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cè)對著西下的似血殘陽,陸峰與上官貞選擇了向北的方向。
出來遊玩是陸峰臨時決定,而陸峰心裡其實也不知道究竟要去哪兒玩。離開風一笑的客棧後,陸峰一時茫然許久,不知要去哪裡。上官貞也不催促,就靜等陸峰決定。
陸峰思忖許久。這短短一個月,倆人肯定不能走太遠的,否則沒玩到幾天,就要匆匆趕回來。想來想去,陸峰感覺頭疼不已。忽地,陸峰心頭一陣雪亮,想到了一個地方——唐國長安。
上一次,陸峰會去長安,很大程度上是想帶魂涯看看長安究竟是個怎樣的城市。陸峰雖是去過,卻更像是路過,沒來得及仔細看看這所謂的長安。這一次,倒是個機會,去長安好好玩玩。
途中,上官貞問過:“爲什麼要去長安?”
陸峰頗爲尷尬地笑:“這一片區(qū),除了山易城,我就只知道唐國長安了……”
上官貞:“……”
悼凰城距離唐國有些距離。昔日陸峰獨自前往就花費了兩天時間,一路上枯燥而過。這一次顯然是要好太多了。有上官貞在,一路上能說說話。而且,以現(xiàn)下兩人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急趕,僅用一夜,在次日清晨,兩人就抵達了長安。
正值清涼轉(zhuǎn)冷的節(jié)氣,清晨的長安蒙了一層迷霧。即使是凌於百丈高空,俯瞰長安城,亦是朦朧一片,看不真切。
而陸峰與上官貞抵達長安的時間並不算好,迷濛霧色剛剛散去,天宇卻不顯明亮。有灰黑的雲(yún)密佈了上空,無徵兆的一場細雨淅瀝落下。
煙雨朦朧中,本該繁華喧鬧的街道尤爲安靜,許多店鋪並沒有開門,更沒有走買各類小東西的商人。稀疏來往的行人,亦是撐著色調(diào)不一的傘匆匆而過。
陸峰啞然,如此蕭條的長安,卻與記憶中的畫面完全不同。搖頭輕笑中,陸峰與上官貞住進了一間還算不錯的客棧。
因爲有雨,客棧內(nèi)亦很冷清,門可羅雀。店內(nèi)並無吃客,店小二坐在靠邊的案旁打盹,而掌櫃則坐在櫃檯出百無聊賴地敲著算盤。
陸峰與上官貞住進客棧亦是無聊,除開對著窗戶靜看朦朧煙雨,卻再無他事能做。
苦笑中,陸峰嘀咕:“感覺像是來錯地方了。”
上官貞卻是搖頭:“其實就這樣安靜地坐坐,也是不錯的。”
這場雨下了許久,綿長不斷,一直持續(xù)到夜間,總歸是停了。夜央時分,靜躺榻上,便能尤爲清晰地聽到殘留雨水在家家戶戶檐頂瓦縫輕快滑落的脆音。
陸峰感覺上官貞是個奇怪的女孩,似乎只要是到了晚上,她就一定能睡著。修煉到了她這般武道境界,身體對睡眠幾乎是沒有需求的,只需稍稍打坐入定,便可消除疲勞。然而,數(shù)十年裡,陸峰就沒見過她不能安然入睡的夜晚。
輕嘆中,陸峰是一夜聽雨,一滴兩滴,直到天明。
說是遊玩,無非就是吃喝,除此之外,陸峰倒是沒想過還有其他。這一天,陸峰看過唐國凡俗間一些遊戲。比如蹴鞠,比如潑寒胡戲,都是些奇怪的活動。雖然娛樂性質(zhì)挺高
,但陸峰怎麼也算近百歲的人了,實在提不起興趣。
但上官貞卻不同。她對這些尤爲好奇。甚至還跑去跟一堆半大不小的孩子玩蹴鞠,與一堆人高馬大的漢子潑水。看著上官貞臉上會心的笑,站在不遠處的陸峰亦跟著輕笑搖頭。
“你都多大歲數(shù)的人了,跑去欺負幾個小孩。也不怕人家叫你老妖婆?”陸峰笑著打趣。
上官貞說:“我其實最想欺負的人是你,可惜你不肯跟我一起玩。”
這一天,算是這麼過了。陸峰是想回客棧,而上官貞卻堅持要去吃些東西。
陸峰對吃也並未抱多大希望,上官貞堅持,他也就跟著同意了。
陸峰也就抱著圖個新鮮的態(tài)度走進了一間名叫“渾羊歿忽”的食府。這一來,陸峰算是真的看到了新鮮。這間食府的招牌菜就叫渾羊歿忽,從做法到口感,均令陸峰嘖嘖稱奇。
聽食府的夥計介紹:取鵝,去毛,及五臟。釀以肉及糯米飯,五味調(diào)和。取羊,去毛,去腸胃。置鵝於羊腹,縫合而烹。羊肉熟透,去羊取鵝。進而食鵝。
換句話說,這道菜,並非羊,而是鵝。鵝肉中能吃出羊的味道。且口感細膩,爽朗可口,確乎算是一大新鮮。
如此一來,往後幾天裡,陸峰與上官貞走過長安城的幾個著名食府,均是吃出了不少新鮮。
