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安靜地躺著,不能回答他。那怪人又笑了幾聲,繼而沉默下來,靠著洞壁呆呆地望著外面。
“才一年啊,怎么就像,過了一百年了似的。”
尤蚩還在怪叫,響徹山谷,淳于西顧留心著周圍,心里比上兩次都緊張了許多。總覺得走到那一頭去,有很多的謎團會被解開了。
比如父王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誰下的手。
比如這山谷里住著的人與父王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再比如,東方離到底是什么來頭?
想得心慌,君王深吸一口氣,看著遠處那出口,步子邁得更快了些。
“王…”小離跌跌撞撞地跟著,腳腕處鉆心地疼。可是淳于西顧像是很緊張的樣子,已經(jīng)忘記了她剛崴了腳的事情。
“走出去就好了。”西顧回頭安慰性地抬了抬嘴角。
可是這一回頭,腳下就沒注意,踩著了不該踩的東西。
一條樹藤飛快地纏上淳于西顧的腿,將他猛地往前拖去。小離大驚,拉著西顧的衣角不松手,連帶著也就一同摔倒在地。
“主子!娘娘!”小六和小七大驚,連忙飛身去追,哪里知道樹藤的速度如此之快,還沒碰上衣角,兩人便一起摔進了一堆枯葉里,沒了蹤影。
“糟糕!”小七連忙過去查看,那堆枯葉下面掩蓋著一個深坑,這會兒望下去,竟然看不見底。
“主子!!”
聲音回響,卻再沒了回應(yīng)。
“哈哈哈,秉天,你若心疼,便站起來阻止我。若是不起來,我可就動手了。”怪人笑了兩聲,拿著絲帕輕柔地擦著白亮的骨頭:“你知道,我說話算話的。”
白骨安靜地躺著,空洞的眼眶望著外面,沒有反應(yīng)。
…
西顧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胸腔生疼。低頭一看,小離正趴在他身上,像是昏過去了。
“該死的,還有這樣的陷阱。”君王揉揉頭慢慢撐著坐起來,將小離攬在腿上放好,然后看了看四周。
土洞?地方不大,沒有出口,四周都是泥土。
抬頭往上看,西顧又沒忍住爆了粗。
這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得虧有枯葉墊著,不然還能活么?!
“東方離,快醒醒。”搖搖身上的人,淳于西顧正了神色:“有麻煩了。”
小離動了動,接著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反應(yīng)過來是什么情況之后便打量了西顧一番:“你沒事吧?”
“我沒事,可是不想辦法上去,我們都會有事。”淳于西顧苦笑一聲:“這可麻煩,沒帶繩子出來。不用說出去繼續(xù)找那人了,怕是要在這里被困到天亮。要是宮里發(fā)現(xiàn)你我不見,少不得又是一陣風波。”
小離點點頭,離開西顧的懷乖乖坐在一邊:“冒這樣大的險來這荒郊野外的,早知道我該多備著東西。”
君王挑眉,巡視周圍一圈,發(fā)現(xiàn)的確是沒有任何出路之后,索性靠在土壁上睨著東方離:“看樣子小六小七在找辦法救我們了,既然如此,現(xiàn)在王后不如先與本王坦白一番。那披風,怎會刀槍不入?”
小離歪歪頭,張嘴就想解釋。可是猶豫一下,帶著些試探地先問他:“萬一…萬一我當真不是普通人,你還會…還會和我在一起么?”
西顧笑:“那得看你到底是什么東西了。”
若是吸人血的妖怪,他還怎么同她在一起?
小離沉默了,有些擔心的模樣,手指在地上無意識地繞著圈圈,不肯再開口了。守月說過不能亂說話,指不定就嚇壞了他們。下凡之時王母也說過,為仙的身份絕對不能告訴凡人,況且她現(xiàn)在也就只是個凡人而已。炎帝哥哥還說過,要去渡劫,便不可以告訴西顧她的前塵往事。
可是,現(xiàn)在眼前這人直直地盯著她,讓她覺得心慌。
“怎么不說了?”君王笑得很好看,眼睛卻閉起來了,輕輕地嘆了口氣:“你不說,那便本王先說。本王說一件你好奇的事,你也便回答本王一個問題好不好?”
小離茫然地看了他許久,才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嗯”。
“你好奇本王為什么帶你來這里么?”
“…嗯。”雖然不問,也是好奇的。堂堂君王,做什么要自己親自來?還要帶上她?
