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瑾不去看林守承現在的臉色也知曉好看不了，卻也沒再開口，說這些，已經夠多得了。

林守承將手掌鋪開，搭落在林懷瑾的肩上，眉頭一皺，便挪開了，是林懷瑾在林守承眼里身子骨太弱了，方才一掌只是覆蓋在肩膀上，林守承都覺得，稍不留意，可能就要傷到林懷瑾。

“……”

林懷瑾沒有等來任何表示，也是，父女才重聚在一起，哪里這么快就會找回昔日的親情。

文素心將手里的帕子塞回袖口，揀了果盤里擺放在最上面的桔子，將果皮一點一點完整的剝下，一瓣一瓣去了絲，分開給了林守承和林懷瑾，又故作恍然狀，朝車外喊到：“迎椿？將桔子拿給長繪兩個吃?！?

“唯?！庇宦曇粢讶坏搅笋R車跟前。

“這一路沒個喘息給她二人弄些解饞的吃食，拿些桔子過去給長繪換換口味也好?！?

“唯。姨娘最是心細如發，面面俱到。”迎椿在林守承面前，狠夸了夸自己的主子。

“嗒…嗒…”迎椿先渡步到馬車一側的不遠處的樹根下，尋了枝枯樹干，回來走到寧長繪所在的馬車前，拿枝子敲鼓了兩下車轱轆上的鐵框，輕聲細語喚了句：“寧姑娘。”

寧長繪在里面被嚇了一跳，只回道：“何事？你這一聲突然，倒是嚇人一跳?！?

迎椿眼眉一挑，寧長繪寧大姑娘可是最一驚一乍的人了，什么人什么事都能嚇著她，迎椿隨無意與她這半個主子計較，卻也有幾分為人忠仆的私心。

“這是侯爺此番贏下的戰果，姨娘特意吩咐拿來給寧姑娘用些?！?

寧長繪探頭出來，見是桔子，又不太像她所見過的桔子，整個身子出了車身，雙手接過那一對個頭大小幾乎一致的桔子。

林懷瑾正捧著文素心遞給林守承，林守承又轉手送到她手里的桔子，一瓣一瓣吃的津津有味，一方帕子掩在口鼻之間，舉止文雅，甚是讓林守承意外。

“這些都是在寧府學的？”

“阿娘最常對女兒說的，便是‘不學禮，無以立’女兒深以為是。”

文素心同樣意外林懷瑾有這番說辭，不自覺得脫口而出：“你都記得……”

林守承看向自己身邊的一左一右，亦是這時，車門外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長繪拜見侯爺?！?

文素心最先做出反應，卻也只是一瞬間的表情變化，她拿桔子去試探，寧長繪果然不是平日“口無遮攔”的小女孩，想來是個長著七竅玲瓏心的。

這點林懷瑾同感，寧長繪與她無論起多大的沖突，寧長繪始終理性的把握分寸，從來不會失儀，單指這一處，林懷瑾亦是小心相處了這許久。

夸到底歸根還是個小女孩，心性還未完全成熟，寧長繪在沒有提前來拜見林守承這點上，給林守承留下了些殃及寧府不好的印象。

文素心賞了兩個桔子，寧長繪馬上恍悟過來，連忙過來感謝。

人被請進去，寧長繪嘖舌車內裝飾精密，斂下眼簾垂首叩拜道：“隅州寧家長女長繪，拜見侯爺，姨母?！?

兩個詞，用的甚是耐人尋味，林守承不跟她計較，更是不吃她這一套，點頭肯定了寧長繪的叫法。

“快起來，林家與寧家交親，這里又無外人，那些虛禮不做也罷?！绷质爻幸桓贝认槟?。

承認兩家親戚，卻又不認關系，寧長繪面上沒甚變化，內心卻隱約不安。

“是長繪失禮在先，沒能及時拜見，長繪原是想著進了林府得了通傳再見不遲……”

“哈哈！”林守承好似聽了玩樂，一副看小女孩‘童言無忌’的眼神，看著寧長繪道：“林府將門，規矩極是寬容，沒有過多的繁文縟節，你日后住下，時日久了便知曉。”

