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許清的肯定答復,韋靈運回去了。許清站在忙碌的工地邊上,回頭望望,就看到紅菱帶著小芹,撐著一把油紙傘,綽約的身姿婷婷靜立于生活區那邊的桑葚樹下,正在脈脈向這邊遙望,仿佛一個依門盼著丈夫回家的新娘子。
讓許清油然地想起從前讀到的一行詩句:陌上桑,將蒼涼的背影,抹上了古老的一筆。記住,我就在這棵樹下等你,即使期待長出了青苔,桑枝上年年總有新葉。
想起她那日在車上童話般的遐想,建三五間籬院茅舍,籬前遍植蘭草秋菊,自己還要在河邊建個水車……
沒錯,建個水車,不!得建十個甚至更多。這一刻許清突然想到了可以通過水力提供動力。附近沒有湍急的小河,使許清一直忽略了水力的存在,現在才覺得自己可笑,沒有湍急的小河,但一里多外就是滾滾的長江啊,在江邊多建些水車,把水提到高處,不一樣能匯聚成湍急的小河提供動力嘛。
水車更簡單,關鍵的是把水力轉化為動能的過程,這需要曲軸牙輪之類的組合。許清前世好歹也是大學畢業,象后世發動機變速箱那種高精度的東西他做不出來,便簡陋的力能轉換方式他還是懂一些的。
何況只要自己提出一個正確的設想和理念,許多東西自有工匠們去深入研究,其實中國古代在機械制造方面水平還是很高的,眾所周知,中國在東漢時期更能制造出地動儀那種精密的儀器來。
許清很快回把梁一得和那些經驗豐富的工匠叫來,把曲軸牙輪等一系列的東西一股腦地灌輸給他們。
在許清的設想里,是通過河水推動曲軸上的水葉,帶動曲軸運轉,再通過牙輪組把水力轉化了動能輸出。
而這些東西里面最難制作的又是軸承,這東西太過精密,軸承中間的滾珠可以通過熱脹冷縮的辦法放進去,問題是要制作出眾多一模一樣的滾珠來,這本身就是非常困難的。
這些許清不管,他只知道把這些知識灌輸給工匠,具體怎么去制作由他們去慢慢摸索,許清相信人民大眾的智慧是無窮的。
這些東西一但研究出來,不光是龍門船廠,整個大宋都將受益,許清讓梁一得挑選及招募機械制作方面的人才,專門成立一個研究組,就算弄不出蒸氣機來,把水力機械弄好,對大宋各行各業也的生產力也將是一個極大的提高。
想想以后江南這些水網密布的地方,各種水力帶動的紡織、制陶等行業的作坊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許清就心里就樂滋滋的。
嗯,自己要不要真派些人去海南島看看,向黎族姑娘們學些先進的紡織技藝呢?想想一個黃道婆從海南回來,就能讓松江以一郡之地而‘衣被天下’。許清覺得還有必要讓人去看看,只是現在比黃道婆那會早了兩百年,就不知道黎族姑娘把那些先進紡織技藝弄出沒有。
許清剛從一大堆工匠里鉆出來,迎面一條大漢呼的一聲單腿拜倒地前面,把許清嚇了一跳。
“大人,大人!屬下終于再見到您了!屬下回來晚了,讓大人受飽受冤屈,屬下請罪來了?!?
望著面前帶著真摯的眼神,激動的神情,拜倒后仍如小山般的王守毅,許清也感慨萬端,上前撫起他道:“守毅啊,快起來,這次要不是你,我現在想必是真要流放廣南了,龍門船廠也將不復存在,我沒什么好說的,早已把你們當親兄長一般,起來吧,這次辛苦你了。”
趙野和馬良春也上來給王守毅一個熊抱,哈哈大笑道:“干得好,守毅,沒想到你這斯還能撞個大運,好好好,今天咱們非得把你灌翻不可?!?
王守毅也爽朗的笑道:“沒問題,趙大哥,盡管放馬過來?!?
“守毅,這次聽說你流落荒島之外,具體怎么回事快給我們說說。”許清把他拉到桌邊,給他倒了杯茶問道。
王守毅把自己的經歷細細地說了一遍,惹來大伙一陣感嘆,王守毅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大人,屬下在島上未得大人許可,私自答應了送三條海船給螃蟹島作為酬謝,這個……”
許清看他為難的樣子,哈哈一笑道:“王大哥放心,你答應的就是我答應的,別說三條,就算是十條對我們來說也值得。”
“屬下本來還在協助于提刑使處理漕幫那些人,聽到大人已到潤州,這就馬上趕過來了,螃蟹島的人也隨屬下過來了,大人要不要見見他們?”
