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劉皇后秘不發喪,我在很早的時候就差了一個心腹在宮里當內侍,那內侍費了老大勁才將消息遞出宮來。
呼廚泉兩眼放光,雙手亂搓,像是被人擰了發條在帳中來回轉圈,過了良久方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小子果然沒有說錯,這會也就半個月多一點,先是軻比能死了,再接著是劉備,時局果然太不一樣了。”
那人道:“前幾天咱還商量著北上收復故地,這會咱是北上呢,還是南下呢?”
呼廚泉想一不想,叫道:“南下!咱在草原上放了一輩子羊了,也該到中原享享福了。”
那人道:“不管是匈奴也好,鮮卑也罷,草原上這些個民族還沒有一個能占據中原花花江山。單于今日南下,不到一個月,就能占領長安,當皇帝,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單于您完成了歷代單于想完成而沒有完成的大事,可算是古往今來英明有為的單于,就是冒頓單于也不及您老人家萬分之一。”
這一番話連吹帶捧,呼廚泉打心眼里樂了出來,哈哈大笑,驀地里笑容僵住了。
那人道:“單于,怎么了?”
呼廚泉道:“漢人大軍正南撤呢,咱南下豈不要和他們撞上?”
那人思索片時,眼珠一轉,叫人拿來地圖,指著地圖道:“由此往西,是一片荒漠。咱往西進入荒漠,再從南面出來,經過一片荒涼的原野,進抵奢延水,由奢延向南,翻白于山,沿著洛水向東向南,經馮翊而至長安。”
呼廚泉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向下移,道:“前半段好說,都是荒野,當洛水進入上郡時就是漢人重鎮了,這如何保密可是個大問題。”
那人道:“我也是知道這樣做要擔風險,可是咱的人馬有一半就在高奴、定陽一帶,不趕去和他們匯合,這力量怕是不夠。”
呼廚泉低頭沉思道:“嗯,是要和他們匯合,可是……”
那人道:“成大功者,哪能不冒風險,單于盡管大膽西行,我想老天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呼廚泉道:“也只有如此了。”
那人回到營帳寫了一封密信差人遞往長安。
那日薛珝出了宮門出了北宮門來到北闕甲弟,全長安的宮官盡居于此,薛珝過了富麗堂皇,紅墻碧沼的太傅府,往北走了良久,來到右仆射鐘繇府上。其時鐘繇已收到不好的消息,加了侍衛,門口站了兩排人,見他到來,紛紛手按刀柄,凝神戒備,一親兵上前請問姓名。薛珝報了字號,那親兵滿臉堆笑,道:“原來是薛大人,大人來得真是不巧,我家老爺正在左仆射府上品茶,并不在此。”
薛珝冷笑道:“都這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功夫品茶。”頓了頓,道:“聽說皇后娘娘的父親楊彪楊老先生在貴府作客不知可有此事?”
那親兵道:“正是,當年楊老先生和咱家老爺曾一起在當時的皇帝,現在的穎川王手下共過事,兩人同過甘苦,共過患難,相互間的交情自是非同一般。這次楊老先生來長安探望皇后娘娘,老爺便留他在府上多住幾日,敘敘舊情。”
薛珝道:“那楊老先生現在在府上么?”
那親兵陪笑道:“不巧的很,楊老先生也在左仆射府上品茶。”
薛珝無啥好說了,邁開雙腳一二一,來到諸葛亮府上,好在左右仆射府緊挨著,并不太遠,沒過多久就到了。諸葛亮敢在大軍壓境時唱空城計,這心理素質果然非同一般,但見朱紅大門洞開,門前除了兩只石獅子,一個兵丁也沒有。薛珝見了這陣勢,也不禁暗暗佩服,心想這一向作事低調,不顯山不露水的左仆射果然有兩把刷子。既然門開著,他也就不客氣了,上了臺階,抬腳便進。門房里鉆出小童一名,道:“請問先生來此有何貴干?”
薛珝報了字號,那小童臉上仍是中正平和,不喜不怒,道:“老爺正和客人品茗,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
薛珝道:“我有要事求見楊老先生。”
小童道:“不好意思,老爺說了,會客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大人還是改日再來。”
薛珝想要回去,心中不甘,想要硬闖,又怕院中伏了什么厲害的機關,偷雞不成蝕把米不說,還得罪了諸葛亮,那可就大大的劃不來了。
正在急躁,忽聽得嘩嘩聲響,側頭一看,只見一丑婦穿著粗布衣,揮舞手中大笤帚,打掃滿院落葉。
薛珝心想這女人總比不通事務的小鬼好說話,道:“哎,你過來。”穿成這樣在院里掃地,自然是下人,薛珝自然不必跟她客氣。
那婦人不知道他在叫誰,茫然抬頭,左顧右盼。
薛珝不耐煩的道:“就是你,過來。”
那婦人指了指自己,道:“大人,您是叫我么?”
