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際深處那些活人不敢涉及的地方，有死者的腳步在蹣跚而行，這些骷髏不會感到痛苦和自責，因此它們也無需憐憫。”––《天際冒險指南》

意識漸漸模糊，達內爾逐步陷入了深層次的昏迷，只是耳邊彷彿催命般的聲音沒有消退反倒是越來越大越來越快。

“王羽，王羽，快點醒過來，老總馬上要來了?！?

“唔。”

老總，什麼老總。

沉迷的夢境開始清晰，達內爾沉重的眼皮擡起，眼前一個豎著寸頭身上套了一件格子襯衫身材中等的年輕人正對自己焦急的說著什麼。

我是誰，我在哪。

雙手費力的擡起揉了揉眼睛，無數的記憶碎片在腦海裡突兀的閃爍而出又轉眼消失不見。

那些光怪陸離的碎片中意象紛呈又各不相同，有一個黑髮青年人獨自在地鐵上帶著耳機扭頭凝視窗外飛速退後的景象和周圍熙攘的人羣格格不入的畫面，有一個長髮披散穿著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法師制服手中電芒火光閃爍的身影和一羣人站在一起應戰天空中怒號撒下火雨的巨龍的片段，也有第一個年輕人孤獨透明的樣子彷彿是個死去的靈魂般被一團光芒包裹著在電視裡看過的宇宙中穿梭的情景。

“這到底，是些什麼?！?

達內爾擡起手想扶住自己沉重的彷彿灌了鉛的頭顱趁腦內新涌現出的記憶還沒有消失時抓住一點靈光，擡起來的手卻被面前人抓住用力搖了搖。

“我的天啊，你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工作時間睡覺就算了居然怎麼叫都叫不醒，別和我說你昨天午夜的時候又心情大好一口氣買了夜宵玩到今天凌晨纔過來上班。”

唔，熬夜？熬夜是什麼我似乎感覺自己很喜歡這種事情，而且這種口氣我好像聽到過，是雪漫城內居民在討論巨龍時候的語氣吧，雪漫城又是哪裡。

被年輕人把住肩膀一頓搖晃，達內爾像漿糊一樣被攪渾的思維才漸漸恢復，腦中思考著要怎麼回答身體卻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我沒熬夜，龐浩，不過你再這麼晃下去我大概真的要暈了?！?

被稱作龐浩的年輕人聽到達內爾的回答才鬆了口氣的樣子放下雙手嘴中卻是不停

“比起你這個樣子說沒熬夜我寧願相信你是睡糊塗了記憶錯亂，好了既然你醒了趕緊打開電腦做做樣子，老總馬上會過來，我爲了叫你自己那份報表還沒做呢?！?

丟下了這句話龐浩轉身擺擺手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低頭開始敲擊鍵盤，留下達內爾獨自坐在原地發呆。

下意識的按下了因爲未完全關機閃著光亮的電源鍵，在機箱和風扇嗚嗚作響的聲音中達內爾伸出手去摸了摸擺在桌子上的鼠標。

熟悉的手感讓他忍不住輕輕點了點，電源被喚醒的鼠標藍色紫色的燈光開始交替閃爍，映照出了上面一個狼頭的標識，他依稀記得這是他因爲覺得公司裡設備不好親手花了上百元購買的，還被龐浩不輕不重的吐槽過。

這一切的確是他記憶中的世界，眼睛掃過電腦桌面，打了一半的策劃文案結尾處的光標正在閃爍，桌邊他沖泡的枸杞熱茶還在微微冒著白煙，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略微的苦澀中帶著清香的茶水正是他所喜歡的味道。

“那些，是夢麼?！?

身邊所有的東西都以他最爲熟悉的樣子出現著，卻讓達內爾有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疏離和陌生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好像有幾十年沒有經歷過了這些一樣。

剛剛清醒的時候腦海裡面的回憶碎片大多隱藏在了記憶深海之下，唯有露出的幾片冰山一角還能稍稍窺得幾許風貌。

“雪漫城，萊迪亞，溪木鎮，還有什麼男爵。自己大概真的是上古卷軸玩多了吧，居然會在午睡中夢到這些東西。”

在碎片中游覽的達內爾想起了許多模糊的事情，有彷彿是他的人站在臺上迎接萬衆歡呼，有纖細優雅的火焰精靈圍著自己打轉的場景，有一個女孩子信誓旦旦說出會成爲自己劍和盾要用一生來守護他的樣子。

“呵，我還是第一次做到如此真實的夢境，真的只是夢，而已麼?！?

口中這樣說著可能性最大的事情，達內爾心中卻彷彿又一個聲音在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並不是他的夢，尤其是在念到萊迪亞的名字時心中微微的刺痛感讓他有些窒息。

端起冒著熱氣的茶杯，達內爾沒再去看自己桌面上的工作一眼，在聽見聲音看過來的周圍人你不要命了的眼神中起身緩緩走到了隔間的玻璃牀邊。

就在市區中心附近的辦公樓在這種繁忙的午後更是喧囂甚上，幾個抱著文件夾的白領從他身邊路過幾乎沒有一個人在意這個孤寂的站在窗邊的身影，忙碌的工作顯然要讓他們付出全部的精力。

窗外的城市車水馬龍依舊，來來往往的車輛鳴著響笛在馬路上行駛而過，頂著烈日來往的人羣行色匆匆，深深喝了口手裡捧著的茶水，擋著眼睛看向窗外高懸的太陽，達內爾感覺自己和這一切如此的格格不入。

“我的天啊，你到底怎麼了，這種時候公然放自己上司的鴿子，你是打算跳槽不幹了麼?！?

看到自己好友不要命一樣走出的身影，顧不上其他人看兩個瘋子那樣的目光，龐浩急忙丟下自己手裡的事情跑了出去。

看著身邊這個自己少數幾個稱得上朋友的人，達內爾輕聲發問

“你覺得我們現在經歷的，是否是一場夢呢?！?

夢？

好友的疑問讓龐浩愣了愣神，隨後滿口不在意的說道

“是不是夢又怎麼樣呢，就算是像黑客帝國裡面那樣的世界，我們不也是沒有能力掙扎的麼，所以既然在這裡死不了就活著唄，管它到底是什麼。”

還真是符合你性格的回答啊。

“倒是你，我知道你總喜歡思考人生，但不至於到現在連工作都不要了吧，現代社會裡哲學家可沒什麼活路?！?

暗自感嘆的達內爾顯然讓對面的年輕人更加擔心，出聲說道

“不，我沒什麼，現在回去說不定還來得及做個樣子?！?

搖搖頭否定了龐浩的猜測，轉而帶頭走回辦公室的達內爾隨口說著。

眼角餘光瞥見好友依舊沒有放下心的神情，達內爾輕輕笑了笑，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輕輕呢喃

“清醒夢，不凋花，呵呵，瓦爾迷娜知不知道這些呢?！?

身後思考著怎麼繼續勸解王羽的龐浩沒有注意到達內爾微微翹起的嘴角，還有他手中亮起的隱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