“因為一年前本王的父王無故慘死,兇手是誰本王不知道,可這山谷里有人知道。”君王輕笑著道:“母后當本王從來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她不知道,本王看了父王的遺詔,是知道了很多事情,才坐上這龍位的。”
淳于西顧想起一年前的事,笑容里帶了些陰狠:“分明是血濃于水的至親,卻弄得滿手親人的鮮血,也不知道他惡不惡心。”
小離身子抖了抖,下意識地靠近了他一些。伸出手去抓著他的胳膊。
“安慰本王么?不用了,來回答問題吧。”淳于西顧睜開眼睛看著小離,黑暗之中一雙眸子依舊閃閃發(fā)光:“你是不是真正的東方離?”
小離想了想,點頭:“的確是的。”
身子是她,記憶也是她,她應(yīng)該算作東方離。
“是么?原來東方家的人,都挺有本事。“西顧笑了,明顯不信:“那么,那披風是什么東西做成?”
“那是…”小離頓了頓,突然笑了:“這是第二個問題,王應(yīng)該先解答我的疑惑,我再回答你。”
淳于西顧氣得直笑:“也不知道你哪里學(xué)來的聰明,竟然全部用到了本王的身上。”
小離干笑,抓著西顧的胳膊,蹭了蹭。
“罷了,那我先說,你是不是還想知道,本王想做什么?”
小離很配合地點頭,心里卻有點兒茫然,她哪里想知道這些了?跟著他走就可以了啊。
“本王要進去找出誰才是真正的兇手,免得要防所有的人。”君王嗤笑:“大王叔二王叔三王叔,七王叔八王叔還有我那一直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五王兄。每個有繼承權(quán)的人本王都要去懷疑,太累了。”
“怎么會是他們?”小離道:“幾位王叔看起來都對你挺好。”
“是啊,都挺好。”淳于西顧笑了笑:“王室里的笑面虎,養(yǎng)出來是一只比一只厲害。今天對我好,明天說不定就能把我推河里。好了,王后,該你回答了。”
“哦,那披風是凰鳥的羽毛做的。”小離老老實實地回答。
淳于西顧一愣,盯著小離的臉半天,突然不可抑止地笑了出來,越笑越厲害,甚至趴著直捶地。
“凰鳥的羽毛?你要告訴我是神話里面的凰鳥么?哈哈哈。”西顧笑得雙眼泛光:“東方離啊東方離,讓你說一句實話就這么難么?編這些不著調(diào)的東西來與本王說,你以為本王會相信?”
“是真的。”小離無奈地道:“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哈哈哈,真有意思。”君王坐起身來,看著她道:“我說真心與你,你拿假意來換。東方離,你當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呢。”
“我……”小離站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地想解釋。
“你先回答本王,你是從哪里拿的凰鳥羽毛?不要告訴本王,你是神仙!”
“我不是……”
“不是就好,本王可不想再聽更多的神話故事。東傲信神奉神沒錯,但是平時里,神是不會來打擾人界安寧的。”笑夠了,君王也起身:“本王真是被困得無聊了才找你說話,行了,想想看怎么上去吧。”
“我……”小離咬唇:“你若真想上去,我?guī)湍恪N艺f過的,能做到的我一定做,你的愿望我來幫你完成,你想要的東西我?guī)湍隳谩!?
淳于西顧冷冷地看過來:“你以為本王還會信你…”
“土地公公,麻煩您,能不能將我們送上去?”小離蹲下來,顧不得會不會嚇到淳于西顧了,對著地面就說了這么一句。
君王愣了。
本來牢實的地面突然躥上來一個紅鼻子的小老頭,沒等淳于西顧反應(yīng)過來,周圍已經(jīng)是風景飛退,視野一寬,便已經(jīng)到了外面。
“謝謝。”小離輕聲道謝:“改日還禮。”
土地公公笑瞇瞇地看著小離道:“客氣了。”
有凡人在旁,自然也不會多說,土地遁身而去,留下石雕一樣的君王立在一旁。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好像,腦子壞掉了。
從地里冒出來的老頭子是什么?土地?一個小小的身子就能將兩個人從那么深的坑里帶出來?而且地面沒有坑洞,他消失去了哪里?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子!”小六正和小七去一邊找樹藤,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就看見兩人上來了,連忙驚喜地奔了過來。可是淳于西顧直直地望著小離,竟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了。
“王,您可以聽我解釋。”小離焦急地捏著西顧的手:“我不是妖!”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小七卻白了臉色。剛剛這是…又出現(xiàn)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你…”許久許久之后,淳于西顧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周圍一時安靜,小離咬著嘴唇猶豫許久,終于是對上他的眼睛:“你還記得十三年前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