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是隔斷弘農與洛陽通路的險關,關東是洛陽,關西是弘農,兩側是綿延無盡的崇山峻嶺,懸崖絕壁,還有許多河流的發源地,夸張點說成是鳥獸難通也不為過。
因此所謂繞道一類的想法,第一時間從鐘繇腦子里排除,要是能繞過去,這里也就不會從古至今都倚為重地。
現在的形勢,從常規來說,也就只有兩個可能。
一種是南方的陸渾關失守!可陸渾關有徐榮親自鎮守,兵精糧足,不可能連一點點風聲都沒有,便莫名其妙地淪陷。何況,陸渾關外的田野山林間,還有許多扮成獵戶的眼線,是他親自安排的,只要陸渾關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從那邊傳回消息。
另一種,則是穎川失守,南陽的楚國大軍攻入曹軍,再從身后打過來。可這也是不合常理的,因為此時距離捷報傳來的時間并不久,根本沒可能那么快,這完全超出了人的范疇。
腦海里電光火石般閃過這些念頭,鐘繇第一時間冷靜下來,“嗤”地拔出腰間佩劍,殺氣凌然地喊道:“諸位休慌,此乃山野小賊,絕非楚國大軍,爾等盡心在此抵擋,老夫與曹真將軍親自前去圍殺!”
鐘繇在屬下心中的威望是無與倫比的,他的鎮定,很快穩住中高層將領的慌亂,紛紛領命而去,安定軍心。
鐘繇和曹真也匆匆趕赴關東城墻。沿途看到那種心中驚懼、危言聳聽、鼓動同仁的將士,皆是毫不客氣,一劍斬殺。
如此在各方能臣傾力施為下。亂象終于漸漸穩住。
可鐘繇的心還沒安下來,距離關東城墻還有好一段路時,又一傳令兵匆匆奔至。
“啟稟太守,敵軍趁著夜色掩護襲取東城,我方因毫無準備,調度遲緩,如今已有三段城墻失守。”
“速速傳令夏侯贊。讓其調撥西城三千兵士,立刻前來增援!”
“諾!”
待那傳令人走后。曹真才露出些許驚慌之色,急道:“鐘太守,不對勁啊!若是尋常毛賊,哪有這等戰力。即便沒有準備,也無法如此快速地突進城墻,對方絕對是精銳兵馬。”
“原因已經不重要,現在軍心不能亂!”鐘繇什么也沒有解釋,只這么意味深長地回了一句。
曹真并不愚魯,識趣地不再多話,只是眉頭的憂色卻揮之不去。
兩人帶著心腹親衛趕至東城,這才知道戰斗的慘烈,東城安排這點守備兵。根本就是被壓著節節敗退,若非將士拼死奮戰,恐怕早就陷落。鐘繇略微觀察。便第一時間接過了指揮權,經過他調度后,雖然仍舊難以抵御,但形勢卻好了很多。
不久,夏侯贊率領三千兵士增援過來,大大緩解了壓力。
可惜攻城的軍隊早已占據了好幾段城墻。奪取先機,鐘繇欲要翻盤很艱難。
“精兵。對方絕對是百戰精兵!”
曹真觀察了很久,也親自上去廝殺了一番,此時回到鐘繇身邊,立刻就叫嚷起來。
“我明白!”鐘繇老臉陰沉,緊握著利劍的手都有些發青。“這一定是楚國的主力軍,還是主力軍中的精銳,即便我們麾下的兵士也不如!如今他們已占據先機,對我們很不利。”
“現在該怎么辦?關西的張遼也跟發了瘋一般,不計傷亡地猛攻,這般下去,我們損失會非常大!”
“撐!無論如何也要撐下去,只要拖上半日,眼前這些兵士必退!”鐘繇斬釘截鐵地說:“他們只有幾千人,雖然精銳,但明顯是奔襲而來,沒有足夠的后力,只要撐過這半日,其退走,我們緩過勁來,重新部署防御,就不足為慮。”
“那我親自上前邊督戰!”曹真回道,渾身充滿了驚人的煞氣。
可他還沒踏出腳步,焦急的呼聲傳來。
“報!報!!!!!!”
“何事?”曹真驚疑不定。
“城內糧倉、武庫,包括函谷關的關府盡皆失火,有不少身份不明的高手在城中作亂。”
話音落下,鐘繇都沒來得及開口,又是一人匆忙奔來:“報鐘太守,西城大量撤下城頭休息的兵士出現中毒癥狀,疲軟無力,雖然不致命,但兵士大多手腳無力!”
“什么?”
鐘繇雙眼一黑,身子軟倒。
曹真眼疾手快,匆忙將其扶住,厲聲質問:“怎么回事?怎么中的毒?”