就是這般，輕易的駁回去了，寧長繪原本話里話外，透著點推脫責任，怪沒人傳她見面，才晚來的，林守承的意思溢于言表。

寧長繪也沒料想林守承將原諒她的話，這般明面說出來。不該是講，是大人的思慮不周，她一個小孩如此知書達理又懂事云云的嗎？

林懷瑾見寧長繪的表情，就知道她此刻想什么，拜見面，就想得林守承夸獎，她一個親生女兒都沒做到，寧長繪又何能耐。

一炷香的時辰又過了，林守承吩咐李懋差人將文素心等婦女孩童先送回林府，部隊另行。

這在京郊休息的片刻，便有城內的軍馬奔駕過來，原是城內百姓早就翹首以盼，等待凱旋，皇帝得了信，部隊就在京郊不遠，急忙下令，差人去迎。

派的同是正二品官職的尚書令管祎[yī]，隨行是正三品禮部尚書文鶴亟，正是文素心的父親，林守承的岳丈。

二人具是花甲之年，自然駕不了馬匹，出城相迎的是城內的守軍部下。

文素心等人同林守承下車，林守承自有戰事同人說，文素心一干婦人等，相視后，很是默契的回了原來所乘坐的馬車。

就這般短暫的告別，李懋揮手到跟前一位部下，命令其送文素心等人回府。

回城有三道門可走，這也是林守承停駐在京郊的原因，他怕婦道人家吃不消這一路驅使，另則文素心等人一介女流，不好隨他們入正門，迎接百姓的擁戴。

李懋的部下打頭引著身下的馬匹走了側門，不望回身詢問道：“文姨娘，走右側門可否？”

“也好?！?

文素心回了一句，向林懷瑾和寧長繪解釋道：“右側門進去便是街集，總是比鬧市好……”

“定都也有鬧市？”

寧長繪有些許害怕道，她想起了隅州鬧市傳聞的地痞流氓……

“說是鬧市，一些渾科罷了，賭坊，倌坊，三教九流之地?！?

林懷瑾沒想到文素心能告知的如此詳細，若不是因著擔心林懷瑾摸不清定都城情形，當著寧長繪，文素心自是不愿多說的。

“這些詞聽著下流，也是唬人的，定都是皇城，天子腳下，即使那斗蛐蛐的，指不定是個喝了幾年墨水的文人?！?

若細論為何文人為何淪落至此？還不是因著仕途不順，考取功名利祿，一腔熱血的失意，這大大的打擊下受的刺激。

林懷瑾同寧長繪面皮薄的女孩，哪里還問的出口，只盼著文素心講些別的。

文素心揀了些小女兒喜歡的首飾鋪子位置說，不知不覺馬車便已停下。

林懷瑾和寧長繪二人聽得正興，沒料想到的這么快，林懷瑾出聲問：“護送的人呢？怎的不提前通報一聲？”

“回……姑娘，屬下方才入了百亭街，已經提過一次……”

隔著屏障，門外分辨不出來里面說話的人到底是哪個姑娘，卻又得硬著頭皮說下去。

原來是她聽得入迷，竟是沒注意外面的聲音，錯過了外面街上百姓的許多聲音。

“你叫甚么名字？”

“屬下乃侯爺部下李護軍下屬，姑娘管我叫老秦就可?！?

“……”

林懷瑾實在叫不出。

“你叫門罷?！?

文素心開口道，林府的人早就得了信兒，哪里還用等人叫門，不過是文素心給林懷瑾解圍的話罷了。

文素心叫二人先下了馬車，林懷瑾同寧長繪積極的過去接著文素心，后者只將手遞向寧長繪，側目對林懷瑾道：“你還未好利索，先顧著自己身體罷?！?

“是，女兒自當好生養著?！?

林懷瑾這是安文素心的心。

寧長繪眼神微微起了變化，挺了挺脊背，叫自己讓人一眼看出來是個大家閨秀，而不是攙扶文素心的丫鬟。

林府的下人自然不是眼瞎的，從哪里都能看出寧長繪的身份。

“姨娘回來了，奴婢碧落給姨娘問安，給二姑娘問安?！?

寧長繪內心辯了一聲：還說林府待下有容量，在她看來規矩極多。

“這位是表姑娘?！?

文素心開口，這并未對寧長繪的身份多說，對于下人，說這些已經夠用了。

“給表姑娘問安。”

“你這名字，倒是與我的丫鬟相稱，想來是種緣分?！?

文素心未做開口，自是不屑。

林懷瑾回首示意身后的畫屏，碧落等主子們邁開步子了，才漫步跟上。

也就在此，碧落同畫屏并行時，被塞了個荷包，雖不鼓當，但也在合理的范圍內。

兩個丫鬟交流的眼神一下子親近了起來，叫寧長繪的丫鬟碧芳替主子心急了一把，寧長繪是聰明，卻也不要總動嘴皮子套個近乎便了了啊，哪里有比銀錢可以收買人的。

碧芳的樣子，畫屏用余光瞧了滿眼，碧芳與畫屏眼神對上，竟是互相瞪起眼來，兩人誰也不讓著誰，引得碧落暗自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