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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虞娘和陳挽風、謝燕九入陣之後便被分開了,這陣主在御風,其中又佈下了幻術,看似聲勢驚人,實則是嚇唬人的伎倆,意在拖延時間,不過金花老孃又將毛蛇丟在沙盤之內,化在陣中,居然變成了一隻一隻巨大無比的怪蛇。

這些巨大的怪蛇盤踞陣中,不比那些虛幻之術,要想通過而不葬於蛇腹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謝燕九一身好武藝,隨身法器甚多,而且此人狡詐多變,倒是不必擔心,而此刻虞娘不在陳挽風身邊,陳挽風獨自面對這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怪物雖然心驚,但不知爲何,他竟然也沒有退縮,沉著應對,步步爲營,以道術驅之。

誠如謝燕九所料,虞娘實力越來越強,與陳挽風的距離越來越大,這驅使了陳挽風的上進心,雖然人的肉體凡軀與屍妖不可同日而語,但他也有很努力的追趕虞娘,這些時日的刻苦令他進步亦不小,不但身體矯健了許多,而且道術也精進了,雖然一時陷入苦戰,卻也是越戰越勇,令人刮目相看。

他倆二人尚在苦鬥,而虞娘佔著身爲殭屍的優勢率先衝破了怪蛇圈,直搗黃龍闖進了河神廟,攔住了正欲逃走的金花老孃。

這金花老孃的模樣與虞娘在周文宣記憶中看到的模樣早不相同,想來已過三百年,這老妖婆不知換了多少軀殼害了多少少女,模樣又怎麼可能與三百前一樣?

虞娘嘶吼著朝金花老孃撲過去,而這老妖婆舉起法杖,虞娘撲到半空宛若被一堵無形之牆擋住,反彈了回來!

老妖婆的靈力果然強悍!

虞娘因進入周文宣的記憶中,曾一度將自己當做康貞兒,與陳挽風共同演繹了那段刻骨銘心的戀情,故而在感情上還沒有完全走出來,對金花老孃特別憎恨。

虞娘再爬起時已經完全屍化,她的眉骨突而眼角變得細長,張嘴嘶吼之間,獠牙畢露。她一次次朝金花老孃衝過去,一次次被對方的法力彈開,雖然金花老孃的靈力強大,但她畢竟接連施下了沙盤陣和亡靈術,這兩種法術都極其耗費她的靈力,反觀虞娘,由於怒氣暴漲,越戰越勇,故而金花老孃漸漸有性不消了。

金花老孃心生一計,趁沒有靈力竭盡之際,將虞娘逼到角落,然後揮舞法杖,讓角落裡的黑色櫃子往虞孃的身上砸過去,櫃子在虞娘身上砸得粉碎,而虞娘雖然被碎木片劃傷了,但這種程度的小傷她根本不在乎,片刻之間就能恢復了。

可她沒想到的是,當她爬起來之後發現那些窸窸窣窣的小傷口不僅沒有癒合,而且她的力量正在消失,虞娘跌跌撞撞的走了兩步,最終跌坐在了地上,驚恐的道:“這……這……不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呢?”金花老孃陰森森的靠近了過來,站在虞娘面前用法杖捅她,看她的確不像是裝的,心裡才鬆了一口氣。

“是……附子草!”虞娘咬牙道,艱難的往後縮,縮到了牆角。

謝燕九教虞孃的第一課,就是一定要避開附子草,因爲附子草會抵消殭屍體內的屍毒,讓殭屍僵硬、無法動彈,然後開始腐爛。

“是附子草磨成的粉末,我聽說它對殭屍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看來是真的。”老妖婆盯著虞娘冷笑道。

