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面色很是難看,看向馮素煙的眸子里兇光畢露,聲音更是狠戾決絕。
“……娘,我……您不要,我……”
雖然早已經決定要將馮素煙娶回家去,并且心中也早已經找好了借口,可他千算萬算卻沒有想到,會讓孟氏撞見這樣的一副場面;洛永煦此刻只覺得心頭慌亂異常,說話磕磕巴巴的,句不成句,調不成調。
“你什么你,這種不守婦道、自甘下賤的女子,如何能擔得起我鎮北侯府主母的位置?別忘了,皇上的圣旨可還在家祠里供著呢。”孟氏咬著牙,一字一句。
洛青云垂下腦袋,眉頭緊鎖,在發現洛傾雪三兄妹的身影時,臉上還有著濃濃的難堪,這樣不堪的場面被自己的兒女看到,向來愛面子的他,面上很難過去。
“跟我走!”孟氏早已經是胸中怒火熊熊,尤其是在看到洛永煦那猶豫的場面時。
“……”洛永煦沉默了半晌,看著因為人闖進來之后,癱軟在地上垂著腦袋的馮素煙;以及她撐著地板的手心旁邊,那點點滴滴的晶瑩時,他的心頓時抽搐了下,抿著唇,“娘,素煙她有了我……”
“阿煦!”馮素煙猛然輕喝一聲,抬起頭,淚雨漣漣地望著他;那脈脈含情的雙眼,那分明透著委屈卻故作堅強地搖搖頭,“阿煦,不要!”
嘀嗒,嘀嗒。
她閉上眼,眼淚自眼角滑落,順著臉頰落到地上。
洛傾雪低下頭,嘴角微微勾著;她想:祖母到底說得是不錯的,在面對這樣的場景,被撞見如此難堪的一幕還能如此鎮定。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這八個大字,想來那王美妍是真真切切地體味到了其中的精髓吧,這馮素煙被她調教得,可當真是好呢;只是,她希望,待會兒她還可以如此從容不迫的演戲呢。
鼻翼微微扇動,常年與草藥打交道的她又怎么會聞不出來;她低下頭,掩去眉宇間的清淺笑意;這可是她專門為了馮素煙調制的合歡香呢,里面被濃濃的香氣壓制的麝香味道,呵呵;若是不動情倒也罷了,若是動情,加上情香催動之后的麝香;眼角掛著馮素煙的一言一行,瞧著她微微蹙眉的模樣,看來她現在已經感覺到異樣了吧。
終于在愣怔中回過神來的宋芊芊,深吸口氣,趕緊上前兩步,攙扶著馮素煙,“娘,您先起來吧。”
“……”馮素煙抬頭看著宋芊芊,看著她眉宇間的擔憂,順勢借力而起;地上到底太涼了;坐了這么久,小腹隱隱有些痛意。
孟氏瞧著馮素煙那副狐貍精模樣,更是氣憤到了極點,“永煦,跟我回去。”
“阿煦,你還是先跟洛老夫人回去吧。”馮素煙用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滴,“我沒事的。”
“可是……”洛永煦看著那怒目而視的孟氏,又看著那低著頭,楚楚可憐的馮素煙,深吸口氣,轉頭對著孟氏道,“娘,這件事情是孩兒的不對;但孩兒與素煙是真心相愛的,您就成全了我們吧。”
“成全?”孟氏被這兩個字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被噎得面色通紅;“你……”
“我們是情不自禁,當初您也是同意孩兒與素煙在一起的,難道就因為馮望月死了,您就改變主意了?”洛永煦毫不避忌地將話說出口。
孟氏面色陡然變了變。
“父親,你……”洛傾雪猛地抬起頭,臉上掛著尚未干涸的淚跡,她轉頭視線掃過宋芊芊,馮素煙,最后落到洛永煦的身上,“你和她……是真心相愛,那,那……母親算什么?你告訴我,告訴我啊,母親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我。”洛永煦沒想到竟然會被自己的女兒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質問,可看到洛傾雪那閉上的雙眼,不住流出眼眶的淚珠,她深吸口氣,“我懂了。”
