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靜靜地依偎在周懷軒懷里蹭了蹭,深吸一口氣,垂眸道:“不用了。我就是一時難過,過了就沒事了。”說著順勢把眼淚蹭在周懷軒的衣襟上,笑道:“你看,哭過就沒事了。我心情好多了!”說完朝周懷軒展顏一笑。
澄凈的鳳眸黑得發藍,如同午夜的天空,眼圈卻已經紅得腫了起來。
小巧精致的鼻頭也是紅通通的,白膩柔嫩的小臉上仍可見到斑斑淚痕。
唇邊的笑容卻是依然清晰動人的。
周懷軒垂眸看著她,緩緩伸手,擦凈她眼角的淚痕,雖然沒有笑,但是他面上的神情已經溫和許多。
“嗯。沒事就好。”周懷軒淡淡地道,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作為男人,光會耍嘴皮子是沒用的。
周懷軒不想再多說這個問題,便轉頭看了看小搖床里的阿寶,見他瞪著兩個大黑眼珠子愣愣地看著自己,皺了皺眉頭,道:“這小子怎么還這么小?多久才會長大?”竟然已經迫不及待了一樣。
盛思顏無語地嗔了他一眼,回頭也跟著看了看,微笑道:“阿寶今天可厲害了,居然會說話了。”
“哦?那還差不多。”周懷軒一副“算你小子運氣今天不尅你”的神情,有些不習慣地推著小搖床搖了搖。
小搖床里面的阿寶和小搖床外面的阿財都看直了眼睛!
一向對阿寶橫眉冷對的阿寶爹居然搖搖床了!
好開森!
周懷軒若無其事放開手,問盛思顏:“他說什么了?”
“他好厲害呢!很聰明!跟人說‘滾’!——嚇了我一大跳!”盛思顏一說到阿寶,心情立刻好轉。
“滾?”周懷軒眉頭蹙得更緊。
沒叫爹,也沒叫娘,就說一個“滾”字,就能讓阿顏這樣開心……
阿顏這個做娘的,要求真低。
周懷軒看了她一眼,轉頭盯著阿寶,“說來聽聽。”
盛思顏忙對阿寶道:“阿寶,快說啊!說給你爹聽!說‘滾’!”
阿寶:“……”
阿財:“……”
兩對四只小黑眼珠子只是看著盛思顏,并不說話。
周懷軒咳嗽一聲,道:“不用了。”頓了頓,又說:“三房和二房今天就搬走了。今天吃完晚飯,我們可以去外面走一走。”
以后這里就是他們一家人住的地方,不用擔心有防不勝防的明槍暗箭了。
盛思顏心情越發雀躍,笑著伸了個懶腰道:“我正要帶阿財出去逛逛。好久沒有出去了,我胖了好多!”
周懷軒垂眸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打量了一番,喉嚨里的喉結上下滾動,轉眸道:“……我先回外院,吃晚飯的時候再回來。”
盛思顏送了他出去,自己在里屋陪阿寶小憩。
阿寶很快睡著了,盛思顏起身到外屋,問了問外面那兩房人搬家搬得怎樣了。
二房的房子說盛思顏送的,離神將府不遠,房子又大,地段又好,二房的人樂開了花。
胡二奶奶專門帶著兩個兒媳婦來清遠堂辭行。
“大少奶奶,胡二奶奶和二少奶奶、三少奶奶來辭行了。”小柳兒在暖閣的月洞門前回報道。
盛思顏放下手里的醫書,對著鏡子整了整妝,見臉上哭過的痕跡已經消褪得七七八八,才走了出來。
“大少奶奶,我們是來辭行的。”胡二奶奶笑著說道。
周懷仁和周懷義的妻子忙上前福身行禮。
她們兩個人平時不聲不響,只是在自己家里相夫教子,性子沉穩,也不嘴長,盛思顏對她們的印象很好。
她們并沒有巴結她,盛思顏也沒有表現得跟她們有多熟悉。
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正是長遠的處法。
盛思顏問了幾句她們搬家的情形,知道東西昨兒就都搬走了,今天只是最后收拾收拾,然后跟周老爺子和馮氏、周承宗再辭行道別就可以了。
“那就好。”盛思顏笑道,“反正我們住的近,逢年過節,記得到家里。”
“那是自然。”胡二奶奶笑著連連點頭。
有周老爺子在,逢年過節,他們自然是要回來的。
幾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盛思顏便端茶送客。
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先躬身退下了,只有胡二奶奶多留了一會兒。
盛思顏看她這樣子,是有話要說,便笑著問道:“二嬸可要帶點我們家的點心回去給孩子們吃?是我娘家的方子,對身子很有益處呢。”說著,命人去小廚房拿點心。
胡二奶奶心領神會,等屋里的下人都走了,才悄悄地對盛思顏道:“思顏,今兒我就托個大,對你說句話。——三房,還是搬出去的好。不然的話,真不知會鬧出什么事來。”
盛思顏笑了笑,道:“如今他們都是一家人了,只要不鬧到外頭,在家里鬧翻天都沒人管。”
胡二奶奶尋思盛思顏沒有怎么聽明白她的意思,想了又想,還是半吐半露地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思顏你比我懂。三房二十多年,都以為這府里是他們的,怎么可能說放手,就放手?”
