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的時間,牧安若沒有打擾莫離。
是真的沒有人打擾!
不止監視自己的人都安排在了院外的樹上,就連飯菜喝水都是定時定點的讓人放到院子外面由莫離自取,奴才不得進院半步的。
當然,沒要打擾不等于沒人監視。
“他連院門都沒出過?”第三天的晚上,牧安若靠坐著問遠山。
“回侯爺的話,沒有。今兒中午,送飯的奴才將食盒放的遠了些,他還特意的回院子里拿了門拴,手巴著門給挑了進去。”
“晚間亦是如此?”
“是。派過去的人回話說,那人夜夜都坐在燈下直到天明。”
牧安若冷冷一笑,“本侯倒要看看,他這么日以繼夜的耗著我侯府的燈油,究竟給本侯寫了些什么東西出來。”
等他出現在莫離所住的小院之外的時候,就見院門大開著,莫離正翹著二郎腳坐在門檻上侯著呢。
一見牧安若出現,莫離忙堆笑站了起來,“侯爺果真守時。”
牧安若連看也沒多看他一眼,走了進去。
來到屋內堂上,牧安若坐了上位,沖著莫離一伸手。
莫離瞧了瞧,然后一臉的難色。
牧安若臉色變寒,心里正想若是他什么也沒寫出來自己該怎么做的時候,就見莫離悲悲戚戚的坐懷里拿了個錢袋出來,然后一塊一塊碎銀子的數了出來。
牧安若,“……你做什么?”
莫離抬頭,“我那日便告訴侯爺了,在下已經在平安客棧落了腳。”
牧安若不解的看著她。
莫離翻著白眼做算帳裝,“平安客棧的四個人的大間是每晚十個大子兒,單間兒是每晚兩錢銀子,套房是一兩,像眼下在下住的這個院子怎么著每天也得五兩銀子……呃,還沒算吃食。”
“你算計這個做什么?”
“侯爺不是來要食宿費用的么?”莫離看了看牧安若伸出來的手問道。
牧安若冷笑了三聲,問道,“莫離,本侯又想殺你了,怎么辦呢?”
“咦?”莫離看著牧安若,“為何?”
“因為本侯最痛恨別人耍弄!”
莫離一臉正色,“在下絕無半點戲耍侯爺之心。”
“是么?”牧安若看了看莫離的錢袋子冷冷一笑,“你覺得定國侯府是你拿錢就能住進來的地方么?”
“哦。”莫離長出一口氣,一臉舒心的模樣把銀子塞進錢袋,然后又把錢袋塞進懷里,“原來侯爺不要錢,那就好,那就好。”
牧安若真想狠狠的揍他一頓!
“本侯要你寫的東西呢?可寫好了?”
莫離點頭,“寫好了寫好了,不過原稿修修改改的,只怕難入侯爺的眼,在下正在重新抄寫之中。”
牧安若深吸了一口氣,“還有多少?”
“還有一半。”
“沒寫完你竟然還有閑情坐在門口吹風?”
“抄的手酸,所以才休息片刻。”
牧安若起身,莫離忙躬身說道,“送侯爺。”
牧安若一笑,“不必了。帶上你的東西跟本侯一起走。”
“啊?”
牧安若顯然沒有什么耐心再解釋什么,甩袖先行離開。莫離看著牧安若的背影,低下頭微微一笑,原來逗人的感覺還真的是挺有意思的。然后,她轉身走進內間,將桌上厚厚的一擱紙抱在了懷里,跟著牧安若走了出去。
莫離跟著牧安若一路走到了書房,牧安若指了指堂屋的圓桌,“何時寫完何時才可以離開這張桌子。”
“那……”
“手酸就砍掉用腳寫,腳酸再砍用嘴寫,如果嘴也酸了的話……”牧安若看了看莫離。
“明白,砍頭。”莫離看上去很是識像的坐到桌邊,然后攤開紙張,打開墨盒,動手干活。
牧安若轉身走進里間,從架上取了本書下來,坐到燈下。
書房之內,只剩下翻動書頁的沙沙聲和火燭偶爾發出的細細的爆裂之聲。
當外面傳來三更鼓聲的時候,牧安若忽然意識到,原本自己拿書不過是想做做樣子,可不知何時起,自己竟然全心全意的讀了進去了不說,這一讀便是一個多時辰,他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打從秦璃失蹤之后,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如此平和的坐在書房里看書了?
