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蒙亮，灰白一片，整個京都仍處在靜謐之中，秦府之中已是人流涌動，一個時辰之後，人聲鼎沸，秦煙落睜開眼，在一片熙攘之聲中醒了過來。
她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不過是魚肚之白，寒風透過窗隙襲入屋子，拂上秦煙落探出玉簾的小臉，她嘶的一聲吸了一口寒氣，復又鑽回了被子裡。聽著屋外喧囂的聲音，，卻又無法入眠。
“小姐，小姐！”
琦兒在外面呼喊道。
“進來…”秦煙落有氣無力的回道，這天氣實在太冷了，且又是一大早的，寒氣正盛，她都有些捨不得睜開眼睛起身了。
“小姐，快醒醒。”
琦兒走進內室，至秦煙落榻前，喚道，聲音帶著喜悅。
“我還不想起…”
秦煙落一直有賴牀的毛病，尤其是到了冬天，只想躺在暖和的被子裡，動都不願意動一下。
琦兒聽見她難得有些稚氣的話，抿嘴一笑，伸手將簾子拉開，固定住，勸道：“小姐這會兒可別使小性子了，你忘了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了？”
今天……
秦煙落一瞬呆愣，今天莫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屋外是熙攘嘈雜之聲，夾雜著喜悅之感，她忽的想了起來，不由得俏臉一紅…
今天貌似是她的生辰…
“琦兒，我要起身。”
她利落的爬了起來，對著笑的一臉揶揄的琦兒說道，只怪每每起身之時腦子都不太清醒，纔會讓丫頭給看了笑話。
琦兒見她臉紅，又是一笑，道：“小姐是想起來了？終於不賴牀了。”
“你這丫頭，還要打趣我…小心我將你打發出府去，找個牙婆子將你給賣了！”秦煙落恨恨道。
這二人如今的相處模式雖說看似‘爭鋒相對’，卻是比前些日子親暱許多，許是昨日那些話琦兒都聽進了心裡去，纔會有如此變化。
“小姐可千萬別，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還是快快起身吧，今日可有的忙了。”
琦兒將準備好的熱水奉上，秦煙落洗了臉之後，便坐在銅鏡前，平素她不愛抹胭脂，戴耳墜，今日卻是不一樣。
如此隆重的日子，自是得好好裝扮一番。
“琦兒可會梳垂雲髻？”
“奴婢會。”
琦兒走至她身後，撩起她如墨的髮絲，玉梳輕梳，取過髮髻與髮簪，手指飛動，不一會，飄若流雲的垂雲髻便在她手下生成。
“小姐看看，可還滿意？”
秦煙落摸了摸髮髻，嘴角溢出一絲滿意的笑，肩上一縷細碎的髮絲輕動，仿若是不經意間觸動的楊柳輕揚，飄逸若雲。
“沒想到琦兒手藝這般好，以後少不得要讓你給我綰髮了。”
“琦兒是小姐丫鬟，爲小姐綰髮本就是應該。”
秦煙落聞言會意一笑，拿過擱置在一旁的胭脂盒子，道：“琦兒可會施妝？”
“略會一點。”琦兒羞赧道。
“那便你來吧。”
秦煙落房中一直只有琦兒一個丫鬟，譚氏曾說過多次讓她自己再挑幾個過去侍候，秦煙落均拒絕了，自從從司幽出逃之後，她一直都習慣了一人，若不是放不下珠兒，也不會呆在那兒等她…也便不會將珠兒帶上了死亡之路。
這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拔不得，碰不得…若不是爲了不讓譚氏擔心，其實她一個丫鬟
都不想要，自己一人足矣。
“好了，小姐，睜開眼看看。”
秦煙落聞言睜開了雙眸，雖已有十七歲，臉頰之上卻仍藏有稚氣，如今施了脂粉，略顯成熟，卻愈發惹人心悸，端莊又不失嫵媚。巴掌大的小臉，柳葉眉輕挑，杏眸幽幽泛著盈盈笑意，她櫻脣輕抿成一線，微微勾起，嘴角梨渦若隱若現，平添了幾分嬌俏。
“小姐真好看，是琦兒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就你會說話。”
秦煙落站起身來，道：“去將昨日綠兒給我送來的衣服取出來。”
“是，我的小姐。”
“這衣服如此好看，想必只有小姐這樣貌若天仙之人才能將它給穿出來。”琦兒拿來衣服之後，一邊替她穿戴衣物，一邊讚歎道。
“你這丫頭，倒是將這奉承之語給學到家了，盡知道說些好聽的。”
秦煙落感受到了琦兒的變化，看著她柔和的面容，心底一陣欣慰。
“奴婢說這話可不是哄小姐的，小姐不信就自己看。”
琦兒替她將衣服穿好之後，將她帶到銅鏡前，笑道。
絳色長裙直拖曳於地，火紅的的裙襬之上繡著朵朵金蓮，猶如遍地蓮開，微微有些高的領口將寒風擋在了外邊，亦將她脖頸曲線完美展示了出來，纖細的鎖骨在領口處若隱若現，白皙的肌膚在紅色的衣服之下對比分明，更添了幾分魅惑，雙手便能合攏的纖腰，束著金色腰帶，熱烈又不失莊嚴，袖口處亦是用金線繡著繁複的花紋，舉手投足間盡顯傾城本色。
“會不會太豔了些？”
秦煙落望著銅鏡中的自己，有些忐忑的問道。
“怎麼會？今日是除夕，又恰好是小姐的生辰，就該熱熱鬧鬧的打扮，奴婢瞧著這樣甚好。”
琦兒圍著秦煙落轉了幾圈，眸中毫不掩飾驚羨神色，煙落聞言稍稍放下了心，便道：“那便走吧。”
“唉！等下，小姐...”