“哦,人來了嗎,那自然要見見,梁管事,幫我準備酒席,我要酬謝一下海上來的客人?!?
許清他們出來時,風靈兒正帶著白蝦等人在工地上看不得亦乎,光是船塢邊上豎起的巨大的龍門吊架子,就讓白蝦等人仰望半天,十個船塢一字鋪開,雖然只開挖了一丈來深,但寬大的尺度,已經能讓人設想將來造出來的船有多大了,船廠長寬各占了七八里地,許多地方已經堆放著從各地先期運來的巨大原木,龐大的規模讓人神往不已。
許清來到工地,就看到一個身高足有一米七五的女孩,一頭披散的長發隨風輕拂,筆直的長褲,纖腰系著各色海貝串成的腰鏈,手提皮鞭,如同荒野里長出的一株婀娜的仙人掌,全身上下無不散發著出一種野性美。
更難得的是,除了鼻梁稍稍高一點外,明明長著一副東方人的面孔,卻有一雙寶藍色的眼睛。
“大人,她叫風靈兒,是螃蟹島風刀子的女兒,這次就是她帶人來江南的。她母親是波斯人,所以……”
王守毅見許清目光在風靈兒身上停留,湊上來小聲地解釋著。許清也看出來了,原來是一個混血兒,難怪如此高挑。
“你就是王守毅提到的許大人吧?我叫風靈兒。”風靈兒提著皮鞭,上前府視著許清說道。
許清心里有些發苦,風靈兒身材本就和他差不多,再站在前面的泥坎上,這就足足比他高出了一個頭,而且風靈兒臉上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根本沒有一般百姓見到官員的那種敬畏感。
總之風靈兒給他的感覺既熟悉又驚奇,她那一頭披散的長發和自信的表情,讓許如同回到了穿越之前。
以前晏楠也常有些精靈古怪的樣子,但絕對沒有風靈兒這種自然散發出來的野性美,晏楠再怎么樣,也沒有脫出這個時代禮教的束縛;而風靈兒則完全超出了許清對這個時代女性的認知。
許清上前兩步,也站到了基坎上,這才說道:“風靈兒姑娘,非常感謝你們這次幫忙抓捕了胡黑子等人,算是幫了我和船廠的大忙,我已經讓人設下酒席款待各位,咱們還是先回去再談吧?!?
“不急不急!你先告訴我這些是做什么用的?”風靈兒皮鞭指著作塘邊的攪車問道。
許清沒想到風靈兒還是個好奇寶寶,工匠們在民亂之前便以制作出了幾部攪車,可惜還沒派上大用場就發生了騷亂。
許清只好帶著她到攪車邊,指著攪車的手把說道:“你看,轉動這個手把,就能通過繩索的收放把下面的大斗提上來,而且由于繩索上有滑輪組,比直接用手提省力得多,一兩個人在上面轉動手把,大斗就能提上比十個人挑的還要多的泥,而且省去了人工爬上爬下的麻煩?!?
風靈兒聽了,自己很感興趣地上前搖動一下手把。由于下面斗里沒有裝泥,毫不不著力就能把大斗搖上來。然后又重新回放下去,許清看她還是一圈一圈地往下放,走過去讓她將手把放開,大斗便飛快地往下掉,眼著就要重重砸到作塘下面,許清這時抬腳一踩手把軸心上的粗麻條,粗麻條就象剎車片一樣制住了手把的轉動。下面的大斗也輕輕地落到實地。
這些把風靈兒看得一愣一愣的,不停地感嘆著,許大官人也覺得挺有成就感的。
他樂呵呵地開玩笑道:“風靈兒姑娘要是覺得好玩,船廠現在正在招工,你不妨也來應聘,我一定讓人給你安排個攪車的工作,讓你一次過個癮?!?
風靈兒見他沒什么官架子,也不怕他,很驕傲地答道:“本副島主用得著做這個嗎?這些都是你想出來的吧,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幾根破木頭架子嗎?我現在一樣能做出來。”
這倒不假,攪車這些東西本來就很簡單,仔細看過一次只要不是弱智,基本就能做得出來。問題是,沒見過之前,誰也不知道做啊,風靈兒這話純粹是死要臉子。
許清豈會跟她計較,伸手請道:“風靈兒姑娘,各位請吧,酒席大概已經準備好,無論如何,這次能抓回漕幫眾人,許某由衷的感謝你們?!?
風靈兒很自然地與許清走了個并肩,然后海藍海藍眸子望著他說道:“喝酒可以,但是王守毅可曾答應過,給我們三條海船的,他說你一定會同意,你現在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