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孃家也有人出疹子?那我娘呢?我娘怎樣了?她出過疹子的,應(yīng)該沒事吧?”蔣四娘立刻緊張起來。
那人眼神閃爍著,支支吾吾不敢說。
“快說!”周懷禮不耐煩了。
那人被嚇得腿腳一軟,跪倒在地上,低著頭不敢看蔣四孃的眼睛,低聲道:“曹大奶奶……曹大奶奶被關(guān)到祠堂去了……”
“啊?”蔣四娘心裡一沉,“我娘做錯了什麼事?爲(wèi)何把我娘關(guān)起來?!”
“不是……不是做錯了事……”那人連忙擺手,“……是暫時住在那裡。那裡人少,清靜。小的聽說您孃家府上的疹子是曹大奶奶帶回去的。所以……”
蔣四娘揮了揮手,“下去吧,我知道了。”
她哭喪著臉,歪坐在椅子上,掩面泣道:“……是我……是我害了我娘……”
周懷禮看了她一眼,“哭什麼?哭有什麼用?快回去看看。”
“可是家裡……”蔣四娘看了看屋裡的孩子,“他怎麼辦?”
“不到半年就夭折了,你還想給他出殯不成?”周懷禮不耐煩地道,“……交給管事吧。”說著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蔣四娘看了看屋裡,悶坐著掉了會兒淚,慢慢站起來,走到裡屋,給牀上直挺挺的孩子親手換上一身新衣裳,將娘給他求的長命鎖和寄名符都給他掛上了。
蔣四孃的婆子在旁邊安慰她,“四少奶奶,您要保重啊!說句不該說的話,這孩子命不好,沒福氣,經(jīng)不起您這樣的大福,所以早早去了,也是好事。您好好將養(yǎng)身子,以後再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不是更好嗎?”
蔣四娘微微點頭,嘆息道:“我也曉得。這孩子在胎裡就受了罪,能生下來已經(jīng)不容易了……”
“四少奶奶說得是。咱們再生一個,保管不比大房的那個差!——這孩子,您就當(dāng)他是來還債的,債還完了,就歸天了。”那婆子扶著蔣四娘起身,“這裡您就別管了,交給奴婢吧。等下外院的管事進來,奴婢跟他說。”
蔣四娘點點頭,“你看著辦吧。記得去濟慈廟給他安個牌位,我要去年年去給他上香。”
“使不得使不得!”那婆子忙阻止,“孩子太小,經(jīng)不住的。您是生母,您上香,他會走得不安寧的。”
蔣四娘看著這孩子,低聲道:“若不是我去了神將府,他也不會不到週歲就走了……”
“四少奶奶,您可不能怪自個兒啊!您是爲(wèi)了自個兒的孩子好,都怨神將府的那位,不讓咱們進去不就得了,偏還讓咱們進去,進去不說,還找這人那人看著,做張做致,唯獨害了我們家阿貝!”那婆子說著哭了起來,拿帕子抹眼淚。
蔣四娘心裡不是不怨盛思顏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始至終,都是自己主動要去的。
人家爲(wèi)了防她,連太醫(yī)都請了三位。
當(dāng)然,對方?jīng)]有一力阻攔,也是難辭其咎……
蔣四娘冷笑一聲,吩咐道:“給我備車,我要回孃家。”
……
蔣侯府門前,蔣四娘下了車,扶著丫鬟的手往角門行去。
角門的門子聽說是蔣四娘來了,卻拒絕開門,在裡面大聲道:“四姑奶奶,您請回吧!侯爺有令,您不能進去!”
“說什麼胡話?!”蔣四娘微慍,“侯爺是我親爹,怎麼會不讓我進去?”
“四姑奶奶,侯爺是這樣吩咐的,小的不敢胡編。”
蔣四娘愣愣地瞪著角門,心裡升起一陣恐懼。
到底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她在蔣侯府門前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就聽見蔣侯府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蔣家老祖宗扶著蔣侯爺?shù)氖郑瑥拈T裡走出來。
“老祖宗!爹!”蔣四娘又驚又喜地迎上去,“你們出來了!”
是來迎接她的嗎?
蔣家老祖宗對自己的丫鬟婆子使了個眼色,“去把東西搬到車上。”然後看向蔣四娘,“你怎麼又回來了?”
蔣四娘委屈地道:“老祖宗,我家阿貝剛剛沒了,我使人來給孃家報信,聽人說,我娘……”她咬了咬脣,看向蔣侯爺。
蔣侯爺哼了一聲,揹著手別過頭,遠遠地走開。
蔣家老祖宗嘆口氣,對蔣四娘招了招手,“你過來,我跟你說幾句話。”
“老祖宗,您要小心啊!”蔣侯爺忙要阻止。
“沒事,我活得夠了,不怕那勞什子疹子。”蔣家老祖宗擺了擺手,“四娘,你過來。”
蔣四娘一步一挪地走了過去,“老祖宗,您這是要去哪兒?”
蔣家老祖宗拉著她的手,往大車那邊走去,一邊道:“你是聽說你母親被關(guān)到祠堂,纔回來的吧?”
