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某個粗枝大葉的野丫頭,正如從農地裡爬出來般狼狽地站在面前。她滿身都是塵土,扶著石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那張原本還算秀麗的容顏,此刻也已沾滿了髒污。定睛一瞧,凌亂不堪的頭頂上似乎還掛著一片樹葉,在微風裡翹起了一點尖。
花前月下,春宵在即,好煞風景。凌司鴻嫌惡地皺起眉頭,別開了眼睛。縱然放在平日也不忍直視,何況當下美人在側,對比尤爲鮮明。
凌微緊隨而至,見到這般情景,不由地也是一陣尷尬。
凌司鴻將落禎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皺著眉頭道:“方纔那些動靜,都是你搞出來的?”
落禎嚥了口冷氣,仍有些氣息不勻,凌微只好代她回答:“莊主,白姑娘在山莊門前受人襲擊。她說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莊主,我實在攔不住……”
“沒、沒錯……非常重要,不聽保證你後悔……”落禎吃力地點點頭道,擡起頭時卻不期然正與飛鶯的視線相撞。這清豔的少女依偎在凌司鴻懷中,如墨的長髮下,一雙幽怨的眸子正不動聲色地盯著她。
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涼意,讓落禎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何事如此驚慌,小秋不是說你已經回家去了?!绷杷绝檰?。
“這事有點話長,我稍後再講?!彼掖业?,目光再度鎖住飛鶯,恢復了神色開口道,“其實她……”
話只到了一半,落禎驀地瞧見那隻手方纔還溫柔地環在凌司鴻脖頸上,在她說話時,已悄悄地滑到了他的胸膛。
夏夜裡暑氣方消,少女溫順地貼在男人的身上,一語未發,唯有那隻手狀若不經意地,於微敞的衣襟上緩緩遊走。猶如受到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暗示,凌司鴻眼底微動,他低眸向懷中女子望了一眼,脣角竟浮現了一絲柔軟的笑意。他漫不經心地撥弄起了飛鶯肩頭的烏髮,揚眉對落禎道:“我看你還是休息一下,收拾收拾。有何事,都明日一早再說吧。”
“什麼?”落禎睜圓了眼睛愣在那裡,臉上既蒼白,又有些羞赧。
凌微適時走上前來道:“莊主所言極是,白姑娘方受了驚,不如先讓人看看有沒有受傷……”
她不顧危險狂奔至此,難道是爲了受傷再來養傷?落禎當即就推開了凌微,焦急變成了怒火,衝著凌司鴻就吼道:“我有沒有受傷我自己清楚,腦子不清楚的是你們這些男人,色鬼!”
說著她一個箭步上前,扣住了飛鶯的手,硬是將她從凌司鴻的懷中拽了出來。
衆人皆猝不及防,只聽得飛鶯失聲驚呼,一張秀顏頓時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月色清冷而皎潔,她輕柔的身子披著一身紗衣頓如蝶舞,盈盈地在月下旋轉,跌入了另一個柔軟的懷抱。
那美人兒臉色竟已蒼白如紙,沒有絲毫反抗,落禎不由分說就將她推到了自己身後,向著凌司鴻一字字鄭重道。
“凌莊主的私事本輪不到我來多嘴,可是這個女人,你不能碰她!”
凌司鴻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就像在看大戲似的。他只擡了擡頭,蹙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任美人自懷中被橫刀奪走,那張冷峻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變化??陕涞澲溃斈菑埬樕铣霈F變化時,十個她也得告饒。
只因他是個對自家人十分寬容的男人。
“其實有件事,我沒有來得及告訴大哥……”所以落禎口氣一下子軟了,近乎有些哀求地說,“其實這丫頭不是別人……她正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她尷尬地笑道,卻沒有人配合她的笑容。夜色靜寂得有些詭異,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在突突響個不停。
“白、白姑娘?你在說什麼……”飛鶯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明眸中蘊藏的殺意,已被難以掩飾的驚訝所代替。
落禎沒有說話,甚至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她只看著凌司鴻,以他那般聰明絕頂,慧眼如炬,定能夠看出些許門道??伤氩坏降氖?,凌司鴻卻以一副看白癡的眼神,靜靜地注視著她。
他擡手指了指飛鶯,簡單明瞭地回答:“她是我買的小妾?!?
落禎愣了,她當然知道??芍攸c是這個嗎?
她有些不能相信,對著他擠眉弄眼,又著重地強調了一遍:“我說真的,她真的是我妹妹……”
“那又如何?”凌司鴻好像根本沒看到般,毫不在乎,“你妹妹是我買的小妾,我又不曾有半分強迫她?!?
“可是……”
落禎不明白了,難道男人在美色的面前,腦子都會變得不清楚嗎。
凌司鴻已自椅上站了起來,那挺拔的身軀攜著一股剛猛之氣,加上那張嚴肅冷峻的臉,不論過去多少年,落禎都會下意識想要遠遠地躲開。
“白落禎,飛鴻山莊不是你的家,豈容你如此放肆。”凌司鴻走近她,低喝道,“讓開,我尚可當你一時糊塗。”
“白姑娘……”飛鶯在身後細聲細語地輕喚道。
聽到她略微脆弱的聲音,落禎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揚起頭來對凌司鴻說:“那你說,你花了多少銀子買她,我……我贖她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