“怎麼？”
“坐下。”
琦兒將秦煙落按在凳子上，拿過那眉筆，換了個顏色，就著那胭脂，在秦煙落額間淡淡描了幾筆。
“好了。”
秦煙落睜開眸子，卻見額頭之上多了一朵妖嬈盛開的梅花，嫣紅的花朵盛開在眉間，應了這冬日之景，亦是爲她添了幾分妖冶，配著她瑩潤清澈的雙眸，卻也顯得高潔與清透。
“這樣更好…是與不是
琦兒得意的秦煙落說道。
果然不愧是大伯母身邊之人，先前二人之間從未交心，所以她才從未在自己面前流露過本性…在這梳妝之上，確實是個頂好的。
“好看。”雖然鏡中之人是自己，秦煙落亦是毫不猶豫的讚歎道。
“這是自然。”琦兒揚著脣角，眸中難掩得意。
秦煙落無奈一笑，道：“如今可以走了吧？”
琦兒適才揚起的脣角尷尬的落下，道：“…可以了。”
二人走出院子，正好天亮，昨日下了一場大雪，府中之人正忙碌不停，剷雪的剷雪，清掃的清掃…院子上的匾額已掛上了紅綢，牆上亦是添滿了倒福字，門上貼著喜慶應景的對聯，來往之人笑容和煦，喜意盈盈。
秦煙落走在路上，忽的一個經過的丫鬟本是略過她走向後方，復又回了來，仔細的看了她一眼，眸中不掩驚羨，躬身道：“二小姐生辰快樂。”
秦煙落被她這一聲道賀給驚了一下，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那人卻是一臉喜意的說完之後便走了過去，留下不知所措的秦煙落。
她還在怔楞之中，又一小廝走過，偷偷的瞄了她一眼，復又害怕似是的低下了頭，道：“恭賀二小姐生辰快樂。”
說罷又走了，秦煙落壓住心底的疑惑，沿著迴廊走去正院。
一路上遇見了多少小廝婢女，便收到了多少祝賀，雖是有些驚訝，心中卻是感動異常，讓府中每個下人都如是說…確是費了心思的。
“小姐。”
琦兒忽的叫住她。
秦煙落回眸，狐疑的看向琦兒。
“生辰快樂。”
琦兒朝她眨了眨眼睛，真誠的說道，“這麼多人都這般說了，我若是不恭賀小姐一聲的話，這丫鬟當的豈不是太不稱職了？”
“有心便好，何必去管那些個虛的。”
秦煙落睨了她一眼，笑道。
“那人卻是有心的。”琦兒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麼一句，秦煙落卻是聽懂了。
“哥哥待我確是極好。”
秦煙落揚著脣角，杏眸盈盈滿是感激之情。
琦兒聞言訝異的看了她一眼，心中疑惑，爲何小姐這般篤定這事便是公子吩咐的？
二人走進正院，門口矗立的身影爲琦兒解了惑。
“煙兒。”秦琰身著藍色蟒袍，外面披著披風，嘴角含笑看著秦煙落緩慢走進。
“哥哥…”煙落走進他的身旁，“哥哥真是好大的手筆，竟然說動了府中所有的丫鬟小廝…”
秦琰掩鼻呵呵一笑，道：“這不是爲了恭賀妹妹生辰之喜麼？煙兒不開心了？”
秦琰小心翼翼問道。
“倒不是不開心，只是…有些不自在。”
即使以前身在落府之時，也不曾有過這麼多人祝賀她的生辰之喜，欣喜之餘卻是有些不自在的。
“原是如此…我還怕煙兒不開心了呢，生辰快樂，妹妹。”
“謝謝哥哥。”
她微微一笑，乖巧至極的笑容。
“煙兒今日甚是好看！”秦琰看了煙落幾眼，眸中滿是驚豔，不由得讚歎道。
“難道煙兒平素就不好看了麼？”
秦煙落故意歪解了他的話，調笑道。
“你這丫頭，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對了，你跟我來，琦兒在這等著便好。”
秦琰看著她，神色有些神秘。
秦煙落狐疑，仍是跟在他的身後，二人繞過正院，往偏院走去。
“我們去哪？”
秦煙落禁不住問道。
秦琰回頭，神秘一笑，道：“秘密，跟我來便是了。”
……
秦煙落無言，默然跟在他的身後。
還未接近院子，秦煙落便聽見幾聲急躁的馬蹄聲，嘴角微勾，心底隱隱約約有些猜測。
“來。”
秦琰推開院子，朝秦煙落喚道。
二人走進院中，一小廝上前見禮。“見過公子，見過二小姐，恭賀二小姐生辰快樂。”
秦琰笑道：“起來吧。”
秦煙落：“……”走到哪都有恭賀生辰之喜……
“煙兒，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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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