那黑色的櫃子裡裝著一些她平日用來施法的藥粉,她剛剛想起裡面有一包附子草粉,

所以故意將虞娘逼到那裡。所以薑還是老的辣,這話所言非虛。

虞娘縮成一團,偷偷的扯下了脖子上掛的銅丸,銅丸裡面裝著附子草的解藥,那噁心的解藥是謝燕九送給她的,她現在只需要趁老妖婆不注意吃掉解藥掉行了。

虞娘眼睛到處張望,她需要想個辦法引開老妖婆的注意力,不然老妖婆發現她的意圖奪走了解藥就遭了。

她正慌亂之際,突然看到櫃子倒下來的時候,上面掉下的神龕,神龕掉在地上摔碎了,而裡面兩個原本用紅布覆蓋的牌位正落在她的腳邊。

虞娘看清除牌位上的兩個名字,立即感到有些不對勁,她愣了一下。

虞娘認識的字不多,她小時候沒機會進學,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後來陳挽風教她認了一些字,但也沒教太多,可牌位上的那幾個字她是認得的,可是爲什麼會這樣,這解釋不通啊……

牌位上供奉的怎麼會是周文宣父母的名諱?因爲她進過他的記憶,故而知道他父母的名諱,但金花老孃沒理由供奉仇人父母的牌位啊?

虞娘腦袋裡正在思索答案,突然就聽到老妖婆問了她一句奇怪的話,老妖婆蹲下來,目光直視著她,幽幽的問道:“聽說殭屍從一個人的眼睛,能看到她的靈魂,這話……是真的嗎?”

虞娘從沒聽過這樣的論調,但是,但是……她突然生出一個極其可怕的想法。

“你,難道你……纔是……康……貞兒?”虞娘開始僵硬了,可是她忽然覺得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個宿敵怎麼可能日日供奉著仇人父母的牌位?

除非……他們根本不是仇人,而是……愛人?!

金花老孃聽到“康貞兒”三個字時,枯槁一般的身體猛然一震,哆嗦著嘴皮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她,道:“他跟你提起過……我?”

不可能!那秀秀才是康貞兒的轉世,金花老孃怎麼可能是康貞兒!這不可能!!

因爲太過驚懼,虞娘被麻痹的身體居然微微抖了抖,她瞪大眼睛看著金花老孃,她很想跳起來質問她一番,可是在附子草的作用下,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令人沒想到的是,金花老孃比虞娘更加激動,她竟然捧著自己那張醜陋而蒼老的臉悲痛欲絕的痛哭了起來,她嘶啞著道:“他竟然跟你提過,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認出我……”

到底爲什麼會這樣?

這不是太詭異了嗎?

不可能!

虞娘瞪眼望著痛哭的金花老孃,而金花老孃也只是哭了片刻就止住了啼哭,她那雙渾濁的老眼看向虞娘,緩緩擡起手,用手指沾了一滴自己的淚水,然後抹在了虞娘眉心處。

而與此同時,地宮深處,捆綁在大禹神鼎上的墨斗線終於被周文宣一次一次的掙扎給弄斷了,周文宣從大鼎中衝了出來!

“不要啊,周叔叔,回去!”忙於殺敵的扇子瞥見了這一幕,焦聲大喊。

扇子和魏惜金兩人已經消滅了許多亡靈,他們被剩下的亡靈絆住了手腳,無法阻止周文宣。

周文宣自神鼎的藥液中出來,渾身溼漉漉,每一步都踏出一團烏色的水印,他的衣袍和頭髮上流淌著一股一股暗紅色的液體,使得他看上去宛若從地獄血海中撈出來一樣,但他不在乎這些,他提起牆角的金甲,一件一件的重新穿在身上。