“傾雪,別聽你父親渾說;我鎮北侯府,永遠不會接納一個克父克夫的寡婦進門的,馮素煙,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孟氏語氣陡然變色,惡狠狠地道。
洛傾雪猛地后退兩步,看著洛永煦那不為所動的神色,看到馮素煙眼中微微閃動的得意,看到宋芊芊那晶亮的眼眸;她深吸口氣,在心里對自己說:洛永煦,這是你逼我的。她低著頭,縮在袖中的手,輕輕挑開袖袋,指甲沾染著的白色粉末。
“傾雪,你別這樣。”孟氏生怕她有個什么,到時候別說云靜安哪里,就算是皇帝那里也只怕不好交代,所以飛快地拉著她,卻沒有注意到,在她拉住洛傾雪的剎那,一道白色粉末化作煙霧直接射入她那開合的紅唇之間;“雪丫頭,你父親他是有口無心的。”
洛傾雪心中劃過一道冷然,抬起頭看著孟氏,“祖母,傾雪不懂;母親在世時,待宋夫人何等的好,待宋芊芊何等的好;她不是應該喚父親一聲姐夫嗎?哈哈,倫理綱常,就算傾雪尚未及笄,卻也知道什么叫做貞潔,什么叫做烈女;姐夫和妻妹,哈,哈哈……”
她轉頭看向洛永煦,咬牙切齒,一字一句,“我當真為母親感到不值,她對你那般的真心,被你這般踐踏;她甘愿的忍受和付出,居然比不過這個行為浪蕩,水性楊花的賤人!”
“啪——”
話音剛落,洛永煦再也忍不住揚起手;洛傾雪只聽到耳邊一聲清脆的聲響,可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落下來,她只覺得腰間一緊,抬起頭卻看到洛傾寒緊緊地攔著她,臉上盯著一個巴掌印。
“洛永煦,你這是做什么!”孟氏當真是急了。
洛永煦惡狠狠地瞪著洛傾雪,“你,你這個逆女,到底是誰教你那些污濁的渾話的。”
“怎么,敢做還怕人說嗎?”洛傾雪低著頭冷笑一聲,“父親,我還喚你一聲父親,看在母親直到死,都對你念念不忘的份兒上;別逼我,逼我把我們最后一點點的父女之情都磨滅掉。”
說話間,她的手卻始終把玩著腰間的九龍佩。
洛永煦揚起的手頓時頓在空中,九龍佩啊,他的心沉了沉,他怎么就忘了,忘了這洛傾雪的靠山可是那一位,想著心有不甘地收回手,“素煙往后會是你的繼母,若再讓我聽到那樣的閑話,家法處置!”
“家法?”洛傾雪冷聲,“敢問父親,傾雪犯了什么錯?繼母,若傾雪沒有記錯,皇帝舅舅封母親為一品鎮國忠勇夫人的圣旨還在祠堂吧?一個克夫、水性楊花的賤人,也妄想染指母親的位置,哼。”
“你別以為我當真不敢打你。”洛永煦咬牙切齒,從牙縫兒里擠出幾個字來。
“你打啊,打啊。”洛傾雪冷冷地,纖細的脖頸上,下巴微微養著;那般的高貴優雅,姿態從容,轉身對這錦笙道,“立刻去將外祖父請來,讓他看看他引以為傲的女兒做出來的事情,當真是……為他馮家光宗耀祖啊——呵呵。”
“是,奴婢立刻就去。”錦笙飛快地躬身應是,天知道她在看到洛永煦抬起手欲打洛傾雪的時候,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整個人想也不想就撲上去,卻被洛傾寒快了一步。她深吸口氣,連帶著對洛永煦也討厭到了極點。
洛永煦聞言,瞳孔微縮,臉上頓時浮上了懼色,“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洛傾雪冷聲。
“平喜,暖秋,給我攔住錦笙。”洛永煦沉聲。
“是。”兩人趕緊應聲道;孟氏也被洛傾雪的動作嚇傻了,走到她身邊,“雪丫頭,你可不能這么做,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更何況此事非同小可,別忘了洛家也是你的家啊。”
洛傾雪任由孟氏拉著她的手腕,探到她越來越快,越來越滑的脈搏,心中更是冷笑;早就知道天下岐黃,玄門為尊;玄門醫術果然是不錯的,沒看站在旁邊的白青也沒有發現孟氏的異樣嗎?
