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參議之人各個都是智力高絕精於籌劃之輩,可任誰都沒有想到龐統提出的計劃直指鮮于輔的根基,竟然要抄他老巢,還真是有幾分圍魏救趙的意思。
不過衆人想了一想後,覺得龐統的計劃還是有一些問題。
吳質就說道:“攻泉州當是好計,只是泉州地處漁陽最南端,我軍現在上谷最北端,中間隔開近八百里路,路途遙遠怕是不便。”
沮輝說道:“且此去泉州,定會途徑漁陽,屆時袁幽州若爲了攻克漁陽,一力要求我軍到漁陽合兵,怕是也不好拒絕。”
徐庶也說道:“泉州不比馬城、寧城,作爲鮮于輔宗族所在勢必守備森嚴。我軍爲了突襲馬城,所率騎兵居多,步卒較少,且攻城器械等並不齊備,若要長途跋涉趕往泉州單獨攻城,怕是要大費周章。”
龐統似乎胸有成竹,淡定地答道:“諸君所言甚是,從此地趕往泉州多有不便,可若是從常山趕往泉州就不必經過漁陽,且在常山有現成的攻城器械,不必另行打造。”
吳質問道:“龐中郎之意要返回常山後再趕往泉州,那豈不是要繞更遠的路?耗費更多的時間?”
龐統笑道:“何必如此麻煩,此地的兵馬可部分回防常山,然後從常山新發一支生力軍前往泉州。”
此言一出,衆人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個打法。
徐庶拊掌道:“妙哉!將軍在常山可是還有數千精兵可供驅使,可多調步卒帶上攻城器械而行,不必調用此處兵力。”
辛儒在心中暗暗喟嘆,此人何其多智哉,每每別出心裁卻又妙到巔毫,自己實有不如也!
他作爲參議主持人,自然要秉持公允,便說道:“士元此計甚妙,我等不妨擬個方略呈送將軍擇取。”
於是這一場參議最終形成了三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直接走最近路線,經過軍都山過居庸關到漁陽與袁熙合兵;
第二套方案派輕騎從寧縣出燕山,一路走草原地帶到漁陽以北入境,抄襲鮮于輔後路,與袁熙大軍合圍漁陽;
第三套方案讓寧城兵馬回常山,同時調常山兵馬以步卒爲主帶上攻城器械從冀州境內直趨泉州。
顏良看到這三套方案後也是大爲驚歎,若說第一套方案中規中矩,第二套方案別開生面,第三套方案則是天馬行空。
所以第一套方案直接被顏良給無視了,他纔不想去漁陽和袁熙這個蠢材合兵。
至於另外兩套方案他都覺得十分可取。
這時候漁陽前線又有情報傳來,顏良得知了東部鮮卑大人闕機攻入漁陽抄掠後大爲震怒,漢人之間互相攻伐也就算了,什麼時候輪到鮮卑人來趁火打劫。
所以他略一考慮後就決定兵分兩路,派一路輕騎北上,從草原殺過去,抄闕機的後路教他如何做人,另一路則從常山出發直指泉州。
這兩路兵馬的人選並不難抉擇,既然夏侯衡已經作爲度遼將軍假司馬,那就由他帶一部兵馬出草原,也好讓夏侯衡通過這一戰打出威風,方便他日後在上谷立足。
另一路則由留守常山的張斐率領真定營和顏枚的石邑營,帶上攻城器械,走冀州境內的官道去泉州。
張斐走後,常山國中軍務由仲棟手,待隗冉帶著房山營主力回常山後再由隗冉接手。
至於顏良本人,則率領一部分精騎並中山郡兵走軍都山,過了居庸關之後讓中山郡兵往漁陽繼續進發,應付一下袁熙,自己則折道南下,過涿郡到博陵北新城與張斐的兵馬會合。
方略定下後,在寧城休息多時的各部立刻開動起來,兵分三路一同行進。
在夏侯衡率領的北路軍出發前,顏良特意把他叫到身邊囑咐道:“此去草原,你不妨徵發素利等東部鮮卑部族爲你所用,素利與闕機素來不和,這次又多有折損,定會答應跟隨你去攻略闕機的部族。”
“只要素利隨你攻打闕機,日後他與闕機便算是成了生死大敵,日後少不得要靠你來幫襯。”
“記得,你這一路只是偏師,切莫急於求成,更莫要孤身犯險。”
“我這次南下時,會親去北新城與我從兄談及你的婚事,你便靜候佳音吧!”
