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唐府門口,門房急迎出來,說是他家奶奶沒在府里,做法事去了。
黃二奶奶一拍額頭,她被這些大事弄糊涂了,七姑奶奶這一陣子幾乎天天跟著六姑奶奶滿京城做法事還愿,她還跟著去了好幾回呢。
不用黃二奶奶再交待,青衣忙問了今天去了哪間寺廟,聽說去了大佛寺,忙放下簾子,看向黃二奶奶,黃二奶奶不停的擺著手,示意去大佛寺。
六姑奶奶和七姑奶奶都在,這話說起來就更便當了。
黃二奶奶的車子徑直往離萬勝門不遠的大佛寺,下了車進去,下午的法事還沒開始,李冬和李文楠等人剛剛吃了素齋,正坐在靜室里喝茶說話。
李冬見黃二奶奶進來,急忙就要起身,沈三奶奶也在,坐在李冬外面,忙伸手按下李冬,“你們都別動,有我呢。”說著,起身替黃二奶奶去斗蓬。
沈三奶奶站起來時,李文梅也早站起來了,讓人燙了杯子過來,親手接過杯子沏茶。
黃二奶奶忙側(cè)過身,一邊自己解斗蓬,一邊笑道,“都別客氣,我吃過飯了,不過,那點心不錯,是六妹妹府上帶來的?多謝八姐兒的茶,給我沏的略濃一些。”
黃二奶奶將斗蓬遞給青衣,伸手按著沈三奶奶重新坐下,伸頭在桌子上看了一圈,指著碟子點心夸了幾句,李文楠立刻明了的端起那碟點心,送到黃二奶奶面前。
黃二奶奶中午飯沒吃好,就趕著出來探話了,這會兒又看到合口的點心,也就不客氣了,連吃了三四塊。
“二奶奶這中午飯到底是吃了還是沒吃啊?”羅二奶奶看的笑起來。
“吃是吃了,吃的不多,六妹妹家就這樣點心,做的最好,京城頭一家。”黃二奶奶端起茶抿著,“你們說你們的,剛才說什么呢?”
“說阮夫人呢,六姐姐說一會兒早點去,去陪她說會兒話。”李文楠笑答道。
“剛剛她打發(fā)人過來看咱們法事做的怎么樣,問我?guī)讜r回去,看樣子想找人說說話兒。”李冬接話笑道。
“說起來,阮夫人懷胎到現(xiàn)在,我還沒見過她呢,不知道變了沒有。”李文梅連說帶笑道。
“那一會兒我也去瞧瞧,”黃二奶奶立刻接話,她最喜歡這樣的事兒了,“唉喲,我空著手……也不是空著手,不過那幾樣?xùn)|西好象不合適給懷了身子的人吃。”
她帶的幾樣?xùn)|西,是給李夏挑的。
“我們也都沒準備,阮夫人不計較這個,反正平時有什么好東西,也沒漏過她。”李文楠笑道。
“那倒是。”黃二奶奶笑接著句,看向羅二奶奶問渞:“你去不去?”
“當然去,不去不成了反叛了?”羅二奶奶愉快的答了句。
她是個閑人,李冬的還愿法會,她場場不落,不但不落,還要附上一場她先把愿還上的法會,這一陣子幾個人幾乎天天在一起,她簡直象是重新回到?jīng)]出嫁前的愉快時光。
“二嫂中午飯都沒吃好,是為了要趕過來跟我們一起做法會?”李文楠瞄了眼空了一半的點心碟子,看著黃二奶奶笑問道。
“哪是因為這個!”黃二奶奶正要說話,又頓住,羅二奶奶在呢,這話最好別當著她的話說,“你二哥,這事那事的,吵得我也沒吃好。對了,你不是說從東到西一家家還愿,算著……”
黃二奶奶掐指算了算,“該是法云寺吧?”
“唉,”李冬聽到法云寺,先長嘆了口氣,“可不是該是法云寺,可法云寺,唉!”李冬又是一聲長嘆。
“江大公子隔三岔五去法云寺賞花喝茶。”李文楠無縫接話。
“江大公子!”羅二奶奶一聲驚呼,神仙一樣的江大公子啊!
“你都嫁過人了!”李文楠嘴角往下斜瞥著羅二奶奶,李文梅拍著羅二奶奶的肩膀,笑的止不住。
羅二奶奶卻根本不理她倆,只盯著李冬,“為什么江大公子去喝茶,咱們就不去辦法會了?他去……那個,不是正好?”
