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耀盡,空氣為之一滯。
董杰僵直著身子,依然保持著雙掌前推的姿勢,站在地上。周圍是一片燃燒連天的火海,巨大的火焰將此處形成一個環形的回流高溫場域,溫度高達六、七十度,空氣稀薄。然而他卻全然未覺察。
火云邪神早已不見蹤影。
過了好久,董杰才沒忍住胸中翻滾的氣息,往地上吐了幾口鮮血。這鮮血,非是紅色的液體,而是黑色半凝結的血塊。
他苦澀地笑,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就是b級巔峰的力量?不,這不是……”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到達了b級巔峰,這些年的東征西伐,精神狀態、氣血和能力都已萃至生命中最濃烈的巔峰時刻,他甚至能夠感覺a級能階的門檻都要即將踏入。然而在剛才與火云邪神的一招拼斗中,他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循微入密!
在兩人對拼的那一霎那,火云邪神以身為引,釋放了一手兩敗俱傷的大招后,借助噴薄的力量,往外圍遁走。
對于本源能量的掌控,火云邪神已經到了心意相通的境界,不但以煙云屬性的烈火,點燃了整個場地的焰溫,而且通過空間中的能量震蕩,引起超能者自身生命磁場的無序和紊亂,超頻震蕩之后,本源都差點崩潰下來。
如果不小心守心調養,在近期再次動手的話,今后估計都沒有施展超能力的可能。
反噬!
通過干涉天地規律的循跡和運轉,來增強和擾亂自身和敵人的能力本源,這種體悟,已經超越了董杰的認知范圍了。然而饒是如此,火云邪神都只是b級巔峰。
因為他在那千分之一秒的震蕩中,并沒有將自己幸免出去,此刻便是強撐,也只是強弩之末了。然而,他,畢竟已經看到了那扇門了。
那么清晰,那么透徹……
不過不要緊,你逃不出去了!
耳間有人接通頻道,匯報道:“董隊長,你這邊情況怎么樣?宋先生已經趕到鑫輝農場。”
董杰將胸口那根熄滅的煙斗取出來,慢悠悠地朝著燃燒的木屋處走去,湊近那熊熊跳躍的火舌,將煙草點著后吸了一口,才回答道:
“原計劃已經展開,我和火云邪神兩敗俱傷,暫時不能夠參與戰斗,現在將指揮權轉交給宋裕庭特派員。火云邪神往西面逃竄,不過已是強弩之末,堅持不了多久了……但是不要掉以輕心,要小心其最后的反撲!完畢。”
“了解。立刻通知各作戰小組。”
關掉耳邊的通訊器,董杰緩緩走出火場,在旁掠陣的屬下也受到殃及,然而卻并不嚴重,見他腳步輕浮,便過來扶。董杰手一揮,示意不用,他吐了一口煙霧,跟這個親信屬下說:“通知軍區機場,我要立刻返回北方,給我準備飛機和航線。”
“隊長,你……”屬下擔憂地看著他。
董杰不耐煩地說:“死不了,我要回白城子,閉關三個月。”
兩里之外,滿面通紅的火云邪神奔疾似電,飛步朝西南方向飄去。他腳尖點地,一步就是五六米,整個人似輕煙一般。超過十桿狙擊槍的瞄準鏡準心一直在鎖定著他,然而卻始終只能夠瞄到他的影子。
好幾槍都打在空氣里,而扣動扳機那拇指,他的主人卻被邪神隨意地揮手之后,自燃而亡。
為了不打草驚蛇,這個方向上的伏兵很少,盡管在董杰露面之后特別部隊迅速合圍,然而在為命運之門守后路的門徒拼死阻擊下,也沒有達成戰略意圖。
此時距離與董杰交手,已經有五分鐘過去。
五分鐘的時間,對于超能者來說,能夠做很多事。以速度為特長的超能者,甚至可以將這一段路程跑個三四個來回。然而,在這一個區域里,白城子集中的兵力,遠遠超過西邊的數倍。
畢竟,對于白城子來說,最想打擊的,便是這伙實力卓著的門徒。
殺雞儆猴,大只的雞,效果才更顯著。
這一條生命之路,好些人都沒有走完,這里面包括好兩個聲名赫赫的撲克牌門徒。這一次來到江城調查,火云邪神抽調了香港、臺灣、澳門及在華高手,共計十四人,其中擁有牌位的門徒就有六人,其余全是見習或副牌的超能者。
這些人在異能圈子里面,無不是桀驁不馴的一方角色。
然而卻就在剛才那密集的槍炮聲中,包括明珠野馬這個絕頂的格斗天才,在一口氣沒有跟上、遲疑一步就被現代火器撕裂成了肉塊——對于不安定因素和分子,任何一個國家和政府,從來都是不會心軟的。
槍炮聲越發作響,在前面的那條公路上,白城子似乎又來援兵。
完全不顧忌!完全不顧忌!
