
不一會兒,他們一行人便快到鳳尾城了。他們人多馬多,若是從城中走,雖然近些,但是城中人多實在不便。于是他們就繞遠,在鳳尾城外向南行一段路,待走上官道,再向北行。
周雪桐一騎當先,行在最前面。
官道就在眼前,雪桐眼尖,一眼便看到官道上行著那輛幽靈一樣的馬車,正向南行。
看來李為念也是一番耽擱,趁著這個好天氣動身南下。
雪桐心道,這個病鬼還真的放下世事,此后浪跡天涯了?
她心內不甘,又加快了速度。眾人看她騎馬飛快,也都速速趕上。
她的馬一躍上了寬闊的官道,便急急停住,后面的人措手不急,急急勒停了馬,未免弄得馬兒嘶鳴打轉,很是喧鬧。雪桐因此分一下神,回過神來轉頭再看,只見李為念的馬車也停了下來,而馬車之前立了一個中年人。
這個中年人身形猶如巨塔,立在大道中央,好似泰山一般,雙臂一伸便將去路盡攔。馬車不得不停住。
“光天化日,這人想攔道搶劫?”子靖趕上來看到了說,“瞧他的樣子,武功不弱吧!”
他話未完,那巨塔一般的中年人卻跪了下去,抱拳道:“喬某求見公子!”
子靖所在方位,看不到架車的阿原,見此一幕,驚訝地道:“這么一條好漢竟向這輛馬車下跪,車內之人,該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郭岸行也道:“我怎么覺得,這大漢的身形、聲音好是熟悉……在哪里見過?”
雪桐橫他們一眼道:“等著看吧。”
所有人都等著馬車里李為念的反應。李為念卻沒有下馬車,只是在內道:“義父讓你來的?”
喬姓大漢道:“老爺讓喬某給公子帶句話。”
“夠了,他的手段夠多了,哪一樣都不可能讓我回去的。你這一句話,可以不必說。”
喬姓大漢站起來道:“公子,這句話,還是請公子下來聽一聽吧!”
李為念冷笑道:“故弄玄虛……”
“此話有關小姐……”
馬車內的李為念沒了言語,一時間天地安靜無比。卻是郭岸行打破沉寂,指著喬姓大漢道:“他是‘子夜影’里的通天索喬固。竟然讓我大白天遇上了……”
他正要動手,郭川澤卻從背后抓住的衣服,雪桐亦在前面攔住他道:“不要多事!你抓到他偷東西了?”
郭岸行無言,只得在旁下死眼地盯著喬固,將他的模樣印在心里。
終于,隨些輕輕的響動,李為念要下馬車了……
大家眼看著李為念下了馬車,走到喬固面前,都在心里暗道,原來是他……
李為念說:“好,你有話就說。”
喬固卻湊到李為念耳畔,輕聲說著些什么。
大家都聽不到,郭岸行習慣性地問雪桐:“他說什么?……雪桐,表哥問你話……喬固跟李為念說什么呀?雪桐!”他問了幾聲見雪桐毫無反應,便拍
一拍她。
雪桐甩頭盯著他,怒道:“我現在耳朵跟你一樣了!沒記性啊!”
這聲音尖利,著實嚇了郭岸行一跳,咧一咧嘴道:“這下子我就記牢了。”
雪桐轉怒為笑,再去看李為念,只見喬固已跟他說完話。李為念臉上一時喜,一時悲,一時又怒,半晌了才冷笑道:“這一定是假的,為了讓我回去才這么說!”
“或真或假,公子回去看過小姐才會知道。倘若回去看過,發現搞錯了,以公子才智,再要脫身又有何難?”喬固說完這話,竟一抱拳,打了個呼哨,將馬喚來,騎了便走。
郭岸行哪里能眼看著他離去,便向眾人道:“我先走一步,京城再見。”
郭川澤攔他不住,便輕聲向雪桐道:“若是能在京城見到李為念,我便會做許諾過的事。”說完,他就追著郭岸行去了。
雪桐望兄弟倆一眼,又轉眸望著李為念。李為念在那里站了許久才回身上車。
馬車亦是無聲,停在冬日的大道之上……
半晌了,馬蹄“得得”,終于悠悠地轉了方向……
“哈哈……”雪桐掩著嘴,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丟開韁繩,翻身下馬,走至李為念的馬車旁道:“李公子,介不介意小女跟公子共乘?”阿原便停下車來,向后看了一眼。
李為念在內道:“有美同車,李某豈會不愿。”說著伸出一只手來。
周雪桐拉了他的手,向眾人看了一眼,高興地道:“我也不和你們一起走了,咱們京城再見。”
童千姿罵道:“你們表兄妹都是靠不住的,才不稀罕跟你們一路走呢!咱們走。”這次又是她一馬當先,向北飛馳而去。子靖騎馬、桑彪駕車緊緊跟上。
傅宣弘望著雪桐躑躅一會兒,終究還是率眾跟隨童千姿等人而去。
雪桐拉著李為念著手登上馬車,她的馬就在旁跟隨,也慢慢地向北走了。
雪桐上車后就望著窗外,眼看窗外風景向南退去,真是春風得意。她笑著收回目光,發現自己的手還被李為念拉在手里,卻并不急著抽回去,因為李為念的手是那樣冷,微微顫抖著。她從不知,男子的手會冷過女子……
雪桐的眼光我下而上,慢慢地落到李為念的臉上。他正出著神,一臉神往與畏懼。
是什么讓李為念如此害怕?
雪桐于是問:“剛才喬固跟你說了什么?”
李為念像是沒有聽到,半晌了卻道:“我在想那句詩,‘有女同車,顏如舜英’……”
雪桐嬌笑兩聲,抽出自己的手,道:“舜英不就是木槿花?木槿花朝開暮落,花期何其短,用來形容女子容顏,真夠不吉利的!李為念,你咒我啊?”
李為念轉過頭,目光清冷地望著她道:“我是在形容周姑娘你的品德,如盛開的木槿花一般美好。”
雪桐笑道:“男子看女子,定然是看相貌,卻稱頌起她的品德,這可真是虛偽!”
李為念淡淡地道:“我在周姑娘心目中,不就是第一虛偽之人?”
“李為念……你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毫無斗志……”
李為念無語,只是雙眼滿含悲色地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雪桐與他悲哀的眼睛相對卻毫無同情之心,一臉輕松愉快地笑著,卻也明白,他并不是毫無斗志,而只是神游物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