“周文宣,你不要衝動,你回去,你要是擔心秀秀姑娘,我現在就上去給你把她找回來,你如果一意孤行,只怕就萬劫不復了!”魏惜金也焦急的道。

周文宣站起來看了他們一眼,現在地宮裡充斥著亡靈,爲了守護神鼎裡的自己,他們兩人不得不殺光意圖衝進來的亡靈,所以只要他留在這裡,他們就沒辦法出去找那秀秀。

周文宣面無表情的戴上了金甲頭盔,他按動右耳的機括,只聽噌的一聲,金甲上的護面就遮住了他那張冰藍色的臉,只露出他幽深的雙眼。

千年前的戰甲上,鱗片縫隙里布滿了鏽痕,這些繡痕被周文宣衣袍上暗紅色的液體沁溼後變成鮮紅色,猶如鮮血。周文宣穿上這件自戰火淬鍊的盔甲,好似一位即將出戰的勇士。

他最後看了一眼扇子,腦中想起的是當年在荒野中,看著自己吸食狼血拍手而笑的那個小丫頭。

現在小丫頭長大了,會有別人來代替自己守護她。

周文宣一手握著長槍豎在身前,另一手抱在這隻手的拳上,對著交戰中的魏惜金拱手一拜,其含義不言而喻。

魏惜金明白了什麼,面露悲憐之色,他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反手殺掉了一個衝向扇子的亡靈。

亡靈的攻擊因爲數量的減少而弱了,扇子便將擔子交給魏惜金,自己轉身擋在門口,她展開雙臂堅決阻止周文宣離開,並大叫道:“你若一定要走,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這間石室只有一個出口,扇子守住了那裡,卻沒想到周文宣心意已決,他一躍而起,第一腳點在凳上,借力第二腳踏在神鼎邊緣,然後憑著一股極大的衝力,衝破了房頂,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不——”扇子望著房頂上的破洞哭叫著,可是這一次她的哭聲,再也喊不回她的周叔叔了。

虞娘看到了一切,金花老孃用沾著自己淚水的手指在她眉心一點,她就看到了金花老孃的前世今生,緣起緣滅。

那一日康貞兒被奉靈神婆刺-穿了身體,拋入了泱泱渭河之中,她被浪花捲進河底,卻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將她馱了起來。

那隻上古靈獸櫺鰌,伏於渭河之底已有千年,這隻靈獸心地善良,救了許多落水的孩童,故而當地人將它當做河神,修葺廟宇供奉。

櫺鰌馱著康貞兒送到了一個河道附近的地下溶洞中,康貞兒在溶洞中醒來,她身受重傷,櫺鰌爲他銜來水草和鮮魚,因爲它不知道人類吃什麼。

對周文宣的牽掛激起康貞兒頑強的求生意志,爲了活下去她忍著腥味生吃魚肉,並按照土法用石塊刮下溶洞的巖石灰撒在傷口止血,後來在櫺鰌的幫助下,她的傷勢總算好轉了。

她自神婆廟逃走的時候,將奉靈神婆的羊皮書藏在衣服夾層裡,養傷的時候閒極無聊拿出來看,結果看到羊皮書上關於“不死水”的記載,她才知道不死水並不能將人救活,而是將人變成殭屍!

知道真相之後,這可憐的姑娘無法承受親手將愛人變成殭屍的悲痛,又將這份悲痛轉爲極度的自我憎恨,她覺得是自己害了周文宣,所以無法原諒自己,於是不等傷勢康復就跳到水裡,企圖穿過湍急的地下暗涌到岸上去,幸虧櫺鰌突然出現幫了她,等她九死一生的回到地面上,才知道奉靈神婆已經失蹤很久了,而周文宣已經變成了殭屍,襲擊了人畜之後就失蹤了。

奉靈神婆落水時中了她數刀,並沒有活下來,康貞兒雖然活下來了,卻生不如死,陷入心魔的她一心要找回周文宣,可一年一年的尋找都沒有結果,很,她不再年輕,而且慢慢老去。

殭屍的壽命很長,人的壽命卻不過幾十年,如果周文宣永遠成了吸血怪物,等待他的只有灰飛煙滅的結局,如果他只能擁有這個下場,那麼將他變成殭屍的自己憑什麼安心轉世投胎,然後像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從頭來過?康貞兒走不出這個心魔,她把一切怪罪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她逆改了自己的宿命,開始學羊皮書上記載的法術,再後來,她開始尋找年輕的姑娘當自己供體,她就這樣變成了奪舍老嫗,用搶奪來的時光,去尋找自己的愛人,陪著他一起墮入黑暗。

