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莫寶明休息,房中就剩下娘倆及張婉兒三人,見兒子的神色有些疲憊,唐張氏一臉的慈愛,“聽香雪丫頭說你現在又是念書又是當差的,晚上一熬就熬到三更半,老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張婉兒依舊還是言辭短少,跟著唐張氏的話眼睜睜的望著範銘,也是一臉的關心。
範銘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口,“這沒啥,比起當初做活的時候輕鬆多了?!?
“這那行,你那身子也不是鐵打的?!惫犌厥现纼鹤拥钠⑿?,生來倔強,什麼事都自個扛著,心疼道:“打今兒晚上起,我讓婉兒每天晚上給你燉點童子雞湯,給你補補腦醒醒神?!?
聽到童子雞範銘腦中突然浮現起一個笑話來,在有一次接待老外的時候,就上了童子雞這道菜,老外問這道菜叫什麼,旁邊的翻譯一本正經的解釋道這是還沒有性/生活的雞,那老外臉上古怪的表情差點沒讓周圍的人笑噴了,“娘,這童子雞可不好找吧,你還得挨個檢查它是不是真的童子?!?
張婉兒噗嗤一笑,範秦氏橫了他一眼,也終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瞎說什麼,讀書人得有讀書人的樣子?!?
範銘哈哈一笑,望著張婉兒嬉笑開懷以及範秦氏寬慰的笑容,他這一刻滿足了,這才真像個家的樣子,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夠比得上閤家歡樂的。
又說了幾句閒話,唐張氏的臉色變得多了幾份沉重,先是探身透過窗子看了看花廳外面後,這才坐了下來,“五郎,那天我和莫家娘子一起去城外的廣濟寺求了日子,這婚期也定了下來了,就在下下個月的初八。”。
看老孃一臉的嚴肅,範銘點了點頭,“娘,這個我都知道了,怎麼了?”。
“這可是你第一次成親,可得好好合計合計,可不能馬虎了,”,唐張氏看了看張婉兒後扭頭過來道:“論說你這年紀也不小了,自然是越早越好。但這事趕的實在糟心。你莫家娘子畢竟還沒嫁過來,她的錢咱不能用,我尋思著是不是去跟你陳叔借點,應應急?!?。
自打兒子進縣學以來,範秦氏在村裡也就揚眉吐氣了,如今更是搬進了城裡,徹底脫離了那種窮困的生活,然而眼下兒子就要大婚,這卻讓他犯了難,在自己手中的除了這兩年來幫兒子存下的幾貫錢其他再也沒有了來源,在城裡娶親這點錢是遠遠不夠的,雖說這媳婦有錢,但這畢竟是老範家娶親,不論是在面子上還是心裡上她都過不去。
對於範秦氏的心情他很是理解,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兩年的時間,範銘還能不明白範秦氏的想法?其實他們的想法也跟中國千百萬莊戶人一樣,兒子娶親這是一輩子的大事,也是撐起自家門面的機會,很多時候寧可自己吃點虧也不能失了面子,尤其是當莫寶明將一車車的嫁妝送了進來的時候這種心情也更就強烈了。
範銘本來想著的事這件事不讓範秦氏操心,但若是直接說不讓她操心怕是就更加傷了她的心了,倒不如就依照範秦氏所說找陳/良去借,做做樣子,到時候再還給他就是了,也好讓範秦氏了了這個心願,明白了原因後範銘心裡也就有了應對的法子,不過爲了不讓範秦氏擔心,他現下也就沒多說什麼,點頭應下了,“不就是娶個親嗎,娘說怎麼地就怎麼地,我聽你的!”
