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書來的很快。
這個時候成國公世尚未安歇,且聽見今日府里鬧開了,雖然顧忌著忠靖候的心情,想著只怕這舅舅不愿叫家丑外揚因此沒有叫人去打探,只是這些時候這府里發生了什么,他還是隱隱約約有些知道的。
就是因知道,他才驚怒交加。
也更擔心宋明嵐。
待知道宋明嵐今日不在府中,竟進宮去了,方靜書也擔憂得不能休息。
他才使人去探望宋明嵐,知道她安然無恙地回來這才放心想要歇下,卻在這個時候見了成國公夫人房中的丫鬟請自己過去。
他雖然對成國公夫人這兩年做事頗有微詞,可是卻依舊是個孝順的兒,不敢忤逆母親,就披著一件衣裳來了。
因成國公今日沒有來忠靖候府,因此成國公夫人的房中只有兩個大丫鬟侍立。
見兒來了,成國公夫人的臉上就露出笑容。
眼前的青年生得俊秀溫文,白皙秀致,此刻站在她的面前映襯著一點燭光,如芝蘭玉樹一般清雋。
成國公夫人此生的驕傲就是兒了,嘴角越發地勾起了幾分。
“母親,您找我?”雖然成國公夫人臉上此刻帶著笑容,可是美艷的臉上卻尚帶幾分怒容,方靜書心中迷惑,卻還是上前請安,之后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兩個垂頭不敢抬頭的丫鬟。
“快坐。”成國公夫人急忙叫他坐在自己的對面,見那兩個丫鬟嚇得渾身發抖,就冷哼了一聲堆起了滿臉的笑容道,“這兩個不曉事兒的丫頭!方才竟然在我的面前胡八道,隨意道你四表妹,叫我給罵了。”
“四表妹?”方靜書就皺了皺眉。
他的眼里露出幾分厭惡,見成國公夫人期待地看著自己,就慢慢地坐下了。
“母親,四表妹無論怎樣,都有舅舅看管,與母親何干?”見成國公夫人一愣,清雋的青年便垂了垂眼睛,冷冷地道,“且四表妹心術不正,母親日后不要在我的面前提她,我十分厭惡她。”
“為什么啊?!”成國公夫人頓時就震驚了。
“母親你可知道她對三表妹做了什么?她帶著個男人想要糟蹋她!”
方靜書本是一個溫柔的人,他其實可以原諒很多的事,也可以對宋明月做出的一些過分的事情視而不見,可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卻是宋明月對宋明嵐的屢次迫害。
當知道她做了什么的時候,方靜書只想殺了宋明月。
可是他在怒意沖沖要去給宋明嵐討個公道的時候,卻看見了晉王的身影。
那道修長高挑的身影,仿佛是一盆冷水潑在方靜書的心上,叫他瑟縮著不能出頭。
因為他沒有資格。
也因為他不想再叫宋明嵐知道自己的心,給她造成困擾了。
“又是宋明嵐?!”
成國公夫人聽見宋明嵐這丫頭的名字就氣不打一處來,見兒一副死心塌地的樣,就覺得宋明嵐這妖精是真的太壞了。
她不能再眼看著兒被宋明嵐這樣哄騙,急忙探身從一旁的桌上倒了茶,放在方靜書的面前。
“她到底對你了什么,你這么信她?你可知道她對你四表妹做了什么?你怎么能只聽她的話!”
“母親,是非曲直,兒難道不明白?宋明月做了什么,她自己心里有數。兒不管宋明月怎么跟母親的,可是她的話,母親也該聽夠了。”
方靜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玉一般清俊的臉上泛起了薄怒的緋紅。
他的眼睛在這一刻充滿了燃燒的怒火。
成國公夫人見他執迷不悟,就冷哼了一聲。
“是,那才是你心坎兒里的人,我和你四表妹跟她比起來,都是野人了。”她拉長了聲音,見方靜書沉默不語,心里越發感到心酸起來。她含辛茹苦地把兒養得這么出息,唯一剩下的就是這么個兒了。
成國公那混賬后院兒那么多女人,難道她過得還不苦?
若日后不娶一個跟自己一條心的兒媳婦,她這日還怎么過?
“你只知道為宋明嵐抱不平,可是怎么也不想想我們呢?”
見方靜書沉默不語,成國公夫人越發感到心下凄涼,將手中的茶推給兒,便拿帕掩飾著眼角含淚嘆氣道,“也罷了。你不要提宋明嵐,我也不提你四表妹,咱們母心平氣和些好不好?”
