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顆震天雷。
同所有的武器一樣,震天雷身爲火器,之所以出現必然有他的優勢所在,而之所以不是主流武器也必然有他的弱點。蕭文提前將火器做了出來,只不過是省去了人們主動發現火器威力的時間,但卻並不能改變火器在未成熟階段的固有缺陷。
這缺陷是如此明顯。
在這之前,蕭文手下已經用了很多震天雷了,但是所有的震天雷都只是作爲一種擾敵的武器存在的,原因只是因爲震天雷的聲音夠響,關鍵時刻更是可以隔著好遠就傳出信號。但是,它的威力始終太小了。
解決辦法不是沒有,最簡單的就是在震天雷里加上一些生鏽的鐵片等等這些東西,隨著震天雷爆炸的威力扎進人體,以如今的醫療水平,等待這樣的傷員的,就只剩下傷口化膿一條路了。
蕭文早就知道了這一點,所以從來沒有提及甚至對偶然發現了這點的人也下了禁口令,可是這世界上,總是有聰明人存在的,就比如眼前這個副團長,皮袋裡的這顆震天雷是他給自己準備的,留在關鍵時候逃命......或者自殺。
在管亥面對越來越大的刀身的剎那,副團長帶著引燃的震天雷朝著夏侯欺身而上。也或者“欺”字並不能很好的表達這時的情形吧,換在夏侯的角度,就只看到在自己立馬就可以取下敵將人頭的時候,突然敵將的副官朝著自己擁抱了過來。
夏侯看的很清楚,這擁抱並不是捨身而上替管亥擋刀或者單純的阻止夏侯出刀的意思。它就是個簡單的擁抱,張開雙臂,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震天的響聲炸起,沒有蘑菇雲般的輝煌宣示,沒有地動山搖的強力證明,所有人不過是感覺到自己的耳膜被震得生疼,而已。
夏侯的刀依然在朝著管亥劈去。這一刀劈結實了,管亥的腦袋會被脖子裡的大動脈給直接噴上天去,這是這個世界上的奇景之一,雖然有人對這個景象癡迷不已,有人卻顯得厭惡非凡。
只是下一刻同感傳來,夏侯的刀雖然依舊劈到了管亥,卻不可抑止的劈歪了地方,而且力度也不夠大。夏侯有些不明白爲什麼,但是腰裡的疼痛感是這樣的強烈,夏侯感覺自己身上好多地方都被錐子紮了進去,身上的肌肉隨之強烈收縮,然後再次被鋒利的異物再次劃傷。
副團長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這是管亥看到的第一個畫面,然後管亥才發現自己沒死,不僅沒死,甚至身上的傷口都比預計的要小得多。管亥顧不得疑惑,迅速上前挾持夏侯,然後纔有時間呼喊親兵來援,制止混亂的戰事,最後又看到了兵糧庫的熊熊大火。
五百騎兵已經不足五十了,當所有人都圍在了管亥身邊的時候,管亥已經聽到了正面戰場的聲音先小了一下然後又高亢了起來。顯然發現了後方兵糧庫被偷襲之後,曹操想要撤兵,而同樣明白情況的王修開始不死不休。
總算是扭轉了戰局吧,管亥感覺不到一絲的喜悅。身上甲衣只護住了重要地方的副團長,因爲疼痛的抽搐已經慢慢平緩了下去,一起平緩下去的,還有他的呼吸。而穿著重甲的夏侯淵,只不過在腰裡大腿等地方被鐵片深深的紮了幾個坑,這傷很重,但一時半會並死不了。
管亥暗歎一口氣,副官的這一愛好管亥早就清楚,甚至還爲了他專門去請教過郭嘉,當得到了郭嘉的回答之後,管亥也覺著這樣的死亡方式太過殘忍,所以制止了副官的研究,只不過也並沒有阻擋他將僅有的那一枚“***”掛在腰間就是了。
本以爲這只是他的一種紀念,卻沒有想到他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管亥一時有些茫然,今夜的打擊對管亥來說有些大了,不過總算是軍校的訓練有了本應有的效果,管亥強行打起精神,將夏侯淵扔在了自己馬上,然後讓親兵救起副團長,緩緩開始退出曹軍的包圍。
過程並不順利,夏侯淵在曹軍的中的身份太高,沒人敢就這麼輕易的讓管亥帶著夏侯走了,但卻也沒人敢不顧夏侯的死活對管亥動手。
五十人環繞在管亥的周圍,管亥眼睜睜的看著副官的呼吸漸漸小了下去以至於再不可聞,然後頭一歪,死了。副官的甲衣不如夏侯的重甲來的結實,也不如夏侯在瞬間本能的躲避開了不少彈片,所以副官死了,而夏侯還活著。
不過受了這樣的傷,活著可能會受更多更大的苦,比如現在,管亥爲了夏侯的命就不得不開始將所有的彈片都挖出來,沒有止血藥,也沒有消炎藥,甚至都沒有麻沸散。
在所有曹軍驚懼的注視下,管亥的手依然沒有一絲顫抖,一塊塊彈片從夏侯的身體裡被剜除,夏侯漸漸變成了血人。
不知何時曹操已經站到了管亥不遠處,可能是他看出了管亥並不是在虐待俘虜而是在救治夏侯吧,管亥不清楚,管亥只知道自己這五十人帶著夏侯是走不遠的,而曹操回來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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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的聲音漸漸低落,但那種漸行漸遠的聲音卻讓管亥覺著戰事並沒有就此完結,反而像是王修敗了,而曹軍在死死的追擊著袞州軍。
情況有點複雜,只是已經不關自己的事了。管亥將自己能找到的夏侯的傷口都檢查了一邊,然後對著曹操道,“將軍還是快點找個郎中救治他吧,夏侯將軍身體裡的任何一塊鐵片都足以致命。另外......”管亥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副官,聲音低沉道,“將軍要俘虜的話,我一個人就夠了,讓底下這些人,帶著他的屍體回去吧!”