“我的家?哈哈,祖母……”她抬起手扶著鬢間的簪花,“母親去世才多久,他就能與母親曾經的庶妹攪和一起,還對母親那般的出言不遜,這樣的家……不要也罷。”
孟氏當真是急了,拉著洛傾雪的手,“傾雪,不要!”
猛然,心頭只覺得一眾前所未有的恐慌,悶悶的帶著些許腥甜的味道,一口氣提不上來,“咳,咳咳……咳咳咳咳……”
“洛老夫人,您沒事吧?”
早就在旁邊瞧著事態發展的馮素煙,自以為適時地站出來,輕聲安慰著;眉宇微微顰蹙著,巴掌大的小臉仍舊透著驚恐之后的慘白;轉頭看著洛傾雪,臉上還帶著不贊同的目光,“傾雪,你怎么可以這么對你祖母呢!不管怎么說,她都是你的長輩,姐姐當年就是這么教你的?”
“別提我母親。”洛傾雪面色清冷,抬起頭看著她,眼神冷厲,彌漫著濃濃的煞氣,“你太臟!不配!”
“我……”馮素煙被洛傾雪那帶著煞氣的眸光給怔了回來,不過只是片刻她又眸中含著清淚,轉頭看向洛永煦,“阿煦,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還是回去吧,往后別來找我了,嗚嗚……嗚嗚……”
“素煙,別哭了,別哭了。”頓時洛永煦只覺得心都快化了,轉頭狠狠地瞪著洛傾雪,“給你姨母道歉!”
洛傾雪冷冷地看著他們,只覺得胃里不斷地翻涌著,惡心!
只是她上沒有說話,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孟氏卻是翻臉了。
“呸;一個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賤人;也妄圖讓我們流云尊榮無雙的平安和樂郡主,我鎮北侯府嫡出的大小姐給她道歉?”孟氏真真是氣憤道了極點,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偏生還發作不得,誰讓這是她的好兒子干出來的好事;當真是,當真是氣死她了;光是這般想著,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捂著胸口,“你這個孽子,孽子!咳,咳咳……咳咳咳……”
洛傾雪頓時低著頭,掩去嘴角的笑意;她洛傾雪手上的東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既然拿了她的螺子黛,不付出點兒代價怎么行;她嘴角噙著清寒薄笑,再抬起頭時,眉宇間帶著十足的擔憂色,“祖母,祖母,您沒事吧,祖母?”
那樣急切的語氣,真誠的眼神,擔憂的表情;饒是洛永煦想要發作都找不到發作的借口;只是想到他說的話卻有些,“逆女,你……若是你祖母有什么三長兩短……”
“你想如何?”孟氏猛地抬頭,冷冷地看著洛永煦,“傾雪可有半句話說錯了?當初你是怎么答應我的?哼,還妄圖將罪名推到傾雪的身上,你……咳咳……”
“我,娘,我沒有,我……”洛永煦頓時,心中隱隱有些愧疚;看到孟氏那咳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頓時也有些擔憂,“娘,您沒事吧?娘,娘……”
“滾,不要你管!”孟氏也是個有心氣的,抬手用力地扶開洛永煦伸過來的手,單手捂著胸口,任由洛傾雪攙扶著,“你就跟著個賤女人使勁的折騰吧,看看我們鎮北侯府列祖列宗用性命打下來的榮譽經得起你們幾次折騰,咳,咳咳……你這孽子,孽子……咳,咳咳……”
洛永煦面色訕訕地收回手,“娘!”
