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兒，你幫我送個信兒。”

“你、你不吃我的糖？”

“不吃，不僅不吃，我也給你買糖吃。”

“那，那好吧。”

“管城街晏府，給上官隨緣。”

上官隨緣在收到葉夢風的紙條的時候，不是不高興的。

葉夢風，終于肯見他了！

上官隨緣前些時候一直病的昏昏沉沉的，自打那日葉夢風絕情離去，上官隨緣病情加重，便是一病不起了。連日的高燒不退，嚇得上官芙蓉央晏無道，請了宮里最好的御醫過來。

終于，還是好轉了。

只是方含笑，卻在那日徹底失了她肚腹中的孩子。上官芙蓉和晏無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方含笑，憎惡，亦或是同情、可憐。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是。

上官隨緣病一剛好，就收到了城外乞兒遞給他的紙條，說是有個叫做葉夢風的姐姐要見他。就在今日戌時，城隍廟見。”

上官隨緣是帶著笑意去城隍廟的。他設想了許多種場景：若是風兒質問他為何要和方含淚成婚，那他這次一定要解釋清楚了，那并非他所愿，只是他高燒昏迷，方含淚趁此機會去向他爹娘哭訴，而他，并沒有來得及阻止上官芙蓉和晏無道的舉措；若是風兒問他那日到底和方含淚做了什么，他一定要說明，那全都是因為方含淚給他下了藥，他將方含淚當做了他的風兒；若是風兒還不原諒他，那么他一定要和風兒說，他知道錯了，他這一輩子，都只會娶她一人做妻，再不會有別人了……

可是，上官隨緣設想了千種百種可能會發生的事，卻唯獨落下了一種。

葉夢風，是來殺他的。

上官隨緣看著自胸口沒入的冷劍，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葉夢風那沒什么表情的冷酷面容，張了張嘴，到底沒有發出聲響。

“你是要問我，為什么嗎？”葉夢風難得耐心的，開口問他。

上官隨緣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他感覺到，鮮血在從他的身體里流失。

葉夢風抽出長劍的一瞬間，上官隨緣的血飛濺在了她的臉上，可是葉夢風連眉頭都不皺。她說：“因為你該死，上官隨緣。”

說罷，不去回頭再看上官隨緣轟然倒地

的身軀，葉夢風頭也不回的，決然離去。

風兒，他的風兒，就那么恨他嗎？恨到，非要他死的地步……嗎？

那么，他死了，就算了……

上官隨緣唇角帶著苦澀的弧度，緩緩地閉上了雙目。

葉夢風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如何。麻木、絕望、冷漠，又重新纏繞住了這個冷血冷情的殺手。

她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在無休止的殺人生活中的葉夢風。

葉春朝并沒有依言放過謝詩詩和葉夢宇。葉夢風在刺殺了上官隨緣之后的第二日，又接到了葉春朝的紙條。

這次的任務，是叫她去偷竊皇宮中，那枚可以調兵遣將的虎符。

葉夢風依言而行。她不知道她除了聽從葉春朝的吩咐，她還能做什么。

皇宮大內中高手如云，但是現在，葉夢風早已沒有了什么顧慮。生，或者是死，在她眼里，已經沒有分別。她只盼望著，能在生的時候，救出她的母親和弟弟。而一旦愿望達成，死，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偷盜虎符的過程，比想象中順利，就在葉夢風納悶兒該如何將虎符交給葉春朝的時候，一個頭戴黑色冪籬的男子，將她帶到了葉春朝躲藏的地方。

是城外的一所寺廟。規模不大，很不惹眼。這是葉家當初偷偷設立的地方。

葉夢風就在那里，見到了葉春朝。

葉春朝還是老樣子，只是好像這些日子，頭發斑白了不少。葉春朝的眼神更加陰郁了。

看到了葉夢風到來，葉春朝沒頭都沒抬的，就說出了他的要求。

“拿著暗衛令，我給你三十暗衛打頭陣，進攻皇宮，取大晏帝性命！”葉春朝陰沉沉的笑了：“我要逼宮。”

葉夢風并無半分驚訝。依照葉春朝這樣失去心性的人來說，這一日，只是早晚之分罷了。

葉夢風點點頭，應下：“好。”

設計好逼宮的那一日，打從凌晨就開始下起了小雨。葉夢風帶領三十個暗衛躲在城墻頂上，借著烏蒙蒙的月光，偷偷觀望著下面巡視的士兵的活動。

前來巡邏的士兵，再這樣一個下著雨的冷颼颼的秋夜里，也是不太仔細的。更何況，三十幾個人與夜色融為一體，悄無聲息

，身懷著決定的輕功，目的，只有殺人。

兩隊侍衛進行交接，大巡邏的那一隊人多，這時候該走了。只剩下了一個分隊。

時機一來，葉夢風悄悄擺了擺手，他們如同夜魅中的修羅，夜行衣獵獵生風的將他們悄然落下，三十個人，沒有一聲的就干掉了這一隊前來巡邏的人數不多的侍衛。全都是一劍封喉。

繼續前行。

葉夢風感覺自己的衣服已經濕透了，夜色中的雨絲很冷冽，是鉆心刺骨的冷。人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場細碎的秋雨還沒有下完，就已經寒冷了起來。

和她一起并肩殺人的那些暗衛，和她一樣，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波瀾不驚的雙眼。揮劍的動作利落，血濺到他們的身上、面紗上、或者是眼里，都不會有半分遲疑。殺人嗎？他們早已聯系的夠多了。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暗衛，都再沒了感情。

日子恢復到了從前。那日復一日的殺人的時光。

揮劍，斬殺，血濺三尺，

就這樣沒有過去多久，皇宮中蜿蜒的宮道上，就再沒了巡邏侍衛的身影。偶爾看得仔細的話，就能看到每隔一處，地上都會橫七豎八的躺著一些尸體。那些尸體被雨水沖洗的干干凈凈，半點兒血跡都沒有。

就像是睡著了。

大雨漸漸停息了。這個時候，朝陽也快要升起來了。

看著皇宮東方亮起的一絲朝霞，巍峨的龍乾殿矗立在最上方，被早霞勾勒出的金邊章示著與眾不同的壯闊。

葉夢風停下手。最后一隊侍衛殺完了，他們都停下了動作。

他們的鬢角還滴答著雨水，他們的劍尖兒還有血珠。可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他們看向朝陽的目光更加認真、更加虔誠的了。

所有人都期待著太陽的升起，而只有他們知道，這一晚大雨過后，迎接他們的，并不是希望和朝陽。

而是無邊無盡的地獄，以及死亡——不論葉春朝能不能逼宮成功，他們這些永遠見不得光的暗衛，在這一次任務之后，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活下去的。

葉春朝不會希望有人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他，王位，是靠血染禁宮得來的——當然了，前提是葉春朝能夠成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