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高興了嗎
雖然簽到區人不少,但含光自己這么顯眼,她是絕對沒抱著于思平沒看到她的希望的。?不過此時他并沒看著含光,而是和身邊一位金發中年男子友好地交談著,一臉已經融入了這個社交圈子的樣子,含光趕緊地把眼神收了回來,假裝沒看到他,垂著頭緊急思考對策。
她帶了手機,就在手袋里,以許云深的人氣,簽到以后肯定會被團團圍住,被無數人繞著打關系、寒暄什么的,說不定還要臨時接受采訪。如果幸運的話,一會合影完了,說不定還能乘于思平沒注意的當口逃走……昨天她去過洗手間,那附近有個偏門,通往一個走廊,從那里繞出去的話,應該是可以安全跑到外頭的。她打個電話給亨利,讓他在外頭等她,吃完飯直接送回麗茲,這樣的話,說不定還能躲掉于思平……
她也不清楚自己躲他干嘛,就是覺得他出現在這里準沒好事,就完全不想和他接觸,那種想要逃掉的心情,讓她的心都跳得砰砰響,雙腿甚至因為過分的興奮而有些發軟,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維持表面上的平靜的,許云深等人居然都沒發覺不對,還順順當當地走到女爵身邊,帶著她和女爵合了影。
雖然心不在焉,但畢竟是合影留念的重要場合,她還是勉強收攝心神,對著鏡頭露出得體微笑,而后便退到一邊讓許云深和老師單獨合影。
她有意識地找了個比較隱蔽的角落,藏在人群后頭,并且很慶幸自己不算太高挑,起碼在一群人高馬大的白種人中間并不是那么好找,于思平有那么一點點微小的可能會發現不了她,也有那么一點點微小的可能會以為她已經進了展廳,到里面去找她。——天知道,她都沒勇氣往于思平的那個角落打量,很怕看一眼就引來他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就死慘了。
怕他什么啊?真是的,他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說她卷了于思平的錢出國來吃喝玩樂什么的,事實上她還是債主呢,就是出來旅游啊,有什么大不了的?遇到了想搭理就搭理一下,不想搭理就讓他滾唄。又不是第一天和異性打交道了,難道這點事情還做不來嗎?平時應付那些狂蜂浪蝶的時候可沒有一點害怕的心情……
在心里一邊唾棄著自己,含光一邊尋找合適的出口,做著激烈的心理斗爭,真想拋開許云深就這么跑掉,但又覺得自己實在反應過度——再說,也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難道還真的聯系亨利嗎?為了躲于思平做到這一步的話,完全沒必要吧,回國了難道他就找不到她了?
正這樣想著,許云深已經排開人群走到她身邊,“怎么站在這里?好難找。”
隨著他的到來,眾人的眼神都落到了含光身上,今晚人流量大,盛裝到來的重要人物不少,她的‘異國風情’雖然依然引人注目,但已經并非全場焦點。直到此刻,隨著許云深的到來,全場的注意力才跟著轉到了含光身上,仿佛一下被探照燈打中一般,令她有了自己正被‘眾星捧月’的錯覺。
這就是名利場的規矩,美貌永遠都比不上地位、才華和名氣帶來的關注度,不過這也是因為她不夠漂亮的關系,如果換了石旻旻的話,即使站在角落應該也是注意力的焦點。——這也不是說含光心里就是特別渴求注意力之類的,事實上她現在特別希望自己是個透明人,來去都沒人知道的那種。她心驚膽戰地瞥了于思平所在的柱子一眼,他倒是已經不見了。
“怎么看起來心不在焉的?”許云深見她沒回話,又問道,“不會是這就惦記上小情郎了吧?”
“什么小情郎啊。”含光哭笑不得,“沒有,我是在想,剛才好像看到了于叔叔。”
“于叔叔?哪個于叔叔啊?”許云深頓了頓才道,“哦,就你那個長輩,中暑那次見過的對不對?”
他的語氣有點怪怪的,含光看了他一眼,“嗯啊,你還記得他啊?”
“當然記得了。”許云深說,“他怎么也來了?真巧么。”
“可能是看錯了。”含光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走吧,進去吧。亨利一會來了也會直接過來找我的。”
雖然說好了兩人是分開行動的,但她還是挽著許云深的胳膊跟在他身邊——這擔心有點荒謬,不過她真的很怕自己一落單就被于思平帶走什么的,跟在許云深身邊仿佛有點安全感。
其實你和他也沒什么關系啊,你那么怕他干嘛呢?他又不會殺了你……等等,于思平肯定是殺過人的,而且看起來也不大拿人命當回事……不過這也不代表他會隨便就要殺你啊,你怕什么呢……
就這樣來回糾結著站在許云深身側,今晚她倒是很合格的‘漂亮且愚蠢’著,幾次有人來搭話,含光都裝自己一點也不懂得英語,還好,在那些紛亂的來客中,并沒有于思平的蹤跡,含光幾乎以為自己剛才是看錯了。
在許云深身邊又站了一會,她瞥見亨利走了過來,便對許云深低聲道,“那我去和他玩兒了,一會他會送我回去的。”
許云深看了亨利一眼,“哦?這么著急,不幫著我們介紹一下?”