聽著孟氏的話,他心中有那么片刻的疑慮,不過轉念卻是很不以為然;他手上握著三軍之一的兵符,連皇帝都得對他客客氣氣的,他害怕什么;更何況他又沒有做什么謀朝篡位的舉動,只是想娶自己心愛的女子為妻,難道這也不可以嗎?
“別叫我娘!”孟氏氣得狠了,此刻面色通紅,好似隨時能滴出血來。
“素煙她到底哪兒不來,你就這么反對;當初你不是也同意了的嗎?”洛永煦面色也很是難看。
“同意?我會同意這種不貞不潔,不忠不孝,連自己姐夫都勾搭上水性楊花的賤女人?”孟氏更是胸口上下起伏著,“……咳,咳咳。”
她捂著胸口,怒瞪著洛永煦的眼中已然泛起了血絲,她抬起手,指著洛永煦,“你,你……孽子,孽子!”
“嗚,嗚嗚……都是我的錯,阿煦,你還是跟洛老夫人一起回去吧。”馮素煙低著頭,此刻淚雨漣漣,帶著十足的委屈色,更因為小腹那越來越明顯的疼痛,讓她心里感到沒有來的慌亂。
不,不行……
她現在必須讓洛永煦他們離開,不然……她強忍著疼痛,肚子里的孩子絕對不能有事,絕對不能;可如果這些人在,她現在肚子里的孩子還不能……
想著,她猛地抬起頭,推開洛永煦,“阿煦,不;姐夫……”
“呸,不要臉;本郡主可不記得我母親什么時候多了個這么不要臉的妹妹。”洛傾雪面色清冷看著她,一字一句,“別忘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和離了,我母親可是靜安太長公主的女兒,與你這自甘下賤的……有什么關系。”
“……我。”
馮素煙低著頭,眼淚又吧唧吧唧地流了出來,所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成拳頭,心里早已經是恨得不行;洛傾雪,洛傾雪,她在心底咬牙切齒,總有一日,我會將這些恥辱百倍千倍的還回去。
只是,還有機會嗎?
瞧著她臉上的表情,洛傾雪低下頭,嘴角微微勾著,抬手飛快地在孟氏身上拍了拍實則點了下她背上的幾處大穴,孟氏頓覺自己神清氣爽,終于喘過氣來。
她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洛永煦,“我再問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洛永煦仍舊沉默著,他從未見過這樣表情的娘;雖然曾經他也犯過錯,但……可真的要拋棄馮素煙嗎?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他低著頭。
到底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孟氏又怎會猜不到他的想法,咬著牙,從牙縫兒里擠出幾個字來,頭還一點一點的,“好,好,好;好得很!洛永煦,你就跟這個水性楊花的賤人過一輩子吧,你……咳,咳咳……”
“老夫人,我……”馮素煙趕緊站出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出現在阿煦面前的;求求您,不要生阿煦的氣,我們只是……只是情不自禁,我們……”
“啪——”
看著那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再想到原本對自己千依百順的小兒子,以往縱使她無理取鬧地刁難馮望月時,他也總是無條件站在自己的身邊;可對上這馮素煙,他竟然,竟然敢……想到這里,她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一巴掌甩過去。
馮素煙也沒想到孟氏會對她出手,整個人因為沒有站穩,小腹又隱隱作痛,整個人一個踉蹌,直直地朝著旁邊倒過去,小腹剛好磕到軟榻邊上的憑幾。
“啊——”她立刻驚呼一聲,感受到小腹那撕扯般的疼痛,她整個人捂著小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不斷的流出來。
看著這一幕,洛傾雪卻心中了然。
師父曾經說過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突然她非常慶幸自己在配置合歡香的時候,因為心里的那點陰暗,本著就算是流產也不想讓馮素煙好過的原則,在合歡香里加了上好的麝香之后,又加了些許上號的保胎藥;不然就單憑這一撞,只怕那孩子立刻就保不住了吧。
才一巴掌而已,她抬起頭看著洛傾寒側臉上的紅印,心中頓時有些愧疚,她是故意引洛永煦發火的,可是卻沒想到哥哥會……
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著,看到馮素煙的動作,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娘,你沒事吧,娘,娘……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請大夫!”