周文宣離開了三百年,康貞兒尋找了三百年,奈何天大地大,他們再也沒有相遇過,直到後來,康貞兒回到了他們的故鄉,發現故鄉已經不復存在,於是她選擇了離故鄉最近的三界鎮,打算留在這裡等待,希望有一天愛人會回來。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回報,當年康貞兒被櫺鰌所救,三百年後,櫺鰌守護的地宮被尋龍派找到,金龍點穴師們將櫺鰌打成重傷,而她回來的時機正好遇到了受傷的櫺鰌,她挽救了櫺鰌的性命,這就是爲什麼櫺鰌會聽命於她的原因。

至於那秀秀,那是另外一場偶然的巧合,她僅僅只是肖似年輕時候的她,而且靈魂契合度很高,才成爲了她執意要得到的供體。

諷刺的是,一直沒有出現的周文宣這個時候回來了,他把那秀秀當成了康貞兒的轉世,而真正的康貞兒無法將一切說出來,因爲她已經面目全非,又老,又醜,又惡毒,成了大家口中的金花老孃。

一個女人,要怎麼纔能有勇氣用這樣的尊容回到所愛的男人身邊?她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奪舍這件事上,她夢想得到那秀秀的身體,她就能用年輕的臉龐回到愛人身邊,但她心中也知道,自己早就回不去了。

周文宣心中的康貞兒早就不存在了,現實中存在的只有金花老孃,漫長的歲月讓她變成了自己最恨的人,穿著類似的衣裳,施展類似的手段,看著自己的愛人與別人相愛,這纔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懲罰。

周文宣帶著前世的愛守護那秀秀,他們私會的山坡正是前世約見的“老地方”,金花老孃在那個夜晚躲在暗處,看到那秀秀取下週文宣的護面,他們深情的吻著對方,一如前世的她和他。

沒有人能承受的了,即便是金花老孃也不能。

當謝燕九和陳挽風衝破了沙盤陣找到河神廟的時候,金花老孃早已經離開了,而虞娘已經吃下了解藥,但她尚在金花老孃那漫長而絕望的故事裡無法自拔。等到陳挽風用著急又擔憂的聲音喚醒了虞娘,虞娘撲到他的懷裡痛苦的乾嚎。

金花老孃沒有想要她的命,她用法力讓虞娘看到了真正的真相,可這個真相太過血淋淋也太過殘酷。

虞孃的反應讓謝燕九和陳挽風都很意外,他們以爲虞娘受傷了,正要看傷在了什麼地方,虞娘卻死死抓住陳挽風的袖子,激動的道:“她纔是康貞兒……金花老孃纔是真正的康貞兒!”

這個消息兩謝、陳二人都驚住了:“怎麼會這樣?那她現在在哪裡?”

她現在在哪?虞娘記起來了,金花老孃走的時候說,她要去結束一切!

虞娘中邪一樣猛然推開陳挽風,撇下二人飛的往外面衝去!

金花老孃從後門離開了,櫺鰌馱著她走的,她會去哪裡結束一切?虞娘下意識的覺得,應該會是那個山坡,就是那個他們的“老地方”!

虞娘用盡全力狂奔著,心中不斷的呼喊,不要,不要——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要什麼,她只是冥冥中覺得,康貞兒和周文宣就像是她與陳挽風,如果一個人和一隻殭屍不配有愛情,如果他們不能得到好的結果,那麼她自己也會落入沒有希望的深淵。

便是在虞娘全力在荒漠中奔跑的時候,在那個被風吹了三百年的山坡上,金花老孃的手放在那秀秀的額頭上,那秀秀突然身上一軟,暈倒了過去,不等金花老孃欺進,一桿長槍憑空飛來,插在了她腳下的泥土裡。

金花老孃擡頭一看,面前站著的是一個魁梧的金甲人,雖然他已經不認得她了,但她還認得那雙眼睛,曾幾何時,他看著她的眼神,溫柔得能夠融化一切……

……

虞孃的突然離去,讓謝燕九和陳挽風不知所措,陳挽風追了出去,沙盤陣已經破了,外面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但四處都沒有虞孃的蹤跡,她跑得實在太了!

