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薇禁不住哭，一邊哭，一邊擡起他的下巴，讓他的頭仰起，雙手在胸口按著……有用沒用，她完全沒自信，只是見電視、電影上一般都這麼做。

如此按了幾下，竟然真的聽到程方回“吭”了一聲。樑薇心內一喜，連忙扶住他的頭，又喚他幾聲，他緊閉的眼總終緩緩睜開了……

樑薇大喜過望，激動地道：“程哥哥，你嚇死我了……你中了毒，你快運功逼出來……”說著，使盡力氣，要扶他坐起。

程方回無力地搖搖頭道：“我方纔……方纔……已覺自己死了，這毒太厲害，我活不了了……”

樑薇心內一痛，連忙道：“不要這樣說！郭川澤還有瑩瑩在上面，我叫他們下來。郭川澤的外公是神醫，他醫術肯定也非常好……”

程方回一聽，心內也涌起一絲希望。樑薇連忙高聲喊：“郭川澤，你快下來，程哥哥中了毒，救人?。　彼吨ぷ舆B喊幾聲，山崖不過幾丈高，雖然有瀑布似她這般喊上面也應該聽得到，卻聽不到迴應，也不知山崖之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樑薇欲要將程方迴帶到崖上，然而人小力微，拖著走倒有可能，翻越山崖如何做得到？

程方回微弱地嘆一聲氣道：“我等不了了……你別費力氣了，快聽我說……”

樑薇聽他的語氣甚爲緊急，連忙止住哭，抹一抹眼淚俯下身道：“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程方回閉著眼睛，儘量節省每一絲力氣，問：“花玉髓還在你身上吧？”

方纔又是跟人打架，又是落水，樑薇沒有時間注意花玉髓，此時聽他一問嚇了一跳，生怕這時又失了花玉髓，那簡直就是在催他的命。急忙往懷中一摸，那個小盒子還在，放下心來，口中說著“在、在、在！”把盒子拿出、打開，將裡面的一枝簪子、一對耳墜拿出來給他看。

程方回睜開眼看一看，臉上略略顯出心安之色，示意樑薇湊近自己，然後低聲道：“來不及了，這花玉髓的秘密是歷代堂主相傳的。我去後，瑩瑩要執掌明花堂，她不在，我告訴了你，你代我傳給她……”

樑薇聽到，心裡一酸，搖頭泣道：“不要！你自己跟她說……”

“來不及了！我信得過你……或者，你去當明花堂的堂主，那樣也好……”

“不，你不會死的！不會……”樑薇心裡更是難受、不捨。雖然程方回清高孤傲，又總自恃年紀、身份，不肯與她、童千姿這般小姑娘打成一片，但對她們自有自己的愛護方式，可敬可愛，如今就要生離，叫樑薇如何不傷心！

程方回自然也不想死，可是他以平生功力與體力劇毒抗衡，又豈會感覺不到那漸失的生命力？苦笑一下，不容樑薇再走神，急於將囑咐的話說出，也好放心而去，便拼死扯住樑薇的手道：“你聽著，這花玉髓並不是普通的珠子。它是我明花堂先輩煉成的，原本就是想將花兒的顏色與香氣留住，卻不防備總將花心的蟲子困於其中……竟然……竟然煉成一種蠱，可以控制人心的……我明花堂並非邪教，如何要得……所

以……千萬……”說到這裡，那一口氣怎麼也提不上來。

樑薇見他張著嘴，瞪大了雙眼，顯然是話還沒有說完，不願就這樣死去，拼命地掙扎著。他整張臉緊繃，模樣實痛苦，樑薇心內也是一痛，去撫摸他的臉，希望能幫他一下。可是又忘了自己滿手的血，自然又沾了他一臉。程方回用盡全力，也沒能說出下面的話來，終於神色一鬆，將頭歪向她懷中……

樑薇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滿是血跡的臉，回想起他玉面生輝、張揚英俊的模樣，在心內暗道，我竟然害得他變得這麼難看……心內又痛又愧，又想到程安瑩，真不知要如何與她交待，更是不知所措，將頭倒到他身上嚶嚶地低聲哀哭……

哭著哭著，聽到從他胸腔裡傳來的微弱心跳聲——還沒死呢！

她頓時又歡喜起來，再去觀察他的臉色，雖然仍是蒼白，好似脣上烏紫氣輕淡了一點。她猶恐是自己眼花，便用手指將他脣上沾的自己的血抹乾淨，抹著抹著忽然想到自己的血與三變蛇相剋！

她記得穆卓仙說過，他以三變蛇製成許多藥，爲他做事的人會用這些藥。那麼吳青仁所使的毒藥，也應該是三變蛇之毒！如此一想，又回想到自己虎口破裂，滿手是血往程方回臉上摸去，應該就是在這這中間將血餵給他，才使他又有了心跳！

