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天還沒亮嗎……”?
陸仁在床上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雙眼強行睜開一條縫。房中看起來不是很亮,但還是有幾縷的從窗簾的縫隙射入房中。稍稍側(cè)過點頭,見婉兒正對著銅鏡梳理秀發(fā)。?
陸仁揉了揉滿是血絲的雙眼,嗡聲嗡氣的問道:“婉兒你起來得真早……好像天都還沒有完全放亮……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啊?”?
婉兒聽見陸仁的問話,張張嘴剛想應答,一瞥眼望見了陸仁眼中的血絲,原本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起身走到床邊,溫柔的把剛剛坐起身的陸仁又輕輕的按躺回床上:“天色還很早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辰……老公你多睡一會兒。差不多的時候我會叫醒你的。”?
陸仁乖乖的合上雙眼,翻身面向床內(nèi):“那我多睡一會兒……婉兒你記得一到辰時就叫醒我……辰時中我約了大家開會的……”?
聲音漸漸低沉,后面幾句已經(jīng)細不可聞,隨之而來的卻是輕輕的鼾聲。婉兒呆呆的望著陸仁,一抹輕愁涌上眉頭,心中有擔心、有憂慮,也有痛愛、有依戀。暗中輕輕的嘆了口氣,悄無聲息的把床簾放下,想了想又把梁上的屏簾也拉好,這樣就沒有什么光線能射到床前。轉(zhuǎn)身來到滴漏前看看,婉兒卻輕輕的搖了搖頭——滴漏上的水刻已經(jīng)過了辰時。?
婉兒猶豫了一會兒,悄悄的取過案頭地茶杯。盡可能的不發(fā)出半點聲響,把杯中的半杯茶水注入滴漏中,心中默念道:“老公,你太累了……婉兒不敢強求什么,只求你能多睡這半杯茶水的時間……”?
——————?
另一頭,甄府。?
甄懷抱雙手立在甄誠的臥房前,滿臉的慍意。甄的身后跟著甄誠在珠崖弄到手的姐妹花中地姐姐,手中卻拿著一面小銅鑼。?
“大、大姐。真地要這樣做?”?
甄重重地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去道:“都什么時辰了。他還在睡!弟妹你進去把他叫醒,他要是敢推三阻四的你就在他耳邊不停的吵……我先去前廳等他,一柱香的時間他要是沒梳洗好來見我……你就告訴他,我會扣下他三個月的零用!”?
這邊的甄大夫人暗中吐吐舌頭,心道:“大姐好狠!一個月沒零用就能讓相公哭死,三個沒有的話那……”?
甄向院外走去,頭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話:“楞著干什么?進去!”?
“是!”?
甄走出小院時。甄誠的房中傳來了一陣陣的銅鑼聲……?
半柱香的時間之后甄誠趕到了前廳,就是衣冠有些不整,一雙手還在那里不停的整理亂發(fā)。一抬眼見甄左手端著茶杯靜靜的坐在那里,右手指著好像捏著什么,一雙美目凝視著指間呆呆的出神。?
甄誠大大咧咧的在桌前坐下,隨手抓起塊米糕塞入口中胡亂咽下,雙手又忙著挽發(fā)鬃去了。甄宓望了眼甄誠地那副狼狽相,皺眉道:“挽不起來就不要挽了。像義兄那樣梳齊再拿絲帶束個馬尾即可。你也都二十多歲地人了。一點大人的樣都沒有,像個大孩子一樣。”?
甄誠嘿嘿的笑了幾下,想按甄說地梳齊頭發(fā)。手邊卻沒有梳子便想起身去找。甄宓哼了一聲,自衣袖中取出自己常用的木梳遞了過去。?
甄誠接過木梳一邊胡亂的梳理一邊問道:“姐,你剛才在看什么東西那么入神?”?
甄沒好氣的望了眼甄誠道:“義兄頭上的銀絲。”?
“啥?大哥他才三十歲出點頭,怎么頭上就有白頭發(fā)了?”?
甄狠狠的瞪了甄誠一眼道:“你還好意思問?這兩年來義兄可以說是夙興夜寐、事事操勞,這白發(fā)就是他太過勞累之下給累出來的。相比一下,你這個作兄弟的也太……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你,至少我很少能見到你在巳時之前起來過的。”?
甄誠有些委屈的道:“姐,我是貪睡一點,可我辦事還是很盡心盡力的。”?
甄小心的把那根白發(fā)用紙片包起收好,起身從甄誠手中取過木梳,轉(zhuǎn)到甄誠的身后幫他梳理亂發(fā):“你做事認真姐姐當然知道,只是希望你能更勤奮一點,好歹也多幫義兄他分點憂。一個人的精力終窮有限,我擔心義兄再這么操勞下去早晚會累出病來。”?
甄誠笑道:“姐,我發(fā)覺你最近對大哥他可越來越關(guān)心了嘛……哎呀!”?
木梳的梳齒間本就夾住些甄誠的頭發(fā),然后在甄的手中轉(zhuǎn)了三百六十度,就勢向后一拉。甄誠痛得呲牙咧嘴,急忙求饒:“姐、姐、姐,放、放手啊,好痛!”?