黃二奶奶一口茶笑噴了。
“不好!”李冬是個實在人,“怎么不好你別問我,我說不清楚,是十七郎說的,特意叮囑我,法云寺的法會晚一晚,江大公子成天去喝茶。”
“也是噢!”羅二奶奶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嘿嘿笑起來。
“你想哪兒去了!”李文楠一巴掌拍在羅二奶奶肩膀上,“你看看你這個任事不管的。”
“我可不是任事不管……對了!”羅二奶奶還真被李文楠拍出一件要緊的大事,“差點忘了,今天你們不去看阮夫人,我也得走一趟,找她有要緊的事。”
“要送子的方子?”黃二奶奶反應(yīng)極快。
“不是。瞧二奶奶說的,早就要過了,說是沒有。是別的事。”羅二奶奶看向沈三奶奶,遲疑了下,上身往前,帶著幾分神秘,“是我們老太太,說是聽人說有個秘方,能讓那……子孫根,”
子孫根三個字,羅二奶奶說的十分含糊,不過也足夠讓大家聽清楚了。
“說是,能再長出來,說是南邊的方子,跟那什么蠱術(shù)什么的,我們老太太讓我問一問阮夫人,說就是她們那邊的方子,問問她知不知道,聽說過沒有。”
沈三奶奶臉色繃起來了,真有這樣的方子?不會吧!
“對了,十七爺也是南邊的,說不定十七爺知道。”羅二奶奶看向李冬。
李冬微微蹙著眉,看了眼沈三奶奶,“這話還是頭一回聽說,南邊有沒有,倒沒聽十七郎提過,平時說話說不到這上頭。不過,”李冬又看了眼緊張的聽她說話的沈三奶奶,“要是真有這個秘方,那宮里頭要是用了秘方怎么辦?”
李文楠噗一聲笑起來,看著羅二奶奶,不客氣道:“你們老太太這是凈做好夢,說句不好聽的,真要是有這樣的秘方,只怕也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不過這不關(guān)你的事,你們老太太既然讓你打聽,你打聽了告訴她就是了。”
“要是真有秘方……”沈三奶奶提著顆心。
“陳家用不起的,咱們家更用不起。”李文梅看著沈三奶奶,“三嫂別多想了,我跟七姐姐想的一樣,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這樣的秘方。”
黃二奶奶瞄著沈三奶奶,照她看,她可不希望能這秘方,老三這樣,可比從前好。
前面一陣鑼罄聲響,下午的法會開始了。
幾個人忙停了閑話,起來漱了口,理好衣服,出到殿內(nèi),聽了一會兒經(jīng),就退出來,上了車往陸府過去。
阮夫人看起來精神很好,腳步輕快,肚子微微凸起,也就是從側(cè)面能看出來些。
羅二奶奶圍著她轉(zhuǎn)了好幾個圈,小心翼翼的摸了幾下阮夫人的肚子,羨慕不已。
李文梅轉(zhuǎn)圈打量著阮夫人,看她除了從側(cè)面,從前從后都跟從前一樣,莫名松了口氣。這懷孩子,也沒什么么。
幾個人陪著說了一會兒閑話,不敢多勞累著阮夫人,就告辭出來,阮夫人也沒聽說過再生子孫根秘方,說是回來問一問陸將軍,將幾個人送到垂花門,阮夫人給李文楠使了個眼色。
李文楠走出幾步,唉喲一聲,“看我這記性,七郎叮囑了我好些遍,要從將軍這里要一本什么兵書,我竟然忘了。”
“兵書在將軍書房里,要找一會兒。我讓人帶你去找。”阮夫人立刻接話道。
“你們先走,我得找了書再走。”李文楠和李冬等人擺著手,跟著阮夫人往里進。
“早朝的事,你知道嗎?”兩人重新走進垂花門,沿了游廊走了幾步,阮夫人低低問李文楠。
“聽說了,午飯前,七郎打發(fā)人告訴我的,說是我知道了好警醒些,看著別犯了什么忌諱。”李文楠低低答話。
“那就好。”阮夫人輕輕舒了口氣,“中午將軍回來了一趟,這事兒,將軍說是王妃的手段,他和金世子都沒想到,王爺,”阮夫人頓了頓,“將軍沒說。”
李文楠緊緊抿著嘴唇,好一會兒,看著阮夫人突然問道:“徐家舅母去哪兒了?這些天做法會,徐家舅母天天來,今天早上,突然打發(fā)人說有間鋪子出了點兒事,她得和徐家舅舅親自走一趟,我總覺得……”
“這事我還不知道。”阮夫人低低嘆了口氣,“你阿娘那里,你去說一聲,你們府上,也警醒些,冬姐兒那邊不用多操心,十七叔精明得很呢。”
“丁家二郎在外頭……”李文楠話沒說完,就笑起來,“我真是,她們府上那位老夫人多精明的人兒,你也別多操心,有將軍呢,還有阿夏。”
“我知道,我就不多留你了,天兒不早了,你還得去一趟李府。”阮夫人在正房門口停步,和李文楠笑道。
李文楠伸手扶著阮夫人,將她送進屋,自己轉(zhuǎn)身出來,先去和母親嚴夫人說話。
黃二奶奶心情愉快的回到府里,在二門里下了車,一拍額頭,這才想起來,今天出去是要探話的,探話這件大事,她竟然忘了個一干二凈,她光顧著什么去法云寺喝茶的江大公子,和什么子孫根了,就連這回來的一路上,她都在琢磨這秘方到底有沒有……
她可真是!
