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里,趙野就以一種橫掃千軍之勢,對襄州外圍進行掃蕩,郭邈山一伙能在不到十天時間里把整個京西南路攻陷一遍,并不是他們有多強悍,而是大宋內地的軍隊太過糜爛,大宋吸取了唐朝外重內輕的教訓,甚至有些矯枉過正,禁軍大多駐守在京畿周邊,地方上駐軍相對本就少了些,而且過于分散,加上內地幾十年無戰事,軍中多是老弱,缺少訓練,戰力極差,才讓郭邈山迅速席卷整整一路之地。
趙野帶著幾千精銳的龍衛騎兵,若是連郭邈山也不如,那大宋就真的完了。等趙野將谷城攻下來,只留五百士卒駐守,自己帶著三千多人馬直撲襄州,與許清會合,許清手上一下又有了七千多騎兵,若不是考慮到用騎兵強攻襄州這樣的大城不合算,估計連后面的步兵都不用等,就能把襄州拿下。
許清讓趙野他們休息了半天,便繼續東進隨州,就算不能將張海滅掉,也要將他困死在隨州城中,現在關鍵是防止這些叛軍流竄,一但能將他們困死,便沒有什么可怕的了。許清則帶著原班人馬,每天在襄州城外如練兵一般,時分時合,時而千余鐵騎直沖城門,時而扛著云梯作出攻城模樣,讓城中的叛軍一日三驚。
襄州城中的經略司衙門里,郭邈山愁眉不展,當初帶著幾百人馬南下京西南路,一舉擊潰光化軍幾千人馬后,所過之處無不望風披靡,短短時日,整個京西南路皆在自己的控制中,然而勝利來得快,頹勢來得更快,當夜許清攻下襄州城北的鄧城縣,郭邈山猶豫不決,一時舍不得放棄襄州這個‘龍興之地’,如今城外幾千騎兵日夜圍困,就是想走,兩條腿也跑不過人家四條腿了。
看看城外那如狼似虎的騎兵,郭邈山也知道,憑城中這萬余新招募的難民,若出城與幾千騎兵正面對戰,必敗無疑,特別是許清的宣傳攻勢,讓郭邈山一伙軍心動搖,已經有很多人偷偷開溜了,若不是被圍城中,加讓郭邈山采取了連坐懲罰,一人做逃兵,一伍皆斬,恐怕不用朝廷大軍來攻城,這些新招募來的難民就得逃個干凈。
即便采取了嚴厲的連坐懲罰制度,但這不過是表面壓制住了逃兵的大面積出現,反而極大地打擊了軍心士氣,郭邈山真擔心這些難民經過許清的宣傳攻勢后,會臨陣倒戈,甚至會拿著他的人頭去換富貴,這幾天出入,郭邈山身過總是帶著一隊心腹手下,就是怕被人暗算。
郭邈山望著手下的幾個都指揮使,沉聲說道:“各位,咱們不能坐等下去了,現在城外出現的全是騎兵,說明宋廷的步兵還沒趕到,咱們必須趁此機會突圍?!?
一個叫花鼓的手下遲疑地說道:“郭將軍,咱們一但突圍,對方幾千騎兵咬在后面,咱們也跑不過人家呀
另一個叫車郎的手下接著說道:“郭將軍,目前咱們缺少情報,對外面幾乎一無所知,萬一敵人使詐,咱們一出城,幾萬大軍便圍上來怎么辦?”
自傳回劉應用和丁子兩路人馬被滅,襄州城里幾乎就與外界失去了聯系,派出的信使多數被斬殺,只有一些冒充難民后逃過一劫,但如此一來,靠兩條腿走路的信使效率就別提了。
郭邈山答道:“不會從城外的騎兵來看,許清是打算將咱們困死在襄州城里,若是對方步兵一到,絕對會立即攻城,防止咱們突圍出去流動作戰,而且從開封到襄州,以路程計,步兵也不可能這么快到達,咱們就是要趕在此前突圍,否則就真的被困死在襄州城了。各位放心,本將已有萬全之策,對方騎兵奈何不了咱們。”
為消息走露,郭邈山和幾個手下都指揮使密議了一翻,卻連后的計劃也沒有真與他們和盤托出,便吩咐幾個手下分頭去準備。
許清將手下四千騎兵分為三班,輪流對襄州圍困,獵殺城中的信使,許清作為招討使,按說完全可以在鄧城坐鎮,但幾天來,許清總是堅持帶領最為辛苦的夜班,這陣子雖然沒有下雪,但入夜后仍是寒風刺骨,許清他們只能砍來柴火,在襄州四門不遠燃起熊熊大火,一是為了取暖,二是可以照亮城門處,防止對方派人摸黑出城。
許清知道,說得再好聽,也不如自己親自帶頭,有許清這個榜樣在,這些天就算再苦再累,士卒們也沒有一句怨言,這次許清雖然沒象在渭州城下那般,帶領他們一來便取得神奇的大勝,但憑著沖鋒在前,吃苦在前的作為,同樣在將士中間建立起了無可動搖的威信,象他出征時說的那樣,就算前面是槍林箭雨,讓這些手下沖鋒,此刻也絕對沒有人會皺一下眉頭。