“醫官說,應該是吃的食物中,摻雜了類似蒙汗藥一類的東西!”那兵士回道。
“蒙汗藥?軍中食物向來管理嚴格,如何會有這等東西?”曹真怒不可遏,雙目沖血。
“應該是之前那些送來食物的百姓!”鐘繇此時恢復了一些元氣,強挺著說道。
原來,城中早前曾有不少百姓托兒帶母,給曹軍送這送那,支撐他們抗敵。
“百姓?”曹真愣住,悲憤異常:“我等待關內百姓向來不薄,其為何這般背棄?”
鐘繇擺擺手:“不,這與百姓無關,應該是有人從中作梗,只是利用了這個機會,因為只有這個時侯,他們才能在我們軍隊的食物中下毒,甚至有可能百姓的義舉本就是他們牽頭而為!”
說完,他仿似一瞬間蒼老了十歲,極為疲憊地嘆道:“好聰明的手段,他利用了百姓對我的愛戴,這等計策必出自郭嘉之手!”
“唉!”曹真重重一嘆,大刀狠狠駐地,“砰”地砸出一個洞。
“我們敗了!”
鐘繇非常冷靜,想到如今這局面下,內部出現大亂,絕對無力抵擋,話音中滿是苦澀。
“曹真,你率領一部兵士突圍去吧!再抵擋下去,只是白白犧牲了性命,你要將這個消息報給穎川,不然后果難以設想!”
“好!”曹真識得大體,轉身就要走。
可剛邁出一步,卻陡然頓住,猛然轉過頭來:“鐘太守不走?”
“我?”鐘繇臉上露出一絲解脫似笑容,淡淡地說:“我丟了司隸,如今又丟了函谷,哪還有顏面去見主公!罷了,就讓我與這函谷共存亡,只望曹真將軍念著往日情分,能多多照料老夫在洛陽的家人。”
“鐘太守這是何話?主公曾言,這司隸唯獨鐘太守決不能出事,末將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這里。”曹真急切勸阻。
鐘繇并未動搖,肯定地說:“我辜負了主公的信任,曹將軍無須多說!閣下還是快快率兵突圍,莫要耽誤大事。”
“這……”
曹真有些躊躇,并不僅僅是因為他與鐘繇的情分,曹操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也有很大原因,他心里是明白鐘繇分量的。
“不行,鐘太守必須走!”
曹真下了決定,二話沒說,直接出手。
“你……”
鐘繇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就被打暈過去。
曹真毫不拖沓,揮手將其扔給身旁的親衛,便大聲道:“你們負責保護鐘太守,派人通知各部,自行從東城突圍,本將軍只為眾人爭取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內,東城門會在本將軍控制中!”
曹軍完全不明白為何形勢會急轉直下,可得到命令后,誰也沒有遲疑,一場激烈的攻防戰瞬間變成了突圍戰,讓人莫名其妙,卻又令人感嘆戰場的瞬息萬變,可惜事實就是事實,誰也只能接受。
東城門的爭奪并不激烈,在發現曹軍意欲突圍后,楚國兵馬有意放棄了城門,甚至還讓開了可供他們逃跑的道路,對于撤走的曹軍毫不理會,只是加緊控制城墻上的各處重要據點,搶占有利位置,形成一幅奇景。
函谷關的曹軍撤了,走不了的絕大部分都選擇了投降。
張遼的白虎軍團迅速奪取了整個函谷關的控制權,開始掃蕩內部。
戰報也如雪片一般飛往各方!
僅僅半日后,張遼再度起兵東進,追擊敗軍,直取洛陽!
駐守函谷關以南的徐榮,得知函谷失守,張遼打至曹軍腹地,擔心陷入孤軍之地,主動出擊弘農,意欲“圍魏救趙”,逼迫白虎軍團撤回。只是這早在預料之中,雍州刺史法正已奉命率領郡府兵設伏多日,其尚在半途,就在山澗遭到滾石檑木招呼,慘敗而回。
沒有人想到,楚國很久都不參戰的郡府兵,竟然會被召集起來,做出這等伏擊之舉。
可也正因為這個疏忽,沒有人去注意那些日常維持各縣治安的郡府兵,更想不到早已是純文職的法正卻帶兵設伏。
徐榮以為自己摸準了敵軍動向,可沒想卻栽了個大跟頭。
經此一敗,徐榮知道陸渾關已經絕對保不住,擔心受到前后夾擊,匆忙放棄陸渾關,引軍馳援洛陽。
張遼親自分兵阻擊,兩軍在伊闕展開激戰。
這場野戰中,逍遙津死士再次揚名,作為軍隊的箭頭,他們以高超的武藝和悍不畏死的精神,殺得士氣低落的曹軍人仰馬翻,徐榮與張遼激戰數十合,也被一槍挑掉了肩甲,左肩負傷,被迫遠撤洛陽以東,失去再戰之力。
鐘繇與曹真率領殘余曹軍困在洛陽,危在旦夕!
黃權也在徐榮兵敗,洛陽遭到圍困的第三日后,指揮士卒展開攻打!
曹軍連敗,實力大減,兵生怯意,洛陽那巍峨而完備的城防,也難以抵擋士氣如虹的白虎軍團將士,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