她真的是慌了,之前娘與她說過,她們能不能順利地進入鎮北侯府就看這個孩子了;可是現在……不,她不能,這個孩子必須保住。
暖秋被宋芊芊的驚呼怔住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面色蒼白著,“好好,我立刻就去。”
“不許去!”馮素煙咬著牙,強撐著站直身子,“洛老夫人生氣,是正常的;阿煦,你還是走吧。”
話音落地,她強逼著自己轉過身子,不去看他;她在心里不斷地祈禱著,快走吧,快走吧;不然腹中的孩子只怕真的,保不住了。
“素煙!我……”洛永煦看著她那蒼白的側臉,上面那大紅的手印異常的鮮明,帶著濃濃的心疼;轉頭看著孟氏,“娘,你怎么能這么對素煙。”看著她微微顰蹙的眉宇,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還有她攏著小腹的手,他頓時瞳孔放大,看向馮素煙,“素煙,你沒事吧,素煙,你……”
“我沒事。”馮素煙強撐著力氣,捂住洛永煦的手,對著他搖搖頭,這個孩子現在還不到讓別人知道的時候;這種時候讓面前這些人知道,別說孟氏,就算是宋家也不會留住這孩子的,她不能冒這個險。
洛永煦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只是到底很是心疼。
孟氏面色確實難看到了幾點,“怎么?現在還不是你媳婦兒呢,我就不能打了?若當真是進了我鎮北侯府,還不得爬到我的頭上去作威作福的,老天爺啊,我這是做了什么孽啊……咳,咳咳……”
頓時一口氣提不上來,她猛地捂著胸口,一陣血氣彌漫口腔,她瞳孔微縮,捏著錦帕的手捂著唇,好不容易回過氣來,慢悠悠的移開手,在見到手帕上那零零散散的猩紅時,頓時兩眼翻白,終于氣沒提上來,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祖母,祖母——”洛傾雪趕緊雙手拉著孟氏的手,并田嬤嬤一起攙扶著已經暈過去的孟氏,淚雨漣漣,“祖母,您不要有事啊。”
“娘,娘!”洛永煦現在也是慌了。
洛青云眉宇微微顰蹙著,看向洛傾雪眼底劃過一絲黯然,卻是轉頭看向她們,“趕緊將祖母扶到軟榻上,白大夫,快給祖母瞧瞧。”
“……”
頓時整個屋子里兵荒馬亂,原本就面色蒼白的馮素煙此刻面色越發的難看了;若是孟氏有個三長兩短,她緊緊地抿著唇,她也不想在這種時候跟孟氏杠上的,所以她剛才都一直在勸洛永煦離開,可……
若是孟氏真的有個什么,那她所有的盤算豈不都落空了;想著,小腹絞痛陣陣傳來,不,不能再等了。可是看著躺在軟榻上的孟氏,旁邊面帶憂色的洛傾雪兄妹三人,還有洛永煦,此刻眼里心里都只有孟氏,哪里能看到她此刻的難受和慌張。
“我……既然洛老夫人不想看到我,那我還是先避開吧。”馮素煙低著頭,聲音帶著鼻音,語氣悠悠;她必須盡快離開去找個大夫,這個孩子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洛傾雪心中頓時劃過一道冷意,眉梢淺揚,薄唇微微抿著,眼底的戲謔一閃而逝;很快她垂下眼瞼,斂去眼底的波蘭,“怎么,這就是宋夫人的待客之道嗎?我告訴你,若是我祖母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洛傾雪絕不會善罷甘休!”