茫茫的夜色中,不時有火把和馬蹄聲往來于襄州四門,呼嘯的風聲把馬蹄聲卷得細碎隱約,二更時分,東面馳來一斥侯騎,遠遠就大聲稟道:“報許招討,北門有人扔下一封信,是寫給許招討您的”
許清接過一看,只見信上著:夏寧侯,郭邈山今夜自東水門突圍
信上的字體象雞爬似的歪歪扭扭,許清照著火光研究了一會才算把這行字認全,而信的落款竟是風靈兒,這讓許清疑惑不已,風靈兒怎么會出現在襄州呢?不管這信是不是風靈兒寫的,許清還是吩咐河面上做好準備。
時間過去不到一個時辰,東面又有斥侯兵飛馳而來并報:“稟許招討,襄州東邊水門有動靜,叛軍似乎要從水路突圍”
許清從火堆旁一躍而起,臉色欣然,不光是士卒希望與叛軍爽快的大干一場,許清何嘗不是這樣,煩透了這種寒夜守在城外吹西北風的日子。
“即刻將情報傳給河上的兄弟,郭邈山敢從水路出來,咱們就給他當頭一棒,同時襄州各城門都要加強監視,防止叛軍聲東擊西;通知鄧城的兄弟,讓他們做好準備,一但叛軍出城,讓他們沿河兩岸綴著叛軍,莫讓其有上岸的機會”
吩咐完,許清翻身上馬,帶著荊六郎他們向東邊的水門撲去,這年代的襄州城,漢水自西往東貫穿而過,在城東十來里處與白河交匯,才折道向南流去,要圍困襄州,許清在河道上當然不會毫無防備。
等許清趕到城東水門,果然見到城中有船只絡繹不絕的駛出,叛軍沒有點火把,濃黑的夜色中無法分辨具體有多少船只,但動靜絕對不小,看來郭邈山意識到困守襄州只是死路一條,打算來個魚死網破了。
“傳我命令,讓兄弟們沿河兩岸多燃些火堆,把自己手上的火把滅掉”
許清的命令傳達下去后,漢江兩岸開始燃起一堆堆的大火,叛軍的船只走到哪,岸邊很快便有火堆出現,而許清他們的火把反而紛紛息滅掉,仿佛一群隱身黑暗中的狼,緊緊盯著移動的獵物。
行出三四里,船上的花鼓已是心中惴惴,郭邈山讓他作先鋒向東突圍,船只是不少,但船上加起來不到兩千人,這不過是為了吸引城外禁軍的注意力,為主力突圍爭取時間,看著河邊燃起的火堆,自己還可能逃出去與主力會合嗎?
“報花都指揮使,對面駛來二三十條小船,速度極快”
河上有攔截花鼓早已料到,但對方難道憑二三十條小船就想攔住自己,花鼓突然拔刀出鞘厲喝道:“讓兒郎們做好準備,等對方靠近就用弓箭招呼,不就是二三十條小船嗎?把他們射成刺猬”
李光男帶著三十條小船,在黑暗中象一只只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飛快地向叛軍的船隊迎去,許清料想郭邈山為了避開自己騎兵的沖擊,多數會選擇水路突圍,所以在河道上下了不少功夫,李光男他們這些小船都是經過改裝的,兩邊都裝有木板,只要把那一人高的木板翻起來,就能擋住對方的箭矢,每條小船上共有六人,兩人負責劃船,兩人負責滅火,還有兩個人自然是負責給敵人送貨的。
叛軍大概是怕暴露船上的虛實,沒有點起火把,李光男他們船上也是一片黑暗,又方就憑著朦朧的影子迅速地接近,李光男嘿嘿地笑著對船上的兄弟說道:“諸葛亮當年用草船借箭,咱們許招討這回不但要用草船借箭,還要給對方送些回禮,兄弟們快劃,可別讓許招討在岸上等急了”
李光男話聲剛落,對面就傳來一片弓弦聲,接著便是箭雨打在船邊木板上噗噗作響。
“快快快靠過去再近點”
在李光男催促上,倆人把小船搖得飛快,如水中游魚,叛軍的箭矢不斷打在木板上,雨打芭蕉般密集,等靠近十丈,李光男大喝道:“**娘的”
說完點燃手中的手雷,隔著木板向叛軍船上擲去。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叛軍船上慘嚎驚叫便響成一片,李光男迅速點燃了第二個手雷,咬著牙又擲了出去,三十條小船快如離弦之箭,冒著箭雨穿梭于叛軍的船隊間,一個個手雷被不停地接出。
“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爆炸聲此起彼落,把船上的叛軍嚇得魂飛魄散,許多船只被手雷炸過后,火勢迅速蔓延,很快便成為一個巨大的火球,熊熊熊燃燒著,在爆炸中幸存下來的叛軍復有被火勢一逼,慘叫著跳和冰冷的江水中。
而李光男他們的小船,則全成了刺猬,擋板上釘著密密麻麻的箭矢,和當年孔明先生的草船真是極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