邪神幾十年來古波未動的心,此刻在滴血。
他看見梅花七,那個c級的土元素操控者在兩個穿著冷酷黑色中山裝的男子聯手進攻下,黃色的泥土鎧甲被大力轟開后,超過五顆反器材狙擊子彈在他的身上鉆入,這種用來打輕型裝甲車、重型軍用吉普的反器材武器強大的止動性,將方塊七炸成了一團血雨,淋在旁邊兩個獰笑的白城子男人身上;
他看見刀鋒,這個楊氏家族中新一代的天才超能者,擁有天生刀劍操控感覺的年輕人,舞著兩把水潑不進的鈦合金長刀,像一團平地綻放的花叢,往前推進著,然后被超過四顆火箭彈直接轟中,巨大的爆炸沖擊波將他高高地拋起,而落下來的,則是一具沒有頭顱的殘破尸體;
他看見島川寧次郎,這個藏匿在黑暗的男人,東亞殺手排行榜中位列第九的刺客,絕望地朝追擊的人發起反沖鋒時,然后被一個挽著道士發髻的老漢揚手一召,空中生出一道游光四溢的電蛇,將他擊成了一團黑色的碳化物……
這就是官方的力量,幅員遼闊的疆土、數以十億計的人口和無窮無盡的資源,受過正規訓練和磨練的超能者,在現代兵器和士兵的配合下,低階超能者碰見都只有逃命的份。
無數的力量在賁起的青筋下竄動著,火云邪神一聲狂吼,仿佛滾滾的天雷聲在蔓延著,前方的爭斗都為之一凝滯。意念在這一刻仿佛攀升到了巔峰,無盡的火焰從墨色的黑夜中涌現出來,將追擊的路給燃燒阻隔住。
邪神大人最后跨了一步,居然越過千米,到達命運之門門徒最集中的水塔邊來。
他一揮手,空間中又綻放著許多飛舞的火焰精靈,歡快地唱著哀傷的曲調,兩個退之不及的白城子超能者被附著體上,瞬間焰色高漲。
總共有八個門徒集結到這棟水塔旁,個個帶著傷,呼吸沉重,汗水融合著血水,狼狽不堪。
火云邪神撐起一個紅色的防御場,擋住了幾發趁著集中偷襲而來的破擊炮彈。
他眉頭下聳著,默默念著不知名的話語。也許是咒語,也許是經文,也許是心理暗示。當他念完最后一句的時候,突然雙目綻放出最瑰麗的光芒來,一道火焰分子構成的巨大門戶緩緩出現在高聳的水塔邊緣,吞吐的火舌幾乎布滿了整個空間。
“邪神大人……”有人苦澀的笑著。
也有人在痛哭。
“走吧,火焰之門只能維持二十秒鐘!這次失誤,全都是我的過錯,脫險之后,立刻離開江城,,離開中國。告訴小王死神摯友,我老施盡力了!”火云邪神飄在空中,沒有看下面聽到吩咐陸續跳入門戶中的屬下,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陸續趕過來的敵人身上。
來人有一個為首者,他穿著一身一絲不茍的白色西裝,在旁邊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和黑色中山裝男人的簇擁下,慢慢走上前來。
這個男人表情平淡,不喜不悲,像一個局外人一般看著剩余的門徒逃進火焰之門中,沒有一分急躁的神態,只是緊皺著眉頭,看著火云邪神。
“怎么稱呼?”邪神好奇地問。
“宋裕庭。”男子回答,他惋惜地看著火云邪神飄飛在空中的身軀,說:“你居然突破到了a級的能階,然而為什么又要拼死破開這一道空間之門呢?”
說話間,火焰已然消散在風中,留下了殘留的溫度。風吹過來,又有些冷了。邪神緩緩降了下來,身子靠著水塔白色的墻面,笑了笑,說:“給南方中國區留點種子而已。”
加上上一次東方墅死去的五位超能者,命運之門總共在江城損失了八位小阿爾克寶劍牌位擁有者,超能者更是損失了十七位。對于在中國發展并不順利的命運之門來說,這幾乎是中國區大半的精華。
至于北方,那是白城子的天下。360搜索.神恩眷顧者更新快
“搭上你自己,未免太可惜了。世界上超能者何止成千上萬,然而能夠觸及a級能階的,未必會有多少——即便是你們命運之門,二十二張大阿卡那牌,未必能都達到a級。唉,太可惜了!”宋先生一臉的惋惜,怎么也揮散不去。
“生命的最后時刻,我看見了,到過了,那就足夠。朝聞道,夕可死矣。”火云邪神說完后,眼簾垂下來,他用生命中最后的能量,去感應了一下某個人,然后他笑了起來,滿是老人斑的臉洋溢著快樂的微笑。
果然,超視距的好處在于,發現不對,立刻遠遁。
孩子,你果然找到了生存的關鍵。
最后一絲火焰能量飛揚在空中,隨著風的氣息,把他用全力的精神凝結而成的意念傳遞給那個匆匆潛行的少女:
孩子,這次逃走,隱姓埋名,不要再回命運之門了。
還有,有機會告訴你的奶奶——我,施懷人,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