甄慍道:“子良你下次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一把火燒掉你的頭發(fā)!?”?
“不敢啦不敢啦!”?
甄?
了一聲這才松開手。把木梳從甄誠的亂發(fā)中剔別出梳,甄誠忙不迭的把木梳奪將過來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甄復又坐回椅上,緩緩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子良,話可不能亂說的。”?
甄誠看看左右無人,湊近甄低聲道:“姐,說真的你今年都二十四歲了,真的就沒考慮過嫁人的事嗎?我看得出來,你現(xiàn)在對大哥他……”?
甄冷冷的掃了甄誠一眼,甄誠一吐舌頭沒敢往下說。甄又淺淺的抿了一口茶道:“你這么急著想讓姐姐嫁出去,是不是覺得我一嫁人你就可以肆意妄為,沒有人再管你?憑心而論,我又管過你什么?每次說要扣下你的零用也就是嚇嚇你,真正我可從來就沒有扣過……子良,你別以為你幾次晚上偷偷跑出去尋花問柳的事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愿說你罷了。”?
甄誠老臉一紅。支唔道:“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是說,你再不嫁人可就年華不再了。”?
甄道:“那又如何?貞只比我小數(shù)月,現(xiàn)在還不是一樣地沒有嫁人?我其實根本就管不了你,至今不愿出閣也只是想讓你心中有所顧慮,好歹有所收斂罷了。有時候我都在想,依你現(xiàn)在沒個定性的脾氣,是否真的能把好不容易才重振起一些的甄氏一族給接下來……我對你這個唯一的弟弟放不下心來啊。”?
甄誠道:“姐。我貪玩歸貪玩。真碰上事我不會含糊的。到是你的終身大事可擔誤不得啊……”說著甄誠再次湊近一些低聲道:“姐,我認認真真的問你一下,你愿不愿意嫁給大哥?”?
甄默然地搖搖頭,輕聲嘆道:“子良,如果我說我這輩子都不打算下嫁于人,你會怎么看?”?
甄誠當場被米糕噎住,慌忙地取過茶水打通食道又咳了許久才道:“姐。你這個玩笑也開得太大了吧?你當真打定主意不嫁人?”?
“嗯,我是有這個打算……還不都是你這個不爭氣地弟弟的氣的。”?
神色黯然的說完這句話,甄抬頭看看驚愕不已的甄誠,突然用六十分貝以上的聲音尖叫道:“你這家伙要磨蹭到什么時候!不知道義兄他今天辰時中要開會議事嗎!?趕快給我吃完桌上的東西再趕去議事廳開會!”?
甄誠嚇了一跳,趕緊對桌上不多地糕點展開強襲進攻。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心中暗道:“我這個姐姐翻臉比翻書還快,剛才還風和日麗的,現(xiàn)在就狂風暴雨了。哎……老大曾經(jīng)在閑聊時和我說過,女人要是嫁不出去死守著處子之身肯定會出現(xiàn)什么‘內(nèi)分泌失調(diào)’。脾氣也會變得異常暴燥。換句話說就成了‘老處女’、‘老女人’……老女人!?哈哈!”?
想到這里甄誠忍不住把嘴里的米糕給噴出許多,險些都噴到甄的身上。甄宓險險避過,皺眉問道:“好好的笑什么?”?
甄誠擺擺手道:“沒什么沒什么。老女人。哎……”?
一不小心說漏嘴的結(jié)果是——前廳傳出甄超出八十分貝的尖叫:?
“你這混帳,找死啊!”?
一時間,前廳里糕點茶水與碟盤齊飛,求饒聲與碎裂聲共鳴。后院正在梳妝的姐妹花聽見動靜后對望一眼,相顧搖頭。?
“相公又惹得大姐生氣了,相公不會有事吧?”?
“不會不會,大姐又不會武藝。而且在我看來,這場面每個月不出個三、四次我反到覺得不正常。一會兒我們?nèi)ナ帐耙幌戮托辛恕!?
——————?
辰時中,議事廳里該到地能到地都到齊了,唯獨不見陸仁。?
鼻青臉腫的甄誠有些不可思議的道:“咦,大哥他從來都是最早到地啊,怎么今天這么晚來還沒來?”?
鄧艾道:“師傅最近身體好像不太好,可能病了吧?”?
鄧母道:“艾兒,要不你去大人的府上看一下?”?
“是,孩兒去去就來。”?
鄧艾領(lǐng)命而去,鄧母則向?qū)γ娴鸟R鈞道:“馬先生,這次又得勞煩你受累一下,優(yōu)先給我的紡織坊趕制五十架織機。”?
馬鈞正把玩著手中的模型,聽到鄧母的話后頭也不抬一下就應道:“沒問題,我現(xiàn)在手上就有三十架現(xiàn)成的,等議完事你派人來取就是。”?
鄧母道:“馬先生,你那三十架現(xiàn)成前些天我就知道了。我的意思是請你除去這三十架,再做五十架,一共是要八十架。”?