蔣四娘點點頭,“老祖宗,我娘怎麼了?她不會做錯事的,從來不會!”
“她不會做錯事?”蔣家老祖宗拄著柺杖,停下腳步看她,“她不會做錯事,怎麼會由著你的性子,闖神將府?!”
蔣四娘縮了縮脖子,喃喃地道:“……我們沒有闖,是他們讓我們進去的。”說完就紅了眼圈,哽咽著道:“我又不知道他們家孩子出疹子,我還以爲(wèi)是故意推託,不想給我家阿貝治病……”
“你在人家大門口跪下了,人家能不讓你進去嗎?”蔣家老祖宗氣得拿柺杖在地上杵了幾下,像是要打人的樣子。
蔣四娘雙臂緊緊抱著自己的身子,低頭不語。
“……這些上不了檯面的伎倆,都是誰教你的?!你是出嫁的閨女,我管不了你,但是你母親是我蔣家的兒媳,我管得了她!——女不教,母之過。我堂堂蔣家出來的姑娘,居然成了這個樣子,你讓我老婆子日後去九泉之下,如何去見我們蔣家的列祖列宗?!“蔣家老祖宗痛心疾首地說道,臉上老淚縱橫,皺紋顯得更深了。
“老祖宗!”蔣四娘猛地擡起頭,“您罰我娘,是因爲(wèi)我娘跟我去了神將府?!”
“你說呢?”蔣家老祖宗拿帕子拭了淚,“你那孩子,本來就養(yǎng)不大,早去早了。你看這些日子,我有說過什麼嗎?都是看你和你母親瞎忙乎。你是第一次爲(wèi)人母,想不明白情有可原。你母親可是曾經(jīng)生過七個孩子!最後只有你們兄妹三人長大成人。她難道還看不明白?”
蔣四娘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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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曹大奶奶的嫡幼女。和現(xiàn)在蔣侯府的世子蔣豐雲(yún)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在他們中間,還有五個兄姐,其中除了蔣四孃的一個姐姐活了下來,別的沒有活到序齒的年紀(jì)就夭折了。
蔣四孃的排行,是在整個蔣家?guī)追咳搜e一起排的。
“好了,這一次給你們孃兒倆一個教訓(xùn)。以後再不可如此。我對你千叮嚀,萬囑咐,你都記到哪裡去了?你大堂嫂如今貴爲(wèi)公主,你還敢擠兌她,真是不給你點兒厲害瞧瞧,你不知道‘死’字怎麼寫!”蔣侯爺走過來,威嚴(yán)說道。
“爹……”蔣四娘不服氣地低下頭,“我只是……只是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
“別一時了,這幾個月了,你還轉(zhuǎn)不過彎,這輩子就別轉(zhuǎn)了。我們蔣家,只當(dāng)沒你這個女兒,免得以後你闖出禍來,讓我們蔣家給你陪葬!”蔣家老祖宗也狠下心,毫不客氣說道。
蔣四娘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重話,一時雙頰火辣辣地,手足無措地看著蔣家老祖宗,淚珠在眼裡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爹,老祖宗,您這麼說太過了吧。我……我兒剛剛因她的兒子而死,我這個做孃的不說爲(wèi)他報仇,難道連怨言都不能有嗎?”
啪!
蔣家老祖宗怒極,一巴掌扇了過去,“滾!你再說這種話,我讓你爹將你除族!——真是反了你了!做錯事還有理了!報仇?你真的要報仇,就該一頭撞死!害死阿貝的不是別人,就是你們這兩個做爹孃的!”
蔣侯爺更加驚慌失措,生怕別人聽見了,四處看了看,才怒道:“真是胡說八道!阿貝那個病秧子是誰的錯?你不記得了?這一次他爲(wèi)什麼染病,你也別當(dāng)都是別人的錯。還有,你大哥的嫡長子,昨天晚上開始發(fā)熱,也是要出疹子。就是你母親去神將府帶回來的病!——你趕快走,想不明白,這輩子別回孃家了!”
蔣侯爺氣呼呼地扶著蔣家老祖宗上了車,後面從大門裡陸續(xù)出來蔣家另外幾房的姑娘小子,匆匆忙忙上了車,往城外莊子上避疹。
蔣四孃的大嫂李梔娘一臉憔悴地送了出來,看見蔣四娘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本不想理她,但是想到自己剛剛嫁到江南的時候,人生地不熟,就是這個小姑子對自己特別熱忱,才幫自己在蔣家打開了局面……
以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變成如今這樣的魚眼珠子,不過是因爲(wèi)四個字:遇人不淑。
李梔娘低頭想了想,還是走到蔣四娘身邊,輕聲道:“四娘,我家大郎出疹子,這會子就不請你進去了。”
“……大嫂……”蔣四娘沒想到大嫂還願意跟她說話,立刻嗚咽起來,“大郎還好吧?我……我……”
李梔娘知道她剛剛喪子,對她也頗爲(wèi)同情,嘆息著搖搖頭,道:“有些話,當(dāng)初你嫁人之前我就應(yīng)該告訴你。”
“什麼話?”蔣四娘抹了抹眼淚,“您現(xiàn)在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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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梔娘還記得吧?吳嬋娟的閨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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