薛珝道:“不是叫你,還是叫誰,快過來。”
那小童正要說話,那婦人沖他使了個眼色,那小童微微冷笑,回門房去了。那婦人走上前來,道:“大人,有何吩咐?”
薛珝道:“你去和你家老爺說……”
突然幾名婢女從回廊那頭奔了過來,對那婦人道:“夫人,你怎么又在干活,不是說好了,這些活由我們來干。”
那婦人笑道:“操勞慣了,總也閑不住。”
薛珝眼睛瞪得老大,道:“夫人!”
一名婢女道:“正是,她正是我家夫人。你是誰,來這里做什么?”宰相家奴三品官,這些婢女別看都是下人,這譜可是不小。
薛珝嚇了一跳,忙道:“在下不知是夫人,多有沖撞,還請原宥。”
黃月英笑道:“看您說的,你有什么事么?”
薛珝道:“在下有要事要見楊老先生,聽說他在貴府品茶,故不揣冒昧,前來拜訪。”
黃月英問了姓名,道:“原來是宮里的薛大人,你等著,我去給您通報。”
薛珝道:“哪敢勞動夫人?”
黃月英客套兩句,徑自去了,來到東首暖閣,見了諸葛亮等人,將薛珝來訪的事情說了。楊彪端茶欲品,聞言大怒,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案上,道:“他來做什么,當真掃興。”
諸葛亮微微一笑,道:“看來宮中的謠言非是空穴來風。劉皇后似乎已山窮水盡了,不然她也不會厚著臉皮來求您出來斡旋。”
楊彪道:“當初我勸她收手,可她自以為必成,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這會再想起我個糟老頭子來了?晚了!”
諸葛亮道:“您應該知道,令媛受著一個神秘人物的控制,她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楊彪道:“迫不得已,這小妮子和那不成氣的東西一樣,心大著呢。唉,我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居然生了這兩個不知死活的畜生來。”
諸葛亮道:“她從小與父母失散,缺乏管教,被壞人帶壞了,這罪倒也不全在她。現在她主動靠向我們,若是棄之不顧,她必鋌而走險,到那時局面可就更加不好控制了。”
鐘繇道:“孔明言之成理,皇上生死不明,城防守將忽遭撤換,劉封獻俘進京還有匈奴異動,這些怪事都擠在一塊發生,當真大大的不對頭,這里面似乎有一場陰謀,現在皇后的動向可是制關重要。”
楊彪點了點頭,道:“嗯,元常所言極是,老朽一時糊涂,險些誤了國家大事。”
諸葛亮讓黃月英將人領了進來,楊彪做足了戲碼,先是一臉的不高興,對薛珝愛搭不理的樣子。薛珝也舍下天大的面皮,跪地哭求。諸葛亮、鐘繇從旁相勸,楊彪這才轉怒為喜,答應從旁斡旋,薛珝大喜,連連磕頭謝恩。
諸葛亮道:“我再問你一遍,皇上究竟是不是你們害死的?”
薛珝道:“絕無此事,那方士是依娜找來的,皇后娘娘在她的逼迫下,不得不向皇上引見。這毒也是依娜下的,皇后娘娘和皇上相處多年,恩愛非常,她就是再有野心,也不敢謀殺皇上啊!”
諸葛亮道:“我估且信你一次,如今皇上崩殂,太子可是大漢未來的希望,不能再有閃失了,現在……”
忽聽得黃月英在外一個勁的咳嗽,諸葛亮道了聲賺,走了出去,問道:“哪不舒服?”
黃月英道:“早年落下毛病,一變天,胸口就發悶。”
諸葛亮道:“還是請太醫來看看。”
黃月英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大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了。”
諸葛亮怪責道:“這病就是給你拖出來的,不行,這回得聽我的,請太醫來瞧瞧。”說話聲越來越遠,漸漸的聽不見了。
過了好一會,諸葛亮回到東暖閣,道:“不好意思,內子舊疾復發,在下不放心,欲前往照顧,不能陪諸位了,請諸位改日再來。”
眾人安慰幾句,說了幾句夫人福大命大,定占勿藥之類的屁話,告辭離去。
薛珝在府門口與眾人話別,出了漢朝為專門為當官的修建的別墅群北闕甲弟,沿著橫門大街往南走。行過了幾處路口,忽然窄巷邊竄出了一個人,拉著他的手就往里拽。薛珝正要尖叫,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邊上說道:“薛兄莫嚷,是我!”
