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賦盡高唐,三生石上;后來君居淄右,妾家河陽(5)
一顆心突突地跳著,無法平復。
屋子外面,陽光正好,照進屋子里來。一室的溫暖,落在眼皮上,都是深深地暖意。連那些細小的微塵,在空氣中,都顯得分明。
許久,她才慢慢地開了口,“三哥……”
聲音很輕很輕,風一吹,就散。
她和他的影子重疊在一塊,拓在地面上。深深地濃墨般的黑。
遲宇新沒有回應(yīng)他。
屋子里很靜,只有風的聲音,掠過耳邊,呼呼作響。
她也就沒再說話。
許久,她忽然轉(zhuǎn)了身,緊緊地摟住遲宇新的腰,臉伏在他的肩胛骨處。鼻息之間,都是他身上的煙草味。10sSE。
“別對我溫柔。萬一我真的舍不得了,你可就得遭殃了。”她揶揄地說。
遲宇新?lián)碇p肩的手迅速收緊,用了力氣,勒得她有些生疼。“你覺得,我不想要的話,你還能纏的住我?”
自傲,自負,篤定的模樣,語調(diào)里都是譏誚和諷刺。
可還是這樣的遲宇新,讓人覺得心安些。
何可人從他的懷里抬起頭來,“看來你總算是清醒了?”
遲宇新毫無征兆地松開手,雙手插在褲兜里,一臉輕松閑適地望向她,“競標會上可別搞糟了。我丟不起這人。”
她媚笑著踮起腳,在他的臉頰印上一個吻,“被小看的話,我可是會很苦惱的。”她拿起一邊的包,往后退了兩步,“聽說,你昨兒回遲家老宅了。”
遲宇新的目光暗了下去,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看著她,等著她把下面的話說下去。
“你這么為難自個,有意思嗎?”她迎著他的目光,說的話都是涼涼的。
遲宇新一臉淡定,“你在害怕?”
何可人怔仲了片刻,無知無覺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不,只是覺得,你沒必要這樣。”
遲宇新一步一步走上前來,她只到他的下脖頸處,他低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面無表情,一雙眼里是她自始至終都讀不懂的情緒,“我怎樣做,值不值得,這都不是你需要去關(guān)心的事情。你只要記著,跟著我的腳步走,就可以了。”顆一在慢小。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
何可人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已然恢復成平日里那個刀槍不入的何可人,“那么,這樣吧。你手上那一批黑錢,我?guī)湍阆矗绾危俊?
看著遲宇新眼里一閃即逝的詫異,她輕輕笑開,微微抬起的下巴,挑釁的眼神,“怎么?是不敢,還是不信任我?”
“想要周轉(zhuǎn)資金的話,就直說。”遲宇新淡淡地說著,擦著她的肩膀往外走去,“需要的時候再和我說。”
聽到這一句的何可人再回頭去看得時候,他已經(jīng)走開了。
她無奈地笑了笑,換了高跟鞋,提著包走了出去。
事實上,這一次的競標會,因為有遲氏和姜氏的參與,所以,其余的,也沒抱多大的希望。何可人隨著佟錦時一道去的時候,遲宇榮和姜子期都已經(jīng)到了。她朝在座的略一點頭,坐下來。
佟錦時在她身邊坐下,目光掃視了一圈在座的每個人,隨后專注于手中的文檔,沒再說話。
這種競標會,說到底,其實也就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何可人今天顯然不在狀態(tài),很多時候,都是在出神。
終于輪到尹氏的時候,佟錦時看著她的模樣,伸手在下面按住了她的手,然后上了臺。佟錦時大學時便是建筑系的高材生,后來出國后也一直從事建筑行業(yè),可謂是佼佼者。他穿著一身黑色正裝,將此次尹氏設(shè)計的理念和創(chuàng)新一一道來。
一輪下來,尹氏的招標方案獲得了壓倒性的票數(shù)。
招標會結(jié)束后,何可人在地下停車場碰見姜子期。她沉了臉,走上前去,“你故意的?”