由於是戰時,不能行跪拜禮,夏侯衡只是用拳頭把胸前的衣甲拍得砰砰響,大聲答道:“末將定不負將軍所託,讓膽敢侵犯漢地的鮮卑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顏良拍了拍他肩膀,說道:“遇事多與趙霄、秦壽商量,去吧!”
隨著夏侯衡率領的一千五百輕騎出發後,隗冉也帶著一部分兵馬原路返回常山去接替張斐。
顏良又在寧縣等了幾日,等到袁熙第三次派出使者前來求援後才施施然出發。
從寧縣到漁陽最近的道路要翻過軍都山上的居庸關,在居庸關以西是上谷郡治沮陽縣。
顏良來到沮陽後,效法前例,對上谷太守表示將大小寧城的政務交還給上谷郡安排。
這個消息可上谷太守喜出望外,他原以爲顏良會仗著兵威私自任命大小寧城的地方官吏,讓他捏著鼻子認下,沒料到顏良居然如此好說話。
當然,顏良也與上谷太守言及大小寧城周邊胡虜猖獗,閻柔餘部尚未清剿乾淨,所以他留了一支兵馬在代郡與上谷交界處的白龍山駐守,以保障大小寧城與馬城的安全,且代郡太守已經答應了會支應駐軍的一部分錢糧供應。
上谷太守十分有眼色地表示對顏良駐軍的支持,並答應支應駐軍的一半錢糧。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寧縣是有名的北邊貿易城市,原本被閻柔佔據的時候,上谷郡一點好處都撈不到,眼下至少能分一杯羹。
得了好處的上谷太守一方面派人去大小寧城接管政務,另一邊則大設筵席款待顏良。
顏良也樂得逍遙,在沮陽又耽擱了兩日,直到張斐已經率兵馬進發到中山國盧奴縣的消息傳來,他才重新出發。
在翻過了軍都山後,按照原本的計劃顏良要在此處與中山郡兵分道而行,不料中山郡兵的兩名軍候得知此事後卻死活不答應。
那兩名統兵的軍候此番跟隨顏良北上打的都是順風仗,很是撈了不少功勞而自身的傷損微乎其微。
但他們想想之後要去漁陽與袁熙的兵馬會合攻打漁陽城就心中犯怵。
袁熙帶著四郡兵馬打了一個多月都沒打下來,多他們三千人又能如何。
且他們在最初跟隨顏良走西路便已經得罪了袁熙,若是單獨去漁陽會合一定會被袁熙穿小鞋,到時候沒了顏良的照拂還不是任袁熙揉捏。
二人越琢磨越不對勁,便慫恿監軍甄堯到顏良面前叫苦,請求繼續跟著顏良去攻打泉州。
甄堯此次隨軍出征純粹是鍍金之旅,根本就沒有什麼繁重的任務,只需要協調一下中山郡兵與常山兵馬之間的配合。
他作爲顏良的大舅子,在軍中如魚得水,與辛儒、沮輝、龐統等人關係融洽,時不時一起聚個餐喝個小酒。
所以聽二人說到漁陽與袁熙合兵後可能會遇到的境遇便犯了愁,二話不說就帶著二人找顏良訴苦。
甄堯的理由也十分充分,他說道:“將軍,郭府君臨行前可是關矚我等一定要跟著將軍行事,莫要擅自行動。如今將軍卻要與我等分兵,卻讓我等好生爲難。”
顏良略一琢磨便清楚了甄堯等人擔心何事,並尋思他們的擔心多半會成事實,老袁家的人心胸都不咋開闊,還真做得出拿友軍當炮灰的事情。
他略一猶豫就答道:“好吧!反正得罪人的事情我也幹了不止一件兩件,我這便修書一封,告知袁幽州我帶著你們一起去泉州。”
甄堯聽聞後喜上眉梢,笑道:“如此便好,將軍用兵神鬼莫測,我等正好多跟隨在旁領略一二。”
於是乎,顏良從上谷進入涿郡之後直接帶著大部隊折道向南,往博陵郡而去。
袁熙這時候在漁陽城下已經是騎虎難下,攻了一個多月沒能打下一個城池,自身傷亡不小還被劫了兩次糧草。
另外一路的顏良輕鬆拿下閻柔控制的三城消息傳到袁熙耳中時,袁熙既震驚又羞惱,很是生了一通悶氣。
因爲傷亡增加,也因爲闕機的騷擾,讓袁熙的攻勢越加疲軟。
正常而言,仗打到這個份上也應該退兵了。
不過袁熙卻下不了這個面子咽不下這口氣,堅持不肯退兵,一定要攻破漁陽。
衆將都愁眉苦臉束手無策之時,留守薊縣的別駕韓珩匆匆來到軍中,提議讓袁熙派人去向顏良請求增援。
袁熙乍一聽聞這個建議時是拒絕的,他自以爲顏良對他有奪妻之恨,哪裡願意向顏良請求援兵。
不過在韓珩的苦心勸解並其餘衆將校幕僚的遊說下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袁熙在派出人後,最初還擔心顏良不肯發兵來援,不過在得知顏良動身後這才略略放心。
不料這一日卻收到顏良的信函,說是他不來漁陽合兵,而是取道涿縣去攻打泉州。
收到信函的袁熙當即破口大罵道:“豎子爾敢!不來增援也就罷了,竟然敢誆騙於我!”