“洛—傾—雪,你給我閉嘴!”洛永煦本就因為孟氏的暈倒,心里慌張到了極點,在聽到洛傾雪這般連敲帶打,最后還帶著威脅的話,頓時就惱了,“你平時的教養都哪兒去了?”
洛傾雪抬頭看著他,目光冷凝,“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父親,在質問女兒的教養之前,麻煩您先反省一下您自己!”
“你……”洛永煦氣得又揚起手。
“要打出去打。”白青聲音清冷抬起頭看著洛永煦。
“我娘她,她怎么樣了?”
洛永煦自從繼承爵位以來哪里被人這么吼過,除了孟氏;可現在看到白青那清冷的面色,冷厲的眸子,他卻頓時沒有了火氣,反而有些戰戰兢兢的,視線刮過地上的那張潔白的錦帕上面沾染的點點猩紅,他頓時瞳孔縮了縮,“白大夫,我娘她,她怎么樣了?”
“氣急攻心,傷及肺腑。”白青冷冷地吐出兩句話。
“……”洛永煦深吸口氣低著頭,咬著牙。
洛傾雪心中了然,身為玄門醫術的傳人,她下的藥若是能隨便讓人看出來,那她當真就枉為玄門這代掌門人了,汝霖會將九璃珠傳給她,不僅僅因為他們之間的師徒情分,更重要的是,她心中一直都明白,汝霖看好她在醫術上的天分。
汝霖甚至坦言,若是能尋到只要能湊齊那傳說中的藥材,洗盡伐髓,到時候她定能在玄門醫術上超越他的境界。她如今已經得到了九天花,修行玄門心法的資質雖然算不得上乘,但也算是中上之資了。
“……祖母身子本就又舊疾,這……可會讓祖母……”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聲音清幽,好似能安撫人心,又好似帶著無窮的擔憂。
白青抬起頭望著她,對這位大小姐他向來看不透,但也不想摻和,只低下頭,“老夫人舊疾未愈,如今又傷了肺腑,往后只怕是要臥床好好調養了。”
“什么?”臥床調養?
洛傾雪有些訕訕地收回手,貝齒輕咬,囁囁嚅嚅,“難,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她下的藥誰能比她更清楚,只臥床調養嗎?若只是那樣的話,就算是到死,孟氏也難好起來了,不過這樣也好,讓她好好呆在榮禧堂里,沒事別出來蹦跶,礙人眼。
白青又抬頭飛快地瞧了她一眼,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精芒,然后又低下頭,語氣輕飄飄的似還帶著嘆息,“老夫人的病本來就不能生氣,你們凡事順著她些也就罷了,今天氣急攻心,臥床調養能調養好就不錯了。”
言外之意,日后只怕是好不了了。
只是,他薄唇微微抿著,這老夫人的脈象雖然是傷及肺腑之癥,但……他卻總覺得有股說不上來的詭異;明明脈象,癥狀都沒錯,可他就是覺得,好像有哪里被自己忽略了。
“祖母,祖母……”洛傾雪聲音幽幽,含著淚。
馮素煙本就小腹疼痛難忍,又被洛傾雪那一通羞辱之后,整個人立在旁邊,好似雕塑般。
“娘,您沒事吧?”宋芊芊皺著眉頭,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壓低了嗓音道。
“死不了。”馮素煙沒好氣地冷聲,以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宋芊芊低著頭,看著腳尖,聽到那冷凝的嗓音,本能地縮了縮脖子,整個人朝后退了兩步;若是以往,若是沒有這些人在場;她幾乎能想到自己的下場。
每次只要她用這樣的語氣,自己的臉;她不知道為什么但每次她都會扇自己的耳光,那種火辣辣的疼痛,讓她怎么都忘不掉。
良久。
洛傾雪湊到軟榻旁,拉著孟氏的手,不做痕跡地從九璃珠中取出一枚冰魄神針,扎入她的虎口穴,做足了擔憂的孫女模樣,“祖母,祖母,您千萬不要有事啊,祖母。”
“咳,咳咳。”不一會兒,孟氏這才悠悠醒轉。
洛永煦立刻驚喜地湊上去,“娘,您終于醒了,您沒事吧?”