範秦氏聞言如釋重負的長出了口氣,“你現在在衙門裡當差。論說應該在城裡辦體面些,但咱家這家底……哎,也怪我們做老的沒用。委屈你了”。
“娘,看你說到哪兒去了?!惫犌厥险f這話時不好受,但聽在範銘耳朵裡就更心酸。爲了沖淡氣氛讓老孃不至於再傷感自責,範銘刻意笑著道:“你也不看你兒子如今好歹也是衙門裡的公人,你在別人面前說自家寒酸,別人還當你是在顯擺呢!”。
範銘這番話說得輕快,範秦氏聽得也舒心,從前她從來不敢想兒子能有這麼大的成就,如今還能重新回到衙門當差了,這可比他爹當年要強上許多了。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若真的少了我便去同陳叔借?!保犮懪牧伺墓犌厥系氖质疽馑齽e擔心,隨著又想起件事兒來,順手把懷裡那張五貫錢的交鈔掏了出來,“別熬煎操心,都有我呢!這是錢是今天收的,娘你先拿著”。
“五貫!”,範秦氏借交鈔的手猛然一抖,“五郎,這不是從莫家娘子哪兒來的吧,咱可不能拿太多了?!?。
“衙門裡發的,您就放心的收著吧”,範銘把交鈔塞進範秦氏手裡,笑著道:“今後我每月的俸錢留兩貫給家中平日開支,剩下的都交由娘你存著,平日裡有個度支的也方便。”
範秦氏將錢仔細的瞧了瞧,又轉身交給了張婉兒,“婉兒,你好生給五郎收著,將來這家還得由你來管著點。”
“嗯!”張婉兒低低的應了聲,小心的將交鈔折了折,從懷中掏出一個絹布包來,將交鈔包好重新放了進去,這溫順的身姿讓範銘的心爲之一動。
說完正事,範秦氏頓時輕鬆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頗是欣慰,驀然間又想起什麼事來,“對了,五郎,這次大婚是你的大事,也是咱們老範家的大事,家裡少不得要她們幫著拾掇些,你明兒抽個時間把你兩個姐姐接來,咱家落難,也難爲她們了。”
範銘一怔,他還真忘了有這麼一茬了,前番範秦氏也跟他提過這回事,一直忙著也就忘了,說來他連這兩個姐姐住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更別說現狀了,想起當年自家的情形不由問道:“娘,當年咱家落難,也牽連到姐姐夫家了?”
範秦氏嘆了一口氣,“你不記得了,你兩個姐夫家在楚丘本還算殷實,尤其是你三姐夫家,當年也算得上是楚丘一方豪紳,自打咱家落難,也
連累了他家,在清河的時候我還託人悄悄打聽過,如今落得連個祖屋都沒剩下,是咱家拖累了他??!”
範銘心裡五味雜陳,這人世間的事就是這樣,看似毫無章法,其實當中隱含著許許多多的聯繫,恐怕這也是人生下來所要承擔的責任與義務,“娘,放心吧,這兩天我專門抽個假去找找。”
“這就好,咱老範家欠人太多了?!惫犌厥弦贿吀锌贿呑煅e唸叨著,“你大姐長你十一歲,嫁的時候你還不懂事,那時候你爹也還沒當上縣尉,咱家過得也清苦,嫁了你姐夫也是個厚道人,守著家中幾十畝地日子倒也過得不錯,當初以爲虧待了你大姐,沒想到咱家這一落魄,反倒是靠著你大姐家賣了一半的田畝撐過來的?!?
範秦氏這些話觸動了範銘心中的某一根弦,“那三姐呢?!?
“你不記得了?”範秦氏的眼中充滿著慈祥,“你三姐最是疼你了,跟你年歲相差也不大,有什麼事就都護著你,我記得出嫁的時候還哭得淚涔涔的呢!”
範銘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存在於另外一個世界的記憶他又怎麼能夠知道的。
範秦氏絲毫沒有注意到範銘的異常,自顧說道:“當初你三姐嫁的時候咱家風光,你爹爹特意給你三姐挑了戶好人家,就是城南頭的陸家,想當初這陸家在楚丘縣可是數一數二的大戶,祖上有陰德,積下般產業,原想說給你三姐個好生活,誰想到……”
說到這裡範秦氏忍不住眼淚又涌了出來,這些年的起起伏伏,連帶著一家人生活不順,潛藏的情感在瞬間噴發了出來,範銘也只能是在一旁跟著安慰不已,同時心中也決定了要幫幫這兩個有血緣關係卻沒有感情聯繫的姐姐。
這晚範銘沒去書房,吃完飯陪著說話。說完話後範秦氏更親自把他臥房中書案上的書都給撿撿抱走了,“這麼些天了,可不能天天熬。好歹養養,歇一天讀一天也好?!?。
聽著這熟悉的話,範銘又想起了去年剛剛到村學的時候。那時候範秦氏看他熬夜練字時說地也是這樣的話,轉眼一年過去了,再聽到同樣的話語,心中那股子潤潤地溫暖真是沒法兒用語言形容。
至於莫寶明,範銘絲毫提不起興趣去理他,但礙於莫惜容的面子,還是好好的宴請了他一番,特地將家中二度蒸餾過的酒拿了出來,直接將莫寶明灌得不省人事,這下範銘倒是樂得將他送回了客房。
大婚在期,在縣衙中的前景彷彿也看到了曙光,在加上喝了酒,這天晚上範銘少有的睡了一個踏踏實實地覺,這一覺可謂是穿越以來最痛快的一個覺了,期間還做了一個無比暢快的夢,在夢中範銘彷彿看到了前方萬丈光芒,無比光輝的前程在等著他。
即便到天明的時候,他脣角的那抹笑意依然沒有散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