他抬起頭,看了看堂屋中正坐在燈下聚精會神抄寫的莫離,不知怎么,竟然有一種自己仿佛置身于從前與秦璃共處此屋之中的感覺,而坐在燈下的,莫離的身影,亦竟然與秦璃漸漸重和……牧安若輕輕揉了揉眼睛,正看到莫離抬頭,沖著自己諂媚的一笑。
牧安若低下頭去,用書阻擋住了自己與莫離目光的路線。
自己怎么會有剛剛的那種錯覺?
雖然秦璃古怪精靈,可是與這個裝瘋賣傻的莫離除了名字里都有個“離(璃)”字外,哪里還有半點的相似。
牧安若輕嘆了一聲,不由得又想起那日與秦璃最后的一次對視,他想不通,她當時對著自己的那個看上去異樣感覺上怪異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說,這世上有多少人會拜盜墓者為師?”牧安若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在
說什么。
莫離心里一驚,手上一頓,再次抬頭看了看牧安若,然后定了定神,轉過頭來繼續抄寫,然后邊抄邊答道,“盜墓之人又不是老鼠天生就會打洞,自然也是師承于人才得了那門不入流的手藝。有多少的盜墓賊自然就有多少人會拜入盜墓者的門下了。”
牧安若聽了莫離的答案,輕輕一笑,“你與莫玄是同門?”
“是。但是我師傅不是盜墓賊。”
牧安若不屑的一笑,“當日本侯與莫玄比武的時候,他曾說過,如今他用的武器便是你師傅從墓中所得!”
“所謂賊者,乃是以此為生之人。在下的師傅挖墳不錯,但那只是他的愛好。”
“哦?那你師傅以何為生?”
莫離停下筆,望了望天,長嘆了一聲,“家師這一生以挖墳為樂,揀人為生!”
“揀人?”
莫離點了點頭,繼續手頭的工作,“侯爺許是不知。傳聞天煞宮有教眾十余萬,可侯爺卻不知道這里敢說自己會武功的,也不過一兩萬人,而其中在江湖上有名有號的,又要十去七八。而除去這十之二三中的十之二三是自投羅網進了天煞宮之外,其余的,皆是家師所揀。”
“你師傅……”
“人家揀人,最多是一兩個一回。家師最多的一次,揀了兩個村子,上千口子人回來。”莫離抬眼看了看牧安若,“而這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普通百姓。侯爺,如果您的想要鏟除天煞宮,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就是希望侯爺能放過這些百姓一馬。畢竟,他們亦是翊國的子民。一未叛反,二未做惡,進了天煞宮也不過是為了能有口飯吃有件衣穿罷了。”
“這算是合作的另外一個條件么?”牧安若看著莫離問道。
燈下,莫離的臉孔不知是因為光線的原因還是他所談之事實是讓他掛心之事,牧安若竟然覺得此時此刻的莫離竟沒了半點的猥瑣之氣,不止如此,那張看上去平淡無奇的臉,竟然還有幾分清雅之氣。
莫離搖了搖頭,答道,“侯爺,在下說過,在下所想的也不過是安安心心的過自己的日子。您覺得剛剛在下所言,不在其中么。”
“安安心心的過自己的日子?”牧安若笑笑,“人這一生,若真的可以安安心心的過自己的日子而不被別人打擾,倒真是件美事。”
“還望侯爺成全。”
牧安若笑笑,“成不成全的,不在于本侯,得看你的了。寫好了么?”
莫離一笑,轉身將攤在桌上的紙張一張一張的檢查過,然后再按順序放好,這才用平時的腔調答道,“寫好了。請侯爺過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