韓珩正好隨在身旁,略一思索便勸解道:“使君息怒,度遼將軍去攻打泉州也是好計一條,想那鮮于輔世居泉州,宗族老少均在彼處,若泉州被攻,勢必會讓鮮于輔方寸大亂。若其心憂泉州派兵去救則漁陽防務減弱,若其不去救援則要冒著泉州被攻破,宗族老幼被俘的風險。”
袁熙仍自罵罵咧咧道:“什麼好計!顏良那廝分別是想趁著我牽制鮮于輔主力,自行去泉州撈好處,我當初就不該用你之策去向顏良求援!”
韓珩被連帶著罵了一臉,但也只能繼續勸解道:“使君息怒,既然度遼將軍一心去泉州,勢必也勸不回來,眼下唯有利用此事來增加我軍的勝面。”
袁熙發泄了一通後也稍稍冷靜下來,問道:“依你之意,當如何利用此事?”
韓珩道:“雖則度遼將軍此刻還沒兵逼泉州,但不妨將此消息透露給城中的鮮于輔以亂其心。同時我軍暫緩攻勢,做出一副要南下配合度遼將軍共攻泉州的架勢,或能誘得鮮于輔發兵南下救援泉州,若城內守備削弱,我軍再猛攻不遲。”
韓珩的這個建議很快得到了衆將校的附和,原因無他,其中提到了暫緩攻勢。
這段時間大家都在城頭消耗慘了,早已無人願意再攻,故而人人支持韓珩。
袁熙見衆意難違,便採納了韓珩的建議,向城內射出帛書,宣稱顏良已經率兵攻打泉州,不日將攜鮮于氏老幼頭顱來漁陽會合云云。
鮮于輔得到這個消息後果然慌亂不已。
由於漁陽被圍,城內得到外部的消息大爲滯後,鮮于輔至今還不知發生在馬城、大小寧城的事情。
他起初的確聽聞常山相顏良可能會增援袁熙,參與攻打漁陽的戰事,爲此還擔憂了一陣,擔心顏良的戰力強大自己可能應付不來。
但一個多月過去後,鮮于輔都沒看到攻城的序列裡有常山兵馬,讓他大爲寬心不用面對這個素有勇名的強敵。
眼下突然得到顏良可能攻打泉州的消息,鮮于輔心裡首先就信了三分,又看城外的袁熙聯軍也暫緩了攻勢,大有一副要拔營向南的架勢,愈加相信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眼下鮮于輔控制的兵馬裡,大部分在漁陽城內,少部分則分別由長史田豫與鮮于輔的從弟鮮于輔率領。
鮮于銀負責守禦老家泉州,長史田豫則領一支兵馬駐守漁陽與泉州之間的潞縣。
雖然鮮于銀也算知兵,且若泉州有事,田豫可以就近增援,但顏良的名頭太大,仍讓鮮于輔憂心不已。
雖然鮮于輔還不至於手忙腳亂到棄了漁陽回防泉州,但也一連派出幾撥兵馬,分別往泉州和潞縣查探消息。
因著此事,漁陽城下的戰事竟然中止了下來,呈現出短暫的和平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