那麼，給他喝更多血，他的毒是不是就可以全解了？

究竟如何，她其實並不清楚，可人命關天，唯有這種方法可以一試，怎麼可放棄！

於是她拿起那枝花玉髓製成的海棠簪，狠一下心，咬牙往腕中狠力一劃，頓時血流如注。她也顧不上害怕，是不是劃破了動脈，掰開程方回的嘴，將傷口貼到他脣上。

她眼見著自己的血大量地從傷口涌出，竟也無知無覺，一雙眼睛只盯著程方回的喉結，只希望它能動上一動，把血喝下去……

終於，他的喉結一動，樑薇心內一喜，又覺頭暈眼花，怕沒有看不清楚，便伸頭往前湊，居然往前一栽，趴在程方回身上昏了過去。

待她醒來睜開眼，看到滿面關切的程方回，心內一鬆，知道是自己的血湊了效，虛弱地笑了笑。

程方回見她如此，暫且放下心來，責怪道：“丫頭，你爲什麼要劃破自己的手腕，流那多的血！你顯些就……就……”後面的話，他不忍說出，想一想都覺後怕。

他意識清醒時，便覺喉中、口中盡是溫熱的血，再一看眼前之景更是大驚。樑薇劃破手腕，正以血喂自己，而他身上的毒，盡然已解！他來不及多想，見樑薇已因失血過多小臉煞白，連忙先替她止血，摸出隨身帶的金創藥厚厚地覆在傷口上，又撕一條布包傷口。

樑薇看他神情緊張，扯著嘴角，笑得調皮，柔聲道：“我的血……可以解你身上毒啊……你沒事就好啦！我回頭多吃點東西，就好了……”她只說了這幾句話，就覺得頭暈目眩，承受不住，便閉上了眼睛，將頭一歪。她心中明白得很，怕自己這般情狀，令程方回誤會自己死了，連忙又一轉頭，笑一笑道：“

哈……你不要內疚……我又不會死！”

程方回雖不解何以她的血可以解自己的毒，但見她本就嬌弱不勝，還不惜傷害自身解救於他，重傷之際還對自己這般體貼以求自己寬心，心中大爲感動，一片激盪之情也不知該如何發，便將她抱得更緊些。

樑薇昏昏欲睡，忽然想了起來，驚醒了問：“瑩瑩呢？”

如此一問，程方回也是大驚，反問：“對啊，她如何，此刻在哪裡？”

樑薇回想一番，便將郭川澤出現救他們、花粉過敏又去救程安瑩的事細細說了。程方回聽了，心中一寬，道：“那就不怕了！郭川澤武功不在我之下，隨身總帶著‘九清丸’這類解毒靈藥，對付吳青仁這種卑鄙之徒，不在話下。此時沒有過來，可能是在林中迷了路……”最後一句話，也是在解勸自己，不要將事情往壞裡想。

樑薇擔憂地道：“可是郭川澤對花粉過敏，身上已經出了許多小疹子了！”

程方回微笑道：“那個不怕，不過皮膚上的一點病而已，堂堂男兒，如何會禁不?。俊?

樑薇也知人的體質不同，長吁一聲道：“那怎麼我對火百合過敏會那麼嚴重，險些死去呢！”

程方回聽了驚奇，便追問起來，樑薇只得又將那一節事講了一遍。

程方回這才知，吳青仁之後，她又經歷那麼多波折，還吃了這麼多苦，心中對她更是疼惜，嘆道：“若是當時我與瑩瑩在就好了……”

“爲什麼這樣說？”

程方回道：“我們明花堂有一個方子，對付花粉癥甚是靈驗……”

樑薇連忙道：“那瑩瑩拿藥給郭川澤吃，他也就沒事了吧！”

程方回搖搖頭道：“我與瑩瑩並無花粉癥，而且對花粉癥，一般情況下也就是出疹子，不至於危機性命，也就不將這種藥當作救命良藥隨身攜帶。況且現在已是初冬，花兒本不多——島上這個情況，實在出人意料——所以我們身上都沒有帶藥。不過，縱使我們身上沒有帶藥，當時我與瑩若在你身邊，也肯定不至於讓你到了被人埋葬的地步！”樑薇並不知將她拿土埋起來是童千姿說的治療手段，只認爲自己當時的情況家人誤會她已死，纔將她埋起來。

樑薇便道：“你既然有這個方子，就應該跟大家都說一說。萬一有人跟我癥狀相似，用了這個藥活了命，你也就功德無量了！”

程方回道：“倒是跟郭川澤提過一回，不過也就是隨意說說，看他那樣子似乎並不放在心上。本來，花粉癥縱使引得人氣喘，不足以讓人有性命之憂，你當時實在湊了巧，本就身體不好，還造成驚嚇，一連串的事相加，纔會到那般田地……”

樑薇點頭道：“對??！說來說去，還是要怪那些蛇！真把我嚇壞了！要不然，我一開始覺得身上癢癢的，就應該發現了！……好在，我沒死……”想到這裡，心中更是疑惑那些蛇到底是哪來的？

她記得自己本是跟隨周雪桐的黑羽雀來到那片林子裡，卻不見周雪桐，只見無數的青蛇，這是爲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