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李夏暗暗嘆氣,不是夸她真聰明,就是問她懂不懂,他就不能說點兒別的……
“除了糖,阿夏還喜歡吃什么?桂花糕?”秦王想起秋天里,李文山去老杭家買桂花糕的事。
李夏點頭。
老杭家的桂花糕,她頭一次吃,就是那次在杭州城外十里鋪,賀掌柜叫她們進了分茶鋪子,拿了塊桂花糕給她吃,包桂花糕的紙上一個大大的杭字。
之后的幾十年里,那個以大大杭字為標識的杭州城老杭家桂花糕,一直位于她心目中最好吃的點心之首,從未動搖過。
“桂花糕也甜,也不能多吃,一天最多兩塊。”秦王給她定量,“還有你六哥,他也是兩塊,也不能多吃,聽到沒有?”
李夏無語的看著西湖,一點兒也不想點頭。
“阿夏還喜歡吃什么?蜜汁火腿?那東西不好,不要多吃。魚倒還行,不過刺兒太多,你太小,最好讓廚房刮出凈魚肉,做成魚丸給你吃,還喜歡吃什么?喜歡吃什么跟哥哥說,哥哥家的廚子做菜還不錯……”
李夏慢慢晃著腿,聽秦王東一句西一句說完吃的說玩的,說完玩的說風景,說完風景說花草……
陸儀看著對著李夏絮絮叨叨的秦王,神情微微有些黯然,阿夏是個小孩子,王爺也不過是個大孩子,這樣一個大孩子,要承擔的東西,太沉重了……
金拙言側頭斜著秦王,垂下頭,慢慢踱到陸儀身邊,沒看秦王,也不和陸儀說話,只看著遠遠的西湖另一邊枯干的垂柳發呆。
………………
從慶豐樓出來,天色還不算太晚,陸儀吩咐承影帶幾個護衛,趕了一輛車,送李文山和李夏回去。
李夏打著呵欠上的車,李文山干脆也上了車,李夏上了車就睡著了,李文山抱著李夏,車子照樣走的很快,一路顛簸往橫山縣趕回去。
一直到離橫山縣城門還有一射之地,車子停下,李文山叫醒李夏,下了車,騎上馬,往縣衙回去。承影和幾個護衛,看著兩人一馬進了城門,才折返回去。
進了城門,李夏示意李文山,“五哥,慢點兒走。”
“好。”李文山放松韁繩,信馬由韁往前慢慢的走。
“五哥,這一陣子,秦王是不是去書院的時候比從前少?”李夏仰頭看著李文山問道。
“好象……”李文山皺起了眉,他好象沒怎么留意過,他讀書又不象秦王他們,不用用心。“還行吧,也沒少幾回,就是有時候走的早,出什么事了?”
“五哥,你知道黨爭嗎?”李夏已經想了一路了,這事,還是要跟五哥說一說的,他不能知道的太多,可他心里也不能沒數。
“知道,可黨爭,至少現在跟咱們還扯不上,阿爹就是一個小縣縣令……”李文山說著笑起來。
“五哥,咱們現在已經在黨爭之中了。”李夏嘆了口氣。
李文山呆了,片刻,眼睛一點點瞪大,連眨了好幾下,“阿夏,你……”
“朝里的局勢,秦先生跟你說的那些,他說的大體不錯,現在朝中爭斗的最厲害的兩派,確定是太子黨,和貴妃黨。”李夏聲音很低。
“阿夏,太子已經立了太子了,秦先生也說……”李文山是個心地純直的,他想不出太子已經立了太子,貴妃黨還能干什么。
“五哥,你以后要多讀史書。科舉應試,至少在進士之前,這些士子,除了極少數幾個聰明天成的,多數,都極少觀史看史。這很不好。”李夏被五哥這一句話說的,無比感慨。
李文山怔怔的聽著李夏的話,半晌,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阿夏這幾句話說的……好象……好象……她高高站在天下所有的士子之上,居高臨下的點評他們……
“以史為鏡,明興衰,不管哪朝哪代,都是一樣的輪回,天底下,沒有新鮮事。”這是太后的話,李夏垂著頭,沉默好一會兒,才接著道:“五哥,皇上今年才三十三歲,本朝天子多數長壽,至少比前朝,再前朝都長壽不多,就算他活到五十歲,那還有將近二十年壽數呢。”
“阿夏!”李文山喉嚨有些緊,下意識的四下亂看,阿夏怎么說這樣說話,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五哥,就咱們倆個說話,不用繞圈子。”李夏仰頭看了眼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的五哥,真繞了圈子,她不是怕麻煩,她是怕五哥聽不懂,或者聽不全,或者聽錯了。
“太子已經立了太子,可太子一系,還是這樣一味勇猛往前,一直下去會怎么樣?照這樣,不過三五年,朝里朝外就都在太子手里了,那皇上呢?去做太上皇嗎?或者……”做先皇這句,李夏沒敢說出來,她怕嚇壞了五哥,“父壯子大,在貧家是興旺之勢,在皇家這樣的地方,這是禍亂之根。”
“阿夏,你是說,太子后來……殺了皇上?還是皇上殺了……太子?”李文山反應倒是快,就是方向偏的厲害。
“五哥!我不知道,你看,到現在,已經全變了,對不對?從前如何,現在如何,誰都說不上來了。如今,咱們家已經陷在黨爭之中了,已經脫不出來了,那未來如何,還怎么說得準?我跟五哥說這些,是讓五哥心里有個數,至少,不能輕易的被人利用了,甚至被人家當了魚肉。”
李夏拍著五哥的胸口,連嘆了好幾口氣,她這個五哥,從頭到尾,都是懂事兒晚,這種能把一家一族連根滅絕的事,這會兒,他還能帶著一腔看稀奇看熱鬧的興奮之情……
“我知道了,你說,我聽著。”李文山壓下心里那股子激動驚訝好奇興奮,以及,他自己還沒意識到的絲絲恐懼。
“在沒有成為皇帝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李夏看了眼李文山,“明尚書勇猛是長處,可就是太勇猛的,過剛易折,蘇貴妃那一對雙胞胎兒子,只比太子小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