馬鈞愕然抬頭,兩只習慣半瞇的眼睛瞪得老圓:“鄧夫人你不是說笑吧?八十架,你想要我的老命啊!?”?
郭弈翻翻手中的本本道:“馬先生,鄧夫人說的八十架其實都少要了。這次我和大師姐從河北帶回來的八百多人里有五?
婦人,能分去鄧夫人所管轄的紡織廠的不下三百人。你那邊趕制一百二十架出來的。”?
馬鈞忽的一下站起身來道:“我手上才多少人啊!?你們這里一個個的壓活過來我這邊哪里趕得及?再說我手邊正忙著造船地事,人手實在是抽調(diào)不出來。”?
一旁的徐老拍拍馬鈞的肩膀道:“馬先生稍安勿燥。事情一步步的來嘛……唉我說,我那邊要的東西你什么時候能做好?”?
“……”?
趙雨這還是頭一回參加這種莫明其妙的會議,饒有興趣的看著夷州三“師”在那里低聲爭論。一扭頭見甄誠正在那里揉按臂上的紅腫,輕聲笑道:“我地小師叔,你這是怎么了?早上一起來就和人打了架嗎?你地身手不在我之下,放眼夷州這里應該沒幾個人是你地對手才是,怎么你卻被打得這么慘?”?
甄誠剛想口無遮攔的胡扯幾句,一抬眼見甄冷冷的瞪著這里。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抓了幾下頭才尷尬著道:“我再厲害也有打不過的人嘛……最重要的是。打我的人我不敢還手。”?
甄哼了一聲轉(zhuǎn)回頭去。趙雨望見故作恍然的道:“哦,你是不可以還手。不但不能還手,還不能躲……若是冒犯尊長,罪加一等。”?
“……”?
眾人又等了一會兒,終于看見陸仁與鄧艾急匆匆地跑入廳中。鄧艾還好,陸仁卻是上氣不接下氣的粗喘道:“對、對不起啊各位,我睡過頭了。說出來別見怪。我那滴漏可能壞了,剛剛才到的辰時刻度。”?
在座眾人中屬馬鈞跟隨陸仁最久,比較了解陸仁的性格。剛想開個玩笑取笑一下,望見陸仁蒼白的臉色和滿眼的血絲,不由自主的又把話咽了回去。?
甄也望見了陸仁的臉色,起身離席過來扶住陸仁道:“義兄,你身體沒事吧?”?
陸仁擺擺手道:“沒事沒事。都坐下議事吧。”?
眾人各自安坐開始議事。陸仁聽過三師地要求后讓郭弈把這次從南皮帶回來地移民中的男丁全部交給馬鈞,先重點解決一下生產(chǎn)工具方面的不足。同時造船地事不能拉下。理由很簡單。水運能力如果不夠,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一樣會沒辦法銷售出去。?
接下來三師加上郭弈又在那里爭論起一些別的事來。這一類的事甄宓、甄誠他們很少過問,也就沒有插嘴打擾。只是靜靜的聽他們?nèi)绾畏峙涠选_^了有一盞茶的時間,三師與郭弈正在那里爭得起勁,忽然馬鈞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都靜下來。幾個人都不解其意卻也都安靜下來,這一安靜下來眾人馬上就聽到了輕輕的鼻鼾聲。尋聲望去,竟然是陸仁趴在桌幾上睡著了!?
眾人啞然失笑,甄誠最先站起身來想去推醒陸仁,甄輕聲阻攔道:“不要,讓他多睡一會兒吧……義兄他真的怪累的,我們這里能不打擾他的事還是盡量不要打擾他為好。”?
幾個人都點點頭,稍稍避遠了一些悄聲商議。甄向甄誠神了個眼色,指了指身上的外衣。甄誠會意,除下外套躡手躡腳的來到陸仁身邊,輕輕的披在了陸仁的身上。之后眾人都聚到一起商議事情,只有甄宓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里目不轉(zhuǎn)睛的望定陸仁。?
過了很久,三師那邊的事情都已經(jīng)商議完,回來時陸仁猶自沉睡未醒。甄宓見他們都商議完便示意甄誠去喚醒陸仁。陸仁被喚醒后揉了揉眼睛,向眾人歉意的道:“真是對不起啊,我最近還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點。”?
甄道:“義兄你這是操勞太過,何必自責?昨日你答應小妹要好好休養(yǎng)的,今日會后義兄就把諸事先放一放,安心休養(yǎng)吧。”?
馬鈞接上話道:“是啊是啊,大人你真的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陸仁不好意思的抓了幾下頭道:“看樣子你們這里的事情都商議好了吧?沒什么特別的事?”?
一齊搖頭。?
陸仁道:“那好……最近我還真的感覺精神日差,可能真的是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行。今天找你們來主要就是交待一下,我要休養(yǎng)一個月,這一個月不是大事我不會去過問。馬先生,徐老,你們那里除去本身的工活之外,新工藝新器物的開發(fā)也千萬別拉下。還有,我休養(yǎng)的這段時間里……小雨,由你代我主事。”?
“弟子遵命……啊!?”?
隨著趙雨的驚呼,其余的人也都愕然的望向趙雨,目光中的含意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