陳挽風從衣兜裡掏出一張符紙,迅速疊了一隻千紙鶴,往天上一拋,千紙鶴立即飛了起來,朝一個方向飛去。

“她往那邊去了!走!”陳挽風喝道。

“嗯?你不需要信物嗎?”謝燕九記得上次尋找魏城主的時候,陳挽風也疊了一隻千紙鶴,但他燒了千里蟲的屍體,用水粘在千紙鶴上,因爲他如果沒弄錯,千紙鶴追蹤法是需要一個與對方有關的信物才能施法的。

“不需要信物,我自己就是信物!”陳挽風說完,追著千紙鶴就去了。

謝燕九聽了這話一愣,然後目光復雜的看了一眼陳挽風的背影,跟著追了上去。

等到虞娘到達山坡的時候,她看到那秀秀平安無事的暈倒在山坡嚇,周文宣和金花老孃站在坡頂上,金花老孃挺直了身軀,用自己的身軀迎向了刺過來的長槍。

嗤一聲,長槍入肉,金花老孃雙手交錯握著槍桿,藉著這份力道穩住了搖搖晃晃的身體。

虞娘終於明白,這纔是她決定結束一切的方式,她絕望的想要大喊,可她的聲音還沒喊出來,就自己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爲她看到金花老孃看見了她,她皺紋深深的老臉輕輕的晃了晃,微微做了個搖頭的動作。

她不希望虞娘說出來,一場宿命理應就此完結,秘密也該就此埋葬。

這樣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會陷入這場悲劇不可自拔。

胸口的疼痛讓金花老孃抽了口氣,她眼睛微微瞇了瞇,一滴眼淚就落了下來,這滴淚被荒漠中的風吹走了,滴落在黃沙泥土之中,現出了一星小小的痕跡。

金花老孃曾問過虞娘,聽說一隻殭屍從一個人眼睛裡,能看到她的靈魂,是真的嗎?

虞娘從未看到過任何人的靈魂,但這一次,周文宣看到了,又或者說是感覺到了。

他望著金花老孃的眼睛,這位老婆婆的眼睛居然不再渾濁了,他從中看到了自己清澈的倒影。

周文宣感覺到了什麼,但他不敢相信,驚恐萬分,直到當金花老孃老邁的身體倒下來的時候,他突然瘋了一樣衝上去抱住了她!

周文宣難以置信的低頭望著金花老孃,金花老孃奄奄一息,垂死之際,她只說了四個字:“我……不是……她……”

她應該在你心裡,永遠美好無暇

塵埃與蛛網爬不上她的發,時光也將她忘下

她不會老,不會醜

待你歷盡千辛,披荊斬棘而來

仍然面帶微笑,用一低頭的羞澀去換一抹晚霞

金花老孃已經太老,活了太久,她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奪舍老嫗和殭屍一樣,不屬於三界,不在六道輪迴中,死後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她的屍體在周文宣的臂彎裡慢慢幻化,肌肉一點點萎縮,毛髮一點點脫落,最後皮肉都化去了,只剩下一堆白骨。周文宣捧著那些白骨仰天嘶吼,那聲音不止是悲傷,不止是哀慟,簡直是在活生生的撕裂靈魂。

片刻之後,在虞孃的注視下,生命即將耗盡的周文宣用最後的力量燃燒了自己,他爆炸了,巨大的衝擊力使得他的金甲破碎,碎片彈開,他的肉和骨頭炸成了粉碎,形成一粒粒紅色的粉末,帶著一點點熒光在空中飄落,就像美麗晶瑩的紅色雪粒子……

有的雪落了下來,依附在了白骨上,紅的雪白的骨看上去那麼的觸目驚心。

這一天,周文宣和康貞兒兩個都消失了,徹徹底底的從世上消失了,所謂灰飛煙滅,便是如此。

虞娘傻了,她沒有想到,也不會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怔怔的站了許久,直到那秀秀甦醒了過來。