或許是管亥剛纔救治夏侯淵的舉動讓曹操稍微有些感激吧,也或者是其他的原因都說不定,總之沉默片刻之後,曹操點了點頭。
送走僅存的五十騎兵,管亥也步了太史慈的後塵,很瀟灑的昏了過去。
兩個引起今夜這場大戰的主要人物都無所顧忌的昏過去了,但是今夜這大戰卻一時半會不會停下。管亥之前的想法沒錯,在正面戰場,王修確實敗了。青州兵再訓練有素,都不是經歷過和袁術的兩場大戰之後的曹軍的對手。除此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曹仁他們回來了。
潰敗的青州兵並沒有慌不擇路,在王修的帶領下,青州兵撤退的方向一直都在控制的範圍內,這一點雖然得到了曹仁的好評,但如果僅僅這樣的話,青州兵並不得能消除曹仁今夜一戰滅殺青州兵的貪婪。
想來沒什麼特殊的原因,今夜這場大戰,會一直持續到分出勝負吧。曹仁在戰馬上感慨一句,然後繼續帶著兵馬埋頭追擊。
曹操的大本營裡,此刻由李典和樂進二人主持,不過這只是臨時的,曹操帶人去了兵糧庫,那裡的火勢,稍微有些經驗的人都知道,糧草只怕保不住了。從這個角度說,今夜的勝負其實仍舊有待商榷。
李典的傷勢雖然不重,但終究傷到了,而樂進作爲主將,也必然要主動擔下放跑敵軍的責任,這二人的留下,不是沒有理由的。至於曹仁,能夠在關鍵時刻沒捨棄李典就已經很不錯了,想要他再擔責任,樂進沒有這麼天真。
只是兵糧庫那裡的喧譁聲持續的時間略長了些,而等到塵埃落定,首先進入樂進李典視線的,反而是渾身像是在血裡浸泡過的夏侯淵。
曹操的心情明顯不好,只不過這時明顯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就在中軍帳裡,曹操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就吩咐剩餘人馬繼續追擊,“糧食已經燒沒了,明天之前如果拿不下徐州,大家就都得餓肚子。”
曹操的冷漠有時候纔是衆將最大的壓力,已經清清楚楚的明白了糧食卻是被燒沒了,大傢伙也就再沒什麼僥倖的心思,只好著手強攻徐州了。
只不過曹操臨散會前又吩咐了一句,“今次來徐州之前,劉曄劉子陽告訴我說,我那老鄉神醫華佗最近可能在徐州,陳珪還舉薦他孝廉了。妙才的傷勢有些重,我需要立刻尋到華佗。”
曹操的話沒頭沒尾,但是每個人都聽懂了,徐州之前只不過是戰略意義上的目標,當損失大過利益的時候,放棄他也不是不行,可現在,這已經變了性質,曹軍再沒有了退路。
雖然所有的將士都累了一夜,但既然戰爭已經開啓了,曹操也沒了心思重新整軍之後再從頭來過,而且王修既然露出了頹勢,曹操沒理由不趁機滅掉他。
一鼓作氣吧。曹軍簡單的整理之後,再次奔向了徐州,一路隨著曹仁留下的信號,向著王修追了過去。
而管亥和太史慈兩個,李典出於對對手的尊重,好算是好好的照顧了兩人。只是,太史慈的傷並不比夏侯淵的稍輕啊!
徐州,終究還是躲避不掉這近乎宿命的一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