“死不了!”孟氏厲聲,只是到底身子虛弱,有氣無力的;她看著洛永煦,嘴角滿是冷凝,眼底更是心如死灰,“罷了罷了,兒大不由娘,你就自己折騰吧;我這把老骨頭還有幾年好活的,生下你這個不孝子,我就是死了,也不入宗祠,我沒臉去見我洛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娘,您別,別這么說。”
洛永煦有些小意,他抿著唇,“我和素煙會好好孝順你的。”
“滾,給我滾!”原本還有些心平氣和的孟氏聽到這話,順手抄起旁邊的一個盤子,扔過去,砸在洛永煦的額頭上,“你給我滾。”
洛永煦表情有些訕訕的,他飛快地側身閃過去,“我……”
“哐當——嘩啦——”
盤子砸上木門而后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嗓音。
“怎么,到底是分家了;這沒個人出來迎接也就罷了,一來就扔個盤子出來,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一句帶著三分不悅,氣氛威嚴的嗓音自門邊響起。
眾人瞳孔微縮,轉過頭,七八雙眼睛齊齊看向那門邊的人。
馮素煙身子微微顫了顫,“娘,您,您怎么來了?”
“哼,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自己還是我們宋家的媳婦了呢!”宋老太太面色很是難看,縱使馮素煙、宋芊芊母女被從宋家分了出去,可官家依舊不善罷甘休;就算她去找他哥哥,官家的老家主也都沒有半分轉圜的余地。
原本不想來的,可從官家回府的路上剛好路過宋家別院,想到她們母女,縱使心頭生氣,可到底是廉青的媳婦,鬼使神差的讓車夫將馬車停下,可卻萬萬沒想到,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幕。
馮素煙面色蒼白著,“娘,您,您這是說的哪里話。”
縱使已經從宋家分了出來,可到底還是宋家的媳婦,在沒有拿到休書之前,她……單手攏著小腹,然后像是觸碰到什么不該觸碰的東西般,飛快的縮回手,吞了口唾沫。
“哼。”宋老夫人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轉頭看向洛傾雪等人,“老身參見洛候,洛世子,平安郡主。”
“宋老夫人免禮。”洛永煦深吸口氣,點點頭。
“這,不知你們今兒到這里來是為了?”宋老夫人面色微微沉著,轉頭看向馮素煙的面色卻有些不大好,畢竟當出洛永煦與馮素煙之間的感情糾葛鬧得那般沸沸揚揚,整個云都誰人不知;現在馮望月死了,她可得防著些,到底是宋廉青的媳婦兒。
洛永煦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好久不見,你又瘦了。”宋芊雪攙扶著宋老夫人,對著洛傾雪盈盈淺笑。
“呵呵,怎么你們每個人見我都要來這么一句。”洛傾雪低著頭,柔柔的一笑,抬手將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后,“不過瞧著你的面色倒是好了不少。”
“托你的福。”宋芊雪眼角刮過宋芊芊,沒有礙眼的人,心情自然就好了。
洛傾雪立刻會意,“呵呵,還真是恭喜你了。”
“……”宋芊雪立在那處,并不言語,只是實現落到躺在軟榻上的孟氏時,蹙了蹙眉,“洛老夫人這是?”