“我在哪裡?”那秀秀撫摸著額頭,看到面前站的虞娘,撐起上半身疑惑的道。

虞娘沉仰望著某個方向默了許久,最後面無表情的道:“……回家去吧。”

說完之後,她再也沒看這個無辜陷入別人故事中的少女一眼,轉身離開並且永遠不想再回來這片山坡了。

“一切都結束了。”

她丟下這句話之後,不管那秀秀,朝著夕陽落日的方向奔跑起來,她內心一片空白,沒有念頭,沒有想法,只是跑,不停的跑,就像後面有鬼在追一樣。

不知跑了多久,她纔看到前面出現了兩個讓她眼熟的人,是魏惜金和扇子姑娘。

周文宣離開了地宮後,他們也從墓道里出來了,這兩人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扇子姑娘尚好,只是面色有些蒼白,而魏惜金的胳膊受了傷,鮮血染紅了他的袖子。

他倆看到虞娘也覺得奇怪,還沒說話,虞娘就衝了上去,對魏惜金問了一句她早該問的話——

“殭屍能不能重新變成人?!”虞娘嘶吼道。

魏惜金看她一身狼狽,失魂落魄,一雙銀色的眼睛格外憐憫的看著她。

虞娘心急火燎,瞬間獠牙露了出來,她用盡全力吼道:“到底能不能?殭屍還能不能復活成人?”

“你說啊——”虞娘咆哮道。

“對不起……”魏惜金遺憾的低下頭,慎重而道:“不能。”

“你不是經歷過嗎?你不是重新爲人了嗎?爲什麼我不行?”虞娘大聲質問道。

“因爲我那時候並不是殭屍……對不起。

虞娘齜牙咧嘴的望著魏惜金,看上去就像是怒到了極致,恨不能立即撲上去撕了他一樣,扇子姑娘見狀不免擔心,持刀上前,卻叫魏惜金攔住了。

之間虞娘後退了兩步,收掉了獠牙,突然身子一矮就跪在了地上,她伏面發出淒厲的哀嚎,雙手握拳像瘋了一樣不斷捶打地面,那模樣實在令人心酸。

她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可是她給了自己希望,現在希望終於碎了,終於碎了。

她再也沒有希望了……

就在虞孃的感情大起大落,幾乎癲狂之際,魏惜金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友誼之手。

“如果你無處可去,你可以跟我回屍王城。”

虞娘低垂著腦袋,整個人還在渾渾噩噩中,所以沒有說話。

“你可以把那裡當做自己的家,任何時候都可以。”

魏惜金堅定的聲音讓人感到信任以及安全,這對於迷失的人猶如一盞明燈,虞娘擡起頭盯著面前的手,她恍惚著不知該不該將自己的手放上去。

魏惜微微笑著,他不著急,只是耐心的等待。

而正在這個時候,陳挽風和謝燕九追隨千紙鶴趕到了這裡,看到這一幕,謝燕九突然拉住了正要衝過去的陳挽風,面色嚴肅的說了一句話——

“給你一個忠告,千萬不要相信那個城主!”謝燕九壓低聲音道。

“嗯?”陳挽風不解的看向謝燕九。

“如果是你,你小時候親眼見到自己的爹殺了自己的娘,然後又來殺你,你會變成什麼樣?”謝燕九問。

這……陳挽風猛然意識到了謝燕九的意思,只是有些疑惑,他爲什麼要對他說這樣的話?

“……至少不會是這副慈悲爲懷,人畜無害的樣子吧。”謝燕九嘆著,朝陳挽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到虞娘去。

虞娘動搖了,她望著面前的友誼之手,緩緩的正要將自己的手放上去,突然——

“虞娘——”

虞娘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喊,她茫然的回過頭,只看到陳挽風一臉焦急的出現在了她身後。

殘陽如血,寂寞飛沙,落日的餘暉給這片荒漠鍍上了一層流金一般的色澤。

虞娘跌坐在地上,她的身前是向她伸出手的魏惜金,身後站著匆匆趕來陳挽風,他們各自的影子落在地上,被在夕陽拉得長長的,一切時光彷彿就此被定格了。

半季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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