不介紹也的確說不過去,含光雖然渾身不舒服,只想快點離開,但還是帶著許云深走到亨利身邊,笑著介紹道,“這是邁克許,老板,這是亨利。”
“亨利——”許云深伸出手。
“亨利.達維爾。”亨利和許云深握了握手,很熱情地笑著,“許先生,久仰大名了。”
“哦,達維爾家,”許云深富有深意地掃了含光一眼,含光頓時明白了:這位估計也是豪門出身。“是加州的達維爾嗎?”
“有一定的親戚關系。”亨利含糊其辭,又隱隱有些針鋒相對,“許先生的許是北京的許嗎?”
許云深的家世在歐洲應該也是知者寥寥,他哈哈一笑,不以為忤,反而有些欣賞之色,“有一定親戚關系。”
也不是含光敏感,不過剛才提到于思平,許云深語氣有些古怪,她還以為……現在看到他和亨利相處愉快,她又覺得是自己多心,含光也借機澄清一下自己的出身,免得亨利產生誤會。“都是豪門大族行了吧?就我一個是平民百姓、窮苦孤兒,在你們跟前好自卑哦。”
亨利略帶詫異地看了許云深一眼,看來果然是沒相信含光前日說自己是平民的論調,許云深正要說話時,前方忽然又傳來了一道頗有親和力的聲音。
“含光?”于思平手里端著一杯酒,身著一套合體的黑色西服,挑著眉毛邁著矜持的腳步走了過來,似乎很是吃驚,“居然這么巧?”
……他出現得還真是恰到好處啊,還裝得和真的一樣,吃驚個毛線啊,前幾天還在魯國,這幾天就到英國來出席畫展了,這是巧?
這時候含光反而連恐慌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比什么時候都要清醒和冷靜——不管于思平找她是做什么來的,她都不能配合,都絕對不能讓他得意了去……至于為什么……沒有為什么,反正就是不行。
“真是好巧啊。”她裝模作樣地吃驚了一把,“于叔叔你怎么會在英國,之前不是說在魯國的嗎?”
“在英國有點事情要處理,本來也沒打算這么早來的,剛好朋友有飛機過來,就跟著蹭了一把。”于思平沖遠處遙遙舉了舉酒杯,“你呢,來做什么?”
“我是有點古董方面的生意要處理,”含光說得也含含糊糊的,“就跟著許大哥一起過來了。”
見于思平的眼光落到亨利身上,她介紹道,“啊,這位是亨利.達維爾,呃……我在英國認識的朋友。”
“我聽說你英語不是很好啊?”于思平笑著打趣了一句,“好了,遇到就是有緣,你和我來,我介紹幾個長輩給你認識一下。”
含光下意識地握緊了許云深的手臂,在心中尋找著拒絕的借口——不過,她尚未開口,許云深已經握住她放在他臂彎里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仿佛是在安慰她的情緒。
“于先生,很抱歉。”他很有禮貌,但卻又不容拒絕地說,“今晚含光過來也是為了公務,我也要帶她去見幾個生意上的伙伴。”
這和他們說好的不一樣,含光只希望亨利這時候不要傻乎乎地出來詢問什么,不過還好,他顯然足夠機靈,起碼是看出了含光的一些情緒——不但沒有發問,反而轉了轉眼珠,主動說道,“于先生,可能要麻煩你和她另約了——今晚我們已經說好,含光剩下的時間是屬于我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亨利的表態無異于又幫了她一把,含光感激地沖他漾出一個甜笑——她還不敢直接回絕于思平,只是沉默著表示支持。
于思平掃視了三人一眼,忽然揚起唇瓣,露出了興味的笑意。
“嗯,是嗎?”他拖長了聲音,“三個人都有事找她,看來得要含光自己選了。”
他緊緊盯著含光,身子微微前傾,一股說不出的張力頓時席卷了這小小的團體,“含光,你自己說,你選哪個呢?”
含光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獵物一樣,連腳趾都要因為激烈的恐懼,逃跑的沖動而卷起來,她非常想說不——她真的很希望說不,可、可是……可是……
在于思平的目光中,一切勇氣都漸漸被剝離了開去,無數不能拒絕他的理由慢慢地浮現了出來,含光看了看許云深,又看了看亨利.達維爾。
這兩個人雖然對她都很友善,但……但他們卻畢竟只能算是她的普通朋友,能給與她的支持并不會很多。
她的肩膀垮了下來,心情忽然間灰暗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含光默不作聲地走向于思平,把手放進他伸出的臂彎中,順著他的引導往前走去。
“高興了嗎?”她真想掐死于思平,語氣低沉,滿是怨憤。“說真的,你來干嘛?”
回答她的只有一兩聲輕笑——從笑聲和于思平的表情來看,她根本無從判斷他到底高興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