薛珝聽出是劉蒙的聲音,吁了口氣,任由他把自己拽入暗巷,道:“你可嚇死我了。”
劉蒙道:“你托心腹捎來的密信,隴西王已經看過了。他萬萬沒想到皇后娘娘竟受他人挾制,義憤填膺,故著我前來與薛兄聯絡,共商大計。”
薛珝道:“王爺現在何處?”
劉蒙向左右一瞧,壓低聲音道:“王爺及五千死士均已到了長安郊外。”
薛珝道:“藏身之處是否妥當?”
劉蒙道:“這點薛兄盡管放心。”
薛珝道:“那就好,走,咱們找個酒館好好商量商量。”
兩人找了間酒館,選了個齊楚閣子,秘議良久。雖然薛珝拍著胸脯,宣稱自己是劉皇后的全權代表,說什么都算,可劉蒙還是覺得這樣的大事要和劉皇后本人商量。畢竟原來只是要他的主子對付朝中大臣,現在半路突然殺出了個武功高強的女師父,手里握有數萬匈奴鐵騎,實力不容小覷,這任務的難度陡然增加了一倍不止,開的價錢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薛珝擺事實,講道理,拉關系,套親乎,有用沒用的說了一堆,還是不頂用,無奈之下,只得道:“你硬要去見皇后娘娘,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現在宮門侍衛都換人了,只認令牌不認人,劉兄沒有令牌,:.想要進宮,怕是不那么容易。”
劉蒙道:“事在人為,這事滋事體大,我不能僅聽你一面之詞就回去稟告王爺。”
兩人出了酒館到了宮門前,薛珝出示了令牌,拉著劉蒙就往里闖。守門將士攔住去路,一名兵士恭恭敬敬的道:“奉衛尉大人令,從即日起,沒有令牌的人一律不得入宮。要是小的們放這人進宮,脖子上這腦袋可就掉了。”
薛珝怒道:“這是皇后娘娘要見的人,你也敢攔,趕快讓開,若衛尉大人問起,我自和他去說。”
那兵士沒有讓路,反上前一步,道:“還請大人休諒小的們的難處,別讓小的們難做。”
薛珝道:“哼,你們只怕衛尉,難道就不怕皇后,衛尉殺得了你,皇后娘娘豈殺不得衛尉?快讓開!”
那兵士上有老,下有小,而且老婆長得還頗有幾分姿色,最怕腦袋搬家,說什么也不讓。薛珝和劉蒙闖不進去,只能在外面干著急。爭吵良久,北宮門司馬趕到,狠狠的批了守門將士一頓,親自讓著薛珝和劉蒙進宮,有司馬大人頭前帶路,哪個兵士敢攔,乖乖的放他們進去了。
那司馬領著兩人進了北宮門,薛珝千恩萬謝,那司馬謙虛了幾句,徑自去了。這個司馬和薛珝沒什么交情,為什么要幫助他,薛珝是百思不得其解。無意之中,他回頭向城樓上望去,只見楊彪站在城樓上,朝他揮了揮手。薛珝什么都明白了,沖著他笑了笑,帶著劉蒙去了。
兩人來到承明殿,碰巧依娜去宣室殿作賈仁祿的思想工作,這種事一向很耗時間,她多半會是不會回來的,看來連老天都在站他們這一邊。兩人進殿,劉皇后大喜,挺著個大肚子,就要從床上爬起來,劉蒙忙攔住她。兩人客套了一番,劉蒙皺眉道:“皇后娘娘,有一句話不知我當不當講?”
