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眼熟?”皇上指了指案上的春雷琴,笑得翹起了胡子。
榮玘想說,何止是眼熟呀,那不就是他的春雷琴嘛!可是他可不敢那么說,萬一惹皇上不高興,那可是掉腦袋的事。
“……的確有幾分眼熟,好似在哪見過……”榮玘恭敬地回道。
皇上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房彥銘脾氣古怪,教徒弟卻很在行!這張琴不就是你昨天在慈寧殿彈奏的春雷琴嗎?不敢說是怕牽出朕盜琴之罪?”
榮玘一驚,原來師傅的本名叫房彥銘!難道《書法典鑒》、《音律通辯》……都是師傅著的?難道師傅是前朝龍圖閣大學士?
榮玘這一驚非同小可,在南山書院最喜研讀的幾本書,竟然是師傅所著!
皇上見榮玘眼里露出的驚異之色,當真以為是被他盜琴一事驚到了,忙喚太監上茶給榮玘壓壓驚。“春雷琴乃前朝名琴,朕有心借來欣賞,又怕你昨日演奏太過勞累,不方便打擾,所以讓御前侍衛跑了一趟……”
榮玘心道,皇上哪里是怕他勞累呀,不過是想把春雷琴拿來鑒定真偽……
“皇后娘娘駕到!”養心殿外傳來太監的傳喚聲。聲音未落吳皇后已經進來了,“皇上,聽說太后給了您一只纏枝玉瓶,臣妾特來欣賞欣賞……”吳皇后邊走邊說,顯然她是養心殿的常客,出入自由,非一般嬪妃可比。
榮玘給吳皇后施禮,吳皇后先是一怔,復又眉開眼笑。
昨日榮玘彈奏春雷琴,終于引起皇上的注意。吳皇后當然高興。春雷琴是房彥銘所有,而房彥銘又是皇上一直渴慕而不得的前朝重臣,皇上也愛琴,卻不能奪人所愛……
“平身!不必拘禮,你是伯琮的師弟,本宮自當款待才是。”
“什么師弟?”皇上一臉錯愕。
“伯琮拜房彥銘和姚大葵為師,榮玘也是他們的徒弟。可不是師兄弟來的嗎!”吳皇后笑道。今天終于借機一吐為快,為伯琮爭奪太子之位增加了籌碼……
“伯琮竟然拜在房和姚的門下?真是,太意外了!”皇上話音剛落。門外傳,皇太后身邊的福貞嬤嬤求見。
“傳!”皇上皺了皺眉,這時福貞嬤嬤來準沒好事。
果然福貞嬤嬤進來便說,皇太后昨夜睡眠不好。今早起來就頭暈得厲害……
“那還不快去請太醫,來和皇上說是想讓皇上著急嗎?”吳皇后這時的語氣已帶責備之意。
榮玘雖不知宮里的事。昨日卻也看出了皇太后與皇后暗中較勁。皇太后身邊的人來,皇后可并不客氣。
“奴婢已去請過太醫了,只是太后讓奴婢傳個話給皇上,奴婢不得不來打擾皇上……”
“什么話?”皇上摸了摸寡淡的胡子。心里已猜出個八九分。
“太后說早立太子早安生,也免得朝內群臣分出派系爭斗……希望皇上盡快定奪。太后身子不爽,七殿下一直在慈寧殿服侍。單就這份孝心,眾位皇子無人可比……”
吳皇后冷笑一聲。“福嬤嬤的意思是,就連皇上也沒有伯玖這份孝心是嗎?”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盡量復述太后原話……”
“嬤嬤先去回太后,朕一會就去看她。至于立太子的事,朕自有安排。”
福貞嬤嬤應著退出去。榮玘有些手足無措,皇帝的家事無意間給他聽到,一時不知該如何自處。
“皇上打算怎么做?依臣妾看,伯玖心思陰柔,不堪大任……”
皇上擺擺手,“這個無須多說。”皇上回身看到了榮玘,這才想起還有這么一個人,“來來來,給朕彈一曲。何以解憂,唯有春雷琴音。”皇上顯然也在為立太子之事煩心。
吳皇后看皇上臉上起了不耐煩,便不再言語。望著桌上的春雷琴,眼神放光。
希望這張琴能為趙伯琮爭取離太子之位更近一步。房彥銘和姚大葵都是皇上最器重的前朝重臣,皇上復國,他們雖沒出任官位,暗中卻也為朝庭做了不少事……
這幾年兩人行蹤縹緲,皇上酷愛書畫音律,偶爾閑情提及房姚二人,似有思念之意。正好趙伯琮有機緣與房、姚相交,這讓吳皇后萬分欣喜。一直希望能找個時機和皇上言明這層關系,又怕若是直接說起,似有故意為之嫌疑。只怕皇上起了疑慮,好事變成壞事……
榮玘也不多話,一手按弦,一手拔弦,琴音似潺潺流水漫了出來……
一曲終了,皇上似已陶醉在琴音里,好半天才擊掌叫好。“果有房彥銘之風骨,又不失年輕靈動之氣……好!”
“榮玘也累了,不如送他回去吧!聽伯琮說,榮玘是今秋新試的秀才,還要參加進士錄考,為了這次給太后祝壽練琴,該是耽誤了不少時候溫書呢!”
“嗯,榮玘我來問你,你和伯琮什么時候認識的?”
“我是在揚州師傅的豐園家里見到師兄的,當時并不知道他是十一殿下。”榮玘不知皇上何意,如實答話。
“豐園?”皇上笑了,對于房、姚二人拋卻榮華,結廬為家不免有些羨慕。“是所什么樣的房子。”
看著皇上眼里的神采,榮玘可不想說豐園是一處簡陋的木頭房子,“豐園依水而建,清風原木很是自然,大有采菊東籬,出世桃園的神韻……特別是門前姚師傅親提的對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性無涯奢儉由勢。當真玄妙!”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性無涯奢儉由勢。”皇上聽榮玘這么一說,更加神往了,對房彥銘和姚大葵的仙蹤俠影起了追念。皇上拍了拍桌子,“待我諸事放下,便可浪蕩江湖,也來一個奢儉由勢。”
“皇上,那可怎么成!難道不帶上臣妾嗎?”
皇上笑了,他當然知道皇后是屬意趙伯琮做太子的,而皇太后屬意趙伯玖做太子。太后今天差福貞嬤嬤過來,明顯是來逼皇上就范的……
皇上突然靈機一動,“皇后,伯琮和伯玖雖不是咱們親生,可他們自六歲進宮,朕視同己出,至于立誰做太子,我看不如這樣。”
吳皇后聽皇上終于松了口要立太子,不由得臉露欣喜。都說見面三分情,她親自在皇上面前爭取趙伯琮的位置,皇上總不至于一點薄面也不給。雖然皇后也知道,皇上心里更喜歡嘴甜貌俊的趙伯玖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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