黃二奶奶帶著三分不安七分尷尬,給嚴夫人請了安,回到自己院子里,對著二爺李文櫟吱唔了半天,才算吱唔明白,她出去探話這趟差使,什么也沒探出來,不過她沒好意思說沒探到話,是因為她忘了個一干二凈。
李文櫟急急忙忙給父親李學璋回了話,李學璋一顆心頓時提起老高,竟然什么話也沒能探出來!
打發(fā)走李文櫟,李學璋在屋里不停的轉(zhuǎn)圈,連轉(zhuǎn)了不知道多少圈,猛一跺腳,直奔出門,往嚴夫人正院過去。
李文楠路上趕的快,緊跟在黃二奶奶后面,進了嚴夫人正院,也不多扯,只說了早朝的事,和阮夫人那幾句,就跟嚴夫人告辭出來。
在院門口正好撞上李學璋,李文楠忙避到旁邊曲膝見禮。
李學璋見是李文楠,頓時露出笑容,“是七姐兒,來給你娘請安?這就要走了?如意沒來?”
“來跟阿娘說幾句話,如意在家呢,就是怕她鬧,才這么急著趕回去。”李文楠笑應(yīng)了幾句,再次曲膝告辭,腳步匆匆的回去了。
李學璋站在院門口,看著李文楠走遠了,才往院門進去。
蔓青正要擺飯,見李學璋進來,忙看向嚴夫人,見她沖她垂了垂眼皮,知道她不想留李學璋在這里吃飯,忙垂手退下,趕緊讓人傳話,晚飯等一等,等去要了再送過來。
“……今天早朝,出了大事。”李學璋沒說幾句,就直入正題。
“嗯,我聽說了。”嚴夫人看著李學璋,“剛剛散了朝,五哥兒就打發(fā)人過來說了這事,剛剛,楠姐兒過來,也是說這事。”
“五哥兒打發(fā)人來了?”李學璋一個怔神,五哥兒打發(fā)人來,沒到他那兒……
“只是知會一聲,咱們守著孝。”嚴夫人聲音沉緩。
“就是守著孝……”李學璋一聲長嘆,“老二又在太子身邊領(lǐng)著差使,我一聽說,這心里,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想到了明家,赫赫揚揚一代名門,說沒,就沒了。”
“老爺別想太多。”嚴夫人示意蔓青沏碗茶給李學璋,“一來,咱們和明家不能比,二來,老爺正守著孝呢。這守著孝再有什么禍事,那就真叫禍事從天而降,這從天而降的事,老爺想再多,準備的再周到,也沒什么用。”
李學璋接過茶,擰著眉抿了一口。
“只要沒有從天而降的禍事,老爺守孝不宜外出,老大天天在家閉門讀書,能有什么事兒?至于老二,退一萬步,就算太子出了什么事,也沒有把屬官抄了家殺了頭的理兒,老爺別想那么多。”
“話是這么說,總得知道一二。”李學璋心里緩和不少。
“老爺這孝,還有一兩年呢,這一兩年里,老爺連出門都不宜,就算了如指掌,也不過就是個知道而已,等一兩年之后,誰知道又是怎么一番情形,老爺放寬心。”
“這話也是。這是楠姐兒捎來的話?說是楠姐兒今天去了陸將軍府上?這是,王爺?shù)囊馑迹俊崩顚W璋反應(yīng)倒是極快。
“是我這么想的,楠姐兒就是來說一聲早朝的事,她怕我不知道。”嚴夫人一句話沒多說。
“嗯。”李學璋心里微寬,坐著喝了一杯茶,起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