“不放手又能怎樣?”盛思顏端著茶杯輕抿一口,“不想放也得放。他們如今不是搬走了嗎?前一陣子,四公子不還自己找出路來著?如今他也是一品驃騎大將軍了,不比神將府差多少吧?”
“思顏,這可是天差地別!”胡二奶奶嘆口氣,“我說句老實話,若是我們二爺是嫡出,又或者大家都是庶出,我們二爺也會爭一爭的。”
只可惜他們二房居然是唯一的庶出,在兩房嫡出的情況下,自然沒有他們什么事了。
沒有了選擇,反而看問題更通透一些。
所以人這一輩子,選擇太多,其實不算什么好事。
盛思顏感謝胡二奶奶說實話,道:“這我明白,大家各憑本事就好了。搞歪門邪道,終是見不得光。”
胡二奶奶便起身告辭,臨走前又說了一句:“老夫人過世的時候,四少奶奶就在旁邊,也不知說了什么遺言。聽我以前熟悉的一個婆子說,那一天,三爺也去了老夫人那里,追著老夫人問什么事情。老夫人不肯跟他說,不知道后來有沒有跟四少奶奶說了。”
盛思顏心里一動,這倒是個很重要的消息。
她看著胡二奶奶點頭道:“我曉得了,多謝二嬸記掛著,以后常回來玩兒。”
胡二奶奶點點頭,歡天喜地的去了。
晚上周懷軒回來,盛思顏和他一起帶著阿寶去瀾水院吃飯。
周老夫人過世之后,周老爺子也住在外院,不回松濤苑了,盛思顏和周懷軒就去馮氏和周承宗住的瀾水院吃飯。
今天周老爺子也回到內院了,坐在瀾水院廳堂的上首,一臉嚴肅的樣子。
不過一看見阿寶進來了,周老爺子立即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將他抱了過來。
一家人和和樂樂吃了一頓飯。
這頓飯,是盛思顏自從嫁到神將府以來,吃得最開心、最輕松的一頓飯。
不用再繃緊了腦子里的那根弦,更不用擔心是不是有人會突然給她一個下馬威。
這才是家的樣子。
吃完晚飯,盛思顏帶著阿寶和周懷軒一起回清遠堂。
兩人走上抄手游廊。
盛思顏對阿財道:“你那個東西,到底是在哪里揀來的?”
阿財抬頭看了她一眼,便轉了方向,窸窸窣窣往另一邊爬過去。
盛思顏和周懷軒跟在阿財身后,看見它一直爬到三房住的芙蓉柳榭后面那條小路上。
小路旁邊緊挨著就是三房住的芙蓉柳榭。
院墻邊上是幾株垂柳,還是光禿禿的,沒有到發新芽的時候。
阿財抬頭,看了看芙蓉柳榭的院墻,又看了看盛思顏。
盛思顏和周懷軒就都明白了,原來那紫色面具,是從這里揀到的……
兩人對視一眼,手牽著手,回清遠堂去了。
回到清遠堂里,盛思顏問周懷軒:“你覺得那面具,是三嬸的,還是四公子的?”
周懷軒淡淡地道:“這面具是女人用的。”
那就肯定是吳三奶奶了。
“她要這面具干嘛呢?”盛思顏將那面具攤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
周懷軒從她手上接過來,“你不用管。”
盛思顏笑道:“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小心。”她只要看好阿寶就可以了。
……
第二天一大早,盛思顏和周懷軒還沒有起身,宮里就來了旨意,召周懷軒入宮覲見。
這一次倒挺及時。
周懷軒很快梳洗完畢,跟著內侍進了宮。
今天沒有朝會,夏昭帝在御書房批閱奏折。
“來了?坐。”夏昭帝點點頭,放下手里的朱砂筆。
周懷軒躬身行禮,坐在夏昭帝面前,淡淡地道:“圣上宣召,不知何事?”
“沒事就不能召你了?”夏昭帝瞪了他一眼,“朕問你,你們神將府怎么突然分家了?”
“突然?一點都不突然。”周懷軒搖了搖頭,“不分家,難道等著家里再被燒一次?”
他說的是盛思顏生阿寶的那一次,正好趕上內侍阮同作亂,跟御林軍大總管串通,兵圍神將府,差一點讓盛思顏死于非命……
夏昭帝瞪了他一眼,“朕就疏忽了那么一次,你不用掂那么多次吧?朕倒是要問你,你的妹妹,怎么變成都周懷禮的妹妹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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