比如說一家名叫“大鱠魚”的食府,無論海魚河魚,鱸魚鯽魚,均是切成薄片,蘸蒜或者鬥用以生吃。似乎這類魚還有些說法,源自一本名叫《砍鱠書》的食譜上記載的吃法。
起初上官貞不怎麼敢吃。畢竟生魚那血淋淋的樣子,看著也挺瘮人。不過她勉爲其難地嚐了一口後,卻是連連稱好。一大盤魚片倒是被她吃了個乾淨,而且她微微泛紅的臉上似還有些意猶未盡。
陸峰在想:能吃些東西就吃的這般幸福的武者,恐怕也只有她了。
除開吃的,唐國喝的最出名的並非是酒,而是茶。陸峰不怎麼懂茶,上官貞卻是略懂一些。雖然陸峰心裡沒什麼興趣,卻也遷就著上官貞,陪她去心明神靜地喝了一次茶。
在陸峰的認知中:所謂茶,就是茶葉加水,不會再有他物。然而,唐國的茶卻讓陸峰大跌眼球。
唐國的茶不單單要放茶葉,竟還放鹽、姜,甚至於還有放蘇椒桂皮之類的添料。古怪到陸峰難以理解。陸峰都不知道,這究竟是茶還是湯。
迎著茶水裡翻出的嫋嫋青煙,陸峰便沒了大半胃口,堅決不喝。
上官貞卻是端起茶杯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然後整個人靜默了良久良久。忽的微笑說出兩個字:“好茶。”
陸峰不服:“你說是好湯我就認了,我光看著,就不知道這茶好在哪裡。”
上官貞卻是認真說:“奇怪至極的味道,談不上好喝,亦算不上難喝。總的來說,意味難明。這不就如人生一般,總在迷濛混沌間披荊斬棘,只有撥開一切雲(yún)霧,才方見前程。”
陸峰瞥了一眼案上還泛著白霧的茶,嘀咕一聲:“你果真懂茶,連什麼味道都不清楚,還
能說出這麼一大堆。我看,那些所謂品茶的,十有八九也是胡說八道。呵,品茶論人生。我看,這茶除了解解渴,也就沒其他用了。”
上官貞費解地看著陸峰,不知道他在較什麼勁。迎著上官貞的目光,陸峰原以爲她還會跟自己理論一番。怎知她低頭就開始喝她的茶了,看她表情,似乎是真想在這不知道是茶還是湯的水裡喝出點東西來……
往後幾天,陸峰與上官貞也遊走於各個食府。但更多的時間卻是去望月閣——那一年,上官貞隻身一人找到陸峰的書香樓閣。
上官貞問:“我們爲什麼來這望月閣,對於詩詞歌賦我可一竅不通。”
陸峰笑著回答:“就如同我對那茶一竅不通,我依舊陪你去了一般。”
“……”上官貞一時語塞,無力反駁。因爲上官貞當時抱著茶杯喝了半天,終究是沒喝出半個所以然來……
上一次陸峰沒發(fā)現(xiàn),在這等文雅之地,無時無刻都蕩著香氣。是指實質(zhì)的香氣,由某些草本植物散發(fā)出來的。
這一點令陸峰很疑惑,因爲望月閣內(nèi)並無栽盆,不應該有這類香氣的。
直到陸峰散開感知場域探查一番才豁然明白。原來在這望月閣出入的人流,大多都是文人雅士,達官貴人。或許是對望月閣的尊重,大多數(shù)人口袋裡都會放一個香囊。陸峰所嗅到的香氣,便是源自這些香囊。
對此,陸峰心頭也是微微感慨一下。後來才發(fā)現(xiàn),其實唐國人其實都活在香雲(yún)繚繞的環(huán)境中。不僅僅是望月閣。在一些稍微高雅一些的地方,這些唐人,無論男女,均是芳香襲人。
甚至陸峰聽聞,唐國皇城大臣們上朝之時,均要薰香。當然,這僅限於文臣。祭祀時要薰香。就連進士考試前,主考官與考生都要在香菸嫋嫋的香案前行李。
“我看,這唐國,還挺適合你們女子的。”陸峰忍不住感慨。
上官貞說:“雖然一般女子都喜歡香氣,但我並不喜歡。”
“爲什麼?”陸峰詫異而問。
上官貞忽地狡黠一笑:“因爲你比較臭。”
陸峰啞然,自己可是幾十年難得被上官貞挑逗一次。大多時候都是陸峰在打趣上官貞,突兀之間對換角度,陸峰反倒有些目眩神迷。
總的來說,這唐國長安的確是個奇幻至極的地方。陸峰在想,如果能有可能長居於此,倒也算幸運。陸峰忽然開始羨慕唐興了。他可是唐國的皇子,而且陸峰感覺,唐興很可能會是未來唐國的國君。能手握這麼一個如夢如幻的國度,不失爲一大幸運。
不知不覺中,半個月過去。
這一天,陸峰與上官貞在望月閣閒坐,卻忽然聽到了蒼老的聲音。有老者在吟詩,話音蒼勁,卻似也有些中氣不足,換氣如冰上水滴,艱澀滯慢。看樣子,果真是老了。
“曉覺茅檐片月低,依稀鄉(xiāng)國夢中迷。世間何物催人老,半是雞聲半是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