“舊疾復發,見笑了。”洛永煦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的道。
“哦,原來是這樣。”宋老夫人點點頭;看到全都站在軟榻前的洛傾雪等人,轉頭看向馮素煙,“你就是這么待客的?你娘難道沒有教你什么叫做待客之道?暖秋,還不快讓人給洛候等人看座。”
“啊?哦,是,奴婢立刻就去。”暖秋猛然回過神來,拔開腿就跑。
“當真是沒教養。”宋老夫人冷冷地吐出一句。
馮素煙整個人身子顫了顫,聞著鼻翼間那熟悉的熏香,小腹絞痛陣陣襲來,越來越痛,越來越難受。
“啊——”她死死的咬著牙卻猛然被那一波襲來的絞痛怔住,再也忍不住,痛苦地輕呼出聲。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算算時間也應該快了;不過,她低著頭,眼角掛著宋老夫人等人,這還真是意外之喜呢;當真是重生一次,連老天都眷顧著她嗎?
只要這個孩子滑胎,那馮素煙、宋芊芊便在也沒有了翻身的機會。
想著,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抬手飛快地在茶水里沾了一下,手緊握成拳頭;運起體內不多的玄陽真氣,凝水為針,掐著蘭花指,那冰針頓時穿透空氣,直直地朝著馮素煙的神闕穴刺過去。
冰針劃破空氣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洛傾寒的瞳孔頓時縮了縮,本能地抓住洛傾雪的手。
洛傾雪頓時驚了下,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之后這才抬起頭來,微微笑著。
馮素煙深吸口氣,看到宋老夫人投過來疑惑的目光,淡淡地笑著,“素煙身子有些不適,讓娘見笑了。”
話音未落,猛然小腹原本尚可以忍受的絞痛頓時猛烈的襲來,好似狂放暴雨般,她一個不查,頓時捧著小腹,整個人蜷縮著,“痛,好痛!”
“素煙,你……”洛永煦剛想上前,卻在宋老夫人那灼灼的眼光下停住腳步。
“娘,你沒事吧,娘,娘?”宋芊芊有些慌了。
“這怎么回事?不歡迎老身就直說了,還裝病,哼!”宋老夫人冷哼一聲,轉頭看著宋芊雪,“行了,芊雪,我們走!”
洛永煦剛松了口氣,有些事情當著宋家人他當真沒辦法出口,畢竟以馮素煙的身份,有孕在身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一個不慎,很有可能會要了她的命的。
“是。”宋芊雪低著頭,溫柔的笑笑,轉頭看向洛傾雪,“傾雪若是得閑,宋府隨時歡迎。”
“那到時候就叨擾了。”洛傾雪也盈盈淺笑著,對于兩人之間的有情,不管是新過來的孟氏還是洛青云、洛傾寒兩人都樂見其成;可唯一擔憂的就是洛永煦,畢竟他和馮素煙的關系,牽扯到洛家和宋家,甚至還有可能牽扯到馮家、靜安太長公主,他……
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疼地離開,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
馮素煙卻是捧著小腹,整個人險些快要栽倒在地;洛永煦實在看不下去,轉頭對著田嬤嬤道,“田嬤嬤,你去搭把手,將素……宋夫人扶到內間的床上休息吧。”
“……是。”田嬤嬤轉頭,見孟氏沒有反對,這才福了福身。
“多謝了。”宋芊芊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與田嬤嬤兩人一左一右;可馮素煙剛直起身子,就覺察到下身一陣熱流涌出。
“不——”
馮素煙捧著小腹,整個人直接蹲到地上,屋內,一陣血腥的氣息猛然傳出。
“大夫,大夫,求求你,快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宋芊芊是真的慌了,尤其是看到馮素煙那被血液彌漫浸濕的衫裙,她整個人面色微微蒼白著;“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痛,好痛,好痛啊……”馮素煙整個人蜷縮在地上,雙腿不斷的掙扎著,下體的血液一陣陣的涌出來。
洛永煦再也忍不下去,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將馮素煙打橫抱起,快步走進內室。
“……”
看到馮素煙剛才呆過的地方,那鮮紅四下彌漫的血液;宋老夫人面色霎時變得蒼白,而后是極致的難看;剛從暈迷中醒過來,此刻更半躺在軟榻上的孟氏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整個屋內,頓時只剩下一片默然,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