姜子期臉上是招牌式的春日陽光般的微笑,“你這話,我聽不太懂。”
“你故意放棄的這次競標。你剛剛的那一段標書,漏洞百出,甚至存在著非常低級的錯誤。但是,我看了你們的平面圖,那和你的陳述,不可同日而語。這種放水行為,太低級了。”
“這份標書制作小組的組長今天不能夠來,我是臨時替補,功課做得太少了果然不行啊。”姜子期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樣子。
何可人并不買賬,“我看過你的相關(guān)作品。你在國外的時候,曾經(jīng)獨立設(shè)計過很多知名建筑,這種事情,應(yīng)該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姜子期終究放棄了堆砌謊言,“我只是覺得,輸了這一場,也沒什么關(guān)系。”
“但是,按照我目前所做出的選擇,這應(yīng)該非常重要,對吧?”何可人自動替他補上他沒說完的話。
姜子期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從嘴角眼底悄然消失,“坦白地說,我確實是這么想的。但是,如果你們在我之前講演的招標方案,我不會用這種拙劣的方式。你們的方案,在我的之上。我想,我應(yīng)該道歉。”
何可人看著他如此坦白坦率的模樣,臉色漸漸溫柔了些,“好吧,你這么說,好歹是安慰了我。”停了一會,她又說,“我雖然想不惜一切地贏,但是,贏得這么不光彩,我很受挫。我覺得,我可以贏得更堂堂正正漂漂亮亮。”
姜子期的臉色益發(fā)溫柔了起來,“抱歉。”
“你沒必要為別人做的事埋單。我會將她潑向我的水,燒滾了,煮沸了,重新潑到她臉上。既然覺得她重要,那就守護好她,等著你和我,兵戎相見的那一天吧。”何可人沉聲說,然后轉(zhuǎn)了身,回到車內(nèi)。
佟錦時坐在駕駛座上,看著回到車內(nèi)的她。
何可人調(diào)整了副駕駛座,往后重重靠去,“看見那小孩,我總能想起自己小的時候。”14887356
佟錦時笑了笑,“說得好像你多老似的。”
“我都快三十了。能不老么。”她覷他。
都快三十了。
十年的時光,一晃眼,也就這么過來了。
佟錦時也看了一眼姜子期在的方向,“這一次,遲氏和姜氏都是有所保留的。”
何可人伸出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透過指縫,可以看見隱隱約約的光。佟錦時發(fā)動了車子。
“你最近……情緒不高。”
何可人沒接話,坐直了,將車窗搖下來,側(cè)著臉看著窗外的景致,“姨媽造訪的緣故?”
佟錦時頓時滿頭黑線,“你還真不把我當男的。”
“你不是我閨蜜么?”何可人打趣他,一邊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作調(diào)戲狀。
“對了,既然這案子拿下來了。過段日子,我可能要走了。”
何可人的動作僵住,隨即收回了手,斜斜地靠著,“怕是周延知道了要難過了……”
佟錦時沒料到她這么說,停了一下,沒接話,轉(zhuǎn)而說,“那晚上的慶功宴呢,要不要繼續(xù)?”
“嗯……繼續(xù)吧……忙了這么久,也該放松放松了。”何可人慵懶地靠著,連語氣,都是貓一樣懶懶的。
晚上的慶功宴,主要也就是這一次招標組的組員們。會場是周延負責布置的,看來頗費了不少心思和金錢。會場以粉玫瑰為主,高高擺起的香檳塔,空氣中都氤氳著花香味。
何可人提著裙擺走過去,“你是要借著今天表白?”
周延低了頭,模樣嬌羞,“才不是。”
“那布置得跟求婚似的。”何可人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一邊再度掃視了一圈整個會場的布置。
“對了,遲安然現(xiàn)在在省臺開了一檔訪談節(jié)目,是和主持人李越合作的。”周延想起什么似的說。
李越是目前省臺的臺柱,能和他搭檔,自然會是遲家的安排。畢竟,是遲家的掌上明珠。何可人不在意娛樂圈這些個事情,這段時間忙于競標的事情,也沒有時間在意。
“那不是挺好么……”何可人拿了一杯香檳酒,看著遠處。
饒是周延與她相處慣了,有時候瞧著她,還是會不自覺地移不開目光。比如此時,何可人看著遠方的目光空靈而飄渺,側(cè)臉是最好看的曲線,眉眼生動。
“她今天的嘉賓……是我哥……”周延猶豫了半晌,吞吞吐吐地說了出來。
這待遇,真真是不同的。
遲宇新從未接受過任何一家媒體的采訪,這第一次,就奉獻給了自己的寶貝妹妹。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妹妹,也只能說是情妹妹了罷。
何可人點頭,悠悠然開口,“遲三少不是出了名的妹控么……”
這一晚上,何可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席間,佟錦時見她站在露臺邊,走過來,在她身邊站定,陪著她看著窗外更深露重的夜色。
“說起來,我總覺得,自己這兩年,比前些年,懦弱多了……”何可人沒看他,端著高腳杯,眼里是一片白月光一樣的戚哀。
很多時候,看著何可人,佟錦時都會覺得,十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將她改變得徹徹底底。當年那個只是有點憂傷的小師妹,終于在時間的長河中,回不去了。
“其實,軟弱一點,偶爾示弱,也未必,是一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