“母親,對不起。”方靜書就愧疚地道。
他下意識地接過了成國公夫人手中的茶杯,放在手中默默地轉著。
“喝口茶靜靜氣兒。”成國公夫人就急忙道。
“好。”方靜書應了,低頭喝了一口,算是給母親一點面。
“再喝點兒。”
“兒不大口渴。”方靜書急忙道。
見到成國公夫人正關切地看著自己喝水,這一番慈母的心情還是叫他感到十分慚愧。
想到這些日和母親的種種沖突,他抿了抿嘴角,便低聲道,“母親,日后咱們好好兒過日。兒再也不敢忤逆母親。”見成國公夫人一愣,他就努力地笑了笑。
“等老太太病好了,咱們就回家去,兒再也不見三表妹。”
“真的?!”這真是意外之喜啊,成國公夫人頓時就驚喜了。
“嗯。”方靜書俊秀的臉上就露出淺淺的笑意。
何必再見?
她有了自己心愛的男,他再和她相見,不過是叫她心中為自己感到為難。
晉王知道他愛慕她,日后心里也不會舒坦,只怕對宋明嵐也不好,會猜忌她。
相見不如不見,這份感情他埋在心底就好了,只叫他默默地愛著她就是。
喜歡她的心情,又何必一定要叫她知道,多生煩惱?
“兒發誓,只要母親好好兒過日,兒再也不見三表妹。”
只是這一句話出來,心里很疼啊。
方靜書只覺得自己的心鮮血淋漓,令他疼得無法再多些什么。
仿佛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剮他的心。
眼角酸澀了起來,這青年急忙垂頭掩住了眼里明亮的淚光,他為了不叫成國公夫人看見,急忙側頭借著喝茶的動作,拿袖將眼角的眼淚都擦拭在精致的繡著云紋的衣袖上,將那茶一飲而盡,這才將茶杯放在桌上。
成國公夫人看著這空了的茶杯,就緊張地握緊了手。
“既然你這么,那咱們自然是要好好兒過日的。”
“我答應母親日后不再見三表妹,那么母親,日后你也不要再見四表妹。”
“為什么?!”
“這丫頭心術不正,心懷狠毒,不是一個好女。”方靜書溫熱的茶落入口中,就覺得身體都溫暖了幾分,就在成國公夫人那不明所以的目光里沉穩地道,“三表妹和她之間并不是生死仇怨,可是她卻用那等卑劣的手段想要毀了一個女最重要的清白。”
“這都是道聽途。”
“她自己認了的事,怎么又成了道聽途?李家那被晉王帶回王府關著,且莫非舅舅是個愚蠢的人,會叫人糊弄幾句就將人定罪?”
方靜書厭惡透了宋明月,只覺得這女孩是自己生平僅見的狠毒。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母親。
“母親,這是個禍家的女,若母親還要將她帶在身邊,只怕日后被謀害的,就是母親你了。”
“你這的是什么話!”
“這是我和父親共同的意思。忠靖候府之事,我們不參合。只是這等卑劣的女,兒也敬謝不敏。”
方靜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覺得眼前燭光躍動,竟叫自己的身上有些發熱,頭還有些發暈,他只恐自己是病了,就拿手覆蓋在額頭上。
“你怎么了?”成國公夫人心里一喜,急忙探身去問兒。
“夜風寒涼,兒出來的時候穿得少了,仿佛吹著了。”
方靜書只覺得母親的聲音是從天邊兒而來,晃了晃頭,就低聲道,“母親不要擔心。”
他在這個時候還記得安慰自己,成國公夫人就忍不住露出幾分緊張。
若不是,若不是宋明嵐逼著她,她何至于此?
見面前的青年面色通紅,額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冷汗,不過片刻就目光迷離恍惚了起來,可是他卻在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身體不要在自己面前失禮,成國公夫人急忙命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去扶住了兒,卻見兒顫巍巍地要推開那兩個丫鬟。
只是他不過掙扎了一瞬,就呼吸急促,下意識地靠在了那兩個丫鬟的身上。
成國公夫人急忙叫兩個丫鬟將兒送到了后頭的榻上去。
火熱的感覺,燒得方靜書眼前人影都模糊不清,他不知怎么,心里又生出一種無法排解的焦躁的渴望令他輾轉反側。
當柔軟的嬌軀滑落在他的懷里的時候,方靜書下意識地抱住了這微涼柔軟的身體。
他感到身上變得更加灼熱,只有抱緊了懷里的人,才會叫他感覺到好過一些。
柔柔的屬于少女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傳來。
“表哥。”她柔媚地喚了他一聲。
方靜書下意識地將她抱緊,他的目光模糊,恍恍惚惚看見了的,是他心愛的女。
“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