劉皇后道:“先生有話但講不妨。”
劉蒙道:“娘娘受人挾制是何等大事,為什么不早和王爺說明,一來王爺不至于誤會娘娘,二來也可以早作準備。”
劉皇后沒有回答,掩面而泣。薛珝代答道:“娘娘,這也是迫不得已。前段日子依娜看管甚緊,一直沒機會,現而今依娜既忙著布署奪權,又忙著勸說賈仁祿回心轉意,對娘娘的看管略松,娘娘這才有機會將往昔始末和王爺說明。”
劉蒙道:“依娜有匈奴鐵騎,王爺有隴西精銳,也不見得就輸給她了,娘娘盡管放心,王爺一定為娘娘除此心腹大患。”
劉皇后哭了一陣,從懷里取出繡帕一方,舊的都有些發黃了,而且滿是縫補過的痕跡,道:“這是他當年送給我的,我一直貼身藏著,你將這帕交給他,告訴他當年要不是他處處照顧我,我早就餓死了,如今妹妹又有大難了,希望他這個大哥哥,還能像從前一樣保護她。”說著泣下如雨,聲音哽咽。
這玩意就是傳說中的定情信物,劉蒙珍而重之的接過,道:“在下一定轉交給王爺。”頓了頓道:“現今京畿各門都在依娜的控制之下,王爺人馬如何進城倒是個大問題。”
劉皇后道:“這個我已經考慮好了,不勞你們操心。我當時就留了個心眼,讓你們提前進京,依娜這會肯定認為你們還在路上呢?你們現在只要藏好了,不讓他們發現,就是頭功一件,到時我會讓薛珝通知你們。”
劉蒙眼珠一轉,道:“娘娘放心,王爺的兵馬就等到娘娘的親兵,個個隨叫隨到,為娘娘赴湯蹈火,連眼皮也不會眨一下。”
劉皇后很感動,道:“我就知道他是不會忘了我這個妹妹的。好了,我有些倦了,你下去。”
劉蒙道:“還有一個問題,敢問依娜的匈奴騎兵現在進城了么?”
劉皇后道:“沒有,匈奴騎兵尚在在上郡。”
劉蒙有些吃驚,道:“既然匈奴現在還在上郡,娘娘又何必擔心?”
劉皇后道:“依娜已布署妥當,匈奴大軍不日便可南下,以匈奴騎兵的速度,用不了三日就可到長安。”
劉蒙道:“匈奴打上郡入關必經馮翊,馮翊太守孟達是咱的人,依娜必讓娘娘告知孟達,令其為匈奴大軍南進大開方便之門,娘娘不妨將計就計,讓孟達陽逢陰違,設法除了這支部隊,到那時依娜沒了羽翼,咱想怎么對付她就怎么對付她。”
劉皇后道:“這些天我竟顧著著急了,竟沒想到這個法子,人都說你一肚子鬼主意,果然如此。”
劉蒙道:“皇后娘娘,不,該叫您太后了,你實在是太夸獎了。”
劉皇后微微一笑,道:“好了,此地你不宜久留,趕緊回去。”
劉蒙辭出,劉皇后命薛珝取來軟墊,靠在軟墊上看書。過了良久良久,依娜鐵青個臉走進殿來。
劉皇后道:“怎么,賈福仍舊不肯跟隨師父?”
依娜氣憤不已道:“這家伙真是毛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不論我說什么,許下什么好處,他都不肯回心轉意,還說劉備的尸體老在那擺著也不是個事,當迅速詔告天下,安排葬禮,讓他入土為安。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劉皇后道:“師父,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依娜側頭瞧了她一眼,問道:“你剛才哭過了?”
劉皇后心中一驚,道:“沒……沒有。”
依娜笑了,道:“你這眼淚是為誰掉的?劉備?還是那個憐你疼你的大哥哥?”
劉皇后側過頭去,不敢看她,道:“什么也瞞不過師父,剛接到他的信,我看著信,就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哭了起來,倒讓師父看笑話了。”
依娜嘆道:“我是怎么和你說的?感情用事,是要壞大事的。”
劉皇后向她瞧去道:“師父你一直不肯殺賈福,難道不也是感情用事?”
依娜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通知馮翊太守孟達,讓他對即將南下的匈奴大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完徑直去了。
豐水之南的山谷中,劉蒙見到了劉封,道:“稟大王,皇后果然沒安好心,她想讓我們和匈奴人斗個兩敗俱傷,她好坐收漁人之利。”
劉封冷笑道:“既然她全不念昔日之情,我又跟她客氣什么?”
劉蒙道:“如今局面混亂,這混水怕不易趟,依臣之見,而今上策莫如按兵不動,待依娜叛謀已成,大王再舉義師進京討逆,到那時名正而言順,大王登高一呼,長安老百姓都會左袒以助王爺,何愁大業不成?”
劉封想了一會,道:“你的法子好是好,就是太慢了。萬一依娜準備充分,大臣不敢出頭,憑我們這點點軍馬如何能攻得進長安。”
劉蒙道:“依娜不過是匈奴一婦人,妄圖君臨萬民,名不正言不順。大王乃弘農王之子,漢室統系所在,舉義師扶正袪邪,匡護正統,誰不?”
劉封出神良久,方問道:“皇后有何言語?”
劉蒙取出繡帕,道:“娘娘托臣把這個交給您。”
劉封接過繡帕,細細摩挲,說道:“我曾問過她當年我送她的帕子還在不在?她總是說不見了,沒想到她一直保存著。”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道:“她還說什么?”
劉蒙將劉皇后的言語轉述一遍,劉封喝道:“劉蒙,你這就想個法子,咱化整為零,混進長安,誅殺依娜!”
劉蒙道:“大王,您可千萬不能感情用事啊!”
劉封怒叫:“閉嘴,再說我宰了你!”
孟達接到了劉皇后秘令,反復看了兩遍,一聲不響走到院外,看著一株株葉子都掉光的大樹,怔怔出神,過了良久,方對管家說了幾個名字,道:“速喚他們來見我。”
少時眾人畢集,孟達將劉皇后的秘令說了一遍,道:“皇后想借我的手,除去匈奴人,你們怎么看?”
一將道:“大人,馮翊離京師甚近,大軍朝發夕至,大人牧守此間,此天使大人成功也。大人不妨將匈奴人放進京去,讓他們自相殘殺,待兩敗俱傷之時,大人方舉義師進京討賊,挾天子令諸侯,雖桓文之業不足道也。”
孟達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
另一人道:“不妥,不妥。據下官所知,除了依娜、皇后兩派相爭之外,尚有隴西王一路。大人若將匈奴放入,是為國賊,人人切齒痛恨,就算大人真的成事,也必為世人所不恥。沒有百姓眾官依附,長安大人是無論如何守不住的,介時隴西王以清君側、討國賊為名,興兵犯闕,大人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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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達又是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
先一人不服和那人吵了起來,孟達都覺得的有理,心中一時沒了主意。過了良久,殿上仍吵個不休,孟達焦燥起來,大叫道:“別吵了。我仔細想過了,將匈奴人放入等若與普天下的漢人為敵,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咱不占道理,這事如何能成?我決意除卻這伙異邦草寇,不過該如何剿除,還請諸位拿個主意。”
殿內又熱鬧起來,有說操家伙干他媽的,有說于險要處設伏殲敵的,有說乘其初到夤夜劫寨的,眾人柴火焰高,這主意是出了一堆,可孟達都覺得太過冒險,最后站在班末的一人放話,他說擒賊擒王,不如假意將匈奴人引入,到郡治時擺宴為匈奴單于洗塵,席間摔杯為號,引伏兵殺出,匈奴單于死了,余眾自然驚潰。孟達熟思良久,覺得此計大妙,決意采納。差細作四出打探匈奴動靜。
這日細作來報,匈奴人馬到了,孟達大喜,出城相迎。一干人等不多時,果然遠處塵頭滾滾,一彪騎兵由遠而近,隊伍最面前的是一個瘦削老者,白發蒼蒼,長途跋涉,精神略顯困頓。他身后是位青年小伙,氣宇軒昂,英俊瀟灑,一對眸子神采飛揚,顧盼之際,頗有威勢。
孟達策馬迎上,那青年人飛身下馬,道:“在下匈奴人伊屠知牙。”指著那老者道:“這位就是我們的單于呼廚泉。”
孟達趕忙行禮,呼廚泉隨手一揮,道:“罷了。”
孟達道:“不知單于遠來所謂何事?”
伊屠知牙拉著他的袖子走到避靜處,道:“貴國皇后娘娘應該已經支會過大人了?”
孟達點點頭道:“嗯,娘娘懿旨,讓我放你等入關,不必過問緣由。”
伊屠知牙道:“這不就是了么?”
孟達笑道:“諸位遠來勞苦,且請進城奉茶。”
呼廚泉道:“我們還有急事,奉茶就不必了。”
孟達再三挽留,呼廚泉拗他不過,只得依從。呼廚泉將大部隊留在城外,只帶著伊屠知牙及數十親衛入城。
太守府內孟達吩咐擺下酒宴,席間殷勤勸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孟達見呼廚泉微有醉意,知道是時候了。詐為酒醉,身子一晃,手中酒盞掉地,發出嗆啷一聲大響。殿外伏兵聽到信號一片聲響起,抄起家伙,就往殿內沖。
說時遲,那時快,伊屠知牙身形一晃,已搶至近前,左一拳右一掌將孟達身后侍衛打得七倒八顛,孟達正要跑路。伊屠知牙低喝:“哪跑!”左手抓住他的后領,右臂一轉,手中冷森森的鋼刀橫在頸前,叫道:“誰敢亂來,我就殺了他!”
這幾下子干凈利落,一氣呵成。伏兵剛剛進殿,孟達就已落到了敵人手里了。他們原先是想擒賊擒王來著,哪知竟先給對方占先了,可見先下手為強,后下手說什么也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