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縣,伏牛山東麓。
山坳間,司馬超的左胳膊上扎著一道露出三分血色的白紮帶。一臉的表情只能用憋屈來形容。
方平則在一旁悠哉悠哉的枕著兩條胳膊,嘴裡含著兩根狗尾巴草,一臉戲謔的看著司馬超,過了半天才道:“怎樣,我說司馬兄,這下子對那羅成的功夫,領教了吧。”
司馬超聽他這麼一句,好似是傷口被灑了一把鹽,眉頭緊皺不說,連臉上都呲牙咧嘴了起來,垂頭喪氣的看著方平道:“那小子使得什麼啊,我這剛出去一刀,他就是‘啪嘭啪嘭’的一連七槍,一個回合,老子這左膀子就被裂了一道!”
方平“哈哈”大笑,道:“也讓你出言不遜!別忘了,羅小侯爺可是幫咱們的。要不是你那股牛勁犯了,羅小侯爺只怕是懶得和你動手呢!”
司馬超“哼”了一聲,而後看著方平,道:“什麼幫咱?若是幫咱,爲何還要咱撤出麒麟關?你也是,打不過就打不過,幹嘛這麼聽話?”
方平橫了他一眼,道:“他若是不幫咱們,當初一陣‘六十四式翻天槍’將咱挑了,豈不省事?”
司馬超“嘿嘿”一笑,道:“其實嘛,此刻逃遁,也是應該的。當初侯爺便是讓我先抵擋幾日,再棄城而逃,誘敵深入,然後在咱這伏牛山裡設個口袋陣。”
方平點了點頭,道:“我說你幹嘛要在那山口之處令人準備這般多的乾柴。原來是給口袋封口用的。”
司馬超搓手乾笑道:“方兄,可是我卻是著實猜不透羅成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方平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在直奔南陽郡的路上,尋一隱蔽之處埋伏,中途伏擊’。這句話與侯爺說的如出一轍,也就是說,他全然明白我們可以設個口袋陣!難不成,他是要領著大隊人馬從這經過,故意鑽入口袋,讓自家中招,以表示這平反的艱難?”
說著,自己又搖了搖頭,道:“怎麼可能,那黑燕騎乃是天下頂尖的精銳,他怎麼能夠如此隨意抹殺?”
他正在絮絮叨叨的喃喃自語,卻是冷不丁的被司馬超推了一把。
方平眉頭一皺,看著司馬超道:“司馬兄,幹嘛呢。沒看見我在想事嗎,等一會不行?”
“不是!有大隊人馬來了!”司馬超聲音壓的很低,但是近在方平耳根,方平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什麼?”方平一訝,暗道:“不會吧,真的被我說中了?這羅成不是要過來自行送死吧!”想著,便順著司馬超的眼光往自己身下的山路看去。
果然,只見一條蜿蜒的隊伍,正在徐徐南下。雖說是騎兵步卒混合,但是騎兵極多。總數(shù)有不下兩萬之衆(zhòng)。
而看到那隊伍中央張起的那桿大大的“麻”字旗,方平這才反應過來。
方平連連點頭,低聲道:“好一招漂亮至極的借刀殺人!不愧是燕王的兒子!”
司馬超“嗯?”了一聲,看著方平,問道:“方兄,你在說什麼?什麼借刀殺人?誰是刀,殺誰?”
方平沒有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算了,此刻情況緊急,過會再解釋。”說著,往對面的山頭看了一眼,道:“司馬將軍,對面上的兄弟們可是準備妥當了?”
司馬超也看了看對面的山頭,道:“一切妥當,放心就是。”
方平點了點頭,道:“那就好。不過可要當心。過會,等那隊伍的人馬大半進入這山坳,或者這先頭部隊到了咱們這的正下頭,就用旗語發(fā)放全力進攻的訊息!”
司馬超一拍胸膛,道:“這事簡單。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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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新有一鞭沒一鞭的擊打著自己坐下的戰(zhàn)馬,看著麻叔謀抱怨道:“麻監(jiān)軍,那羅成小子讓咱們出來追殺逃兵,可是這跑了一天多,哪裡見半個逃兵的影子?”說著,看著周遭的山地,有些後怕的說道:“監(jiān)軍,你說他們現(xiàn)在是不是不敢回南陽郡,所以藏在了這深山裡?”
麻叔謀微微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現(xiàn)在乃是南陽的危急存亡之秋。我想,那司馬超與方平對伍雲(yún)昭死忠,怎會輕易逃遁隱入山林?我想他們此刻大概是在路上。只是亡命之徒,自然跑得快些。你我再加一把力,應當能追的上的。”
張大新接著不無擔心的看著周遭一圈,道:“監(jiān)軍……監(jiān)軍大人,你看這光禿禿的山,亂世嶙峋著,可怖著呢。我當真怕會隱藏著什麼伏兵。”
“把你的烏鴉嘴閉上!”麻叔謀怒道,“要是不想死,就少說話!”說著,扭頭往自己身後一看,道:“這些許鼠輩,真的是越走越慢,老子當真恨不得就地打他們一頓!”又看了張大新一眼,道:“大新,你先頭前領隊,我去後面催催!”
張大新點了點頭,立刻將臉色一正,走在了隊伍的最前方。
就在這時,突然從衆(zhòng)隋軍的前方,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的從兩側抄下來兩衆(zhòng)人馬。匯合之後,硬生生的攔住了隋軍的去處。接著,其中涌出了爲首一人,是司馬超。
正是先前的麒麟關守兵。
張大新吃了一驚,擡眼看到了司馬超左臂上的傷口,驚詫之心漸漸有所放下,只是朗聲一笑,輕蔑的笑道:“反賊,怎麼,打了敗仗,還想著要半路攔截天兵、拼個魚死網(wǎng)破、兩敗俱傷嗎?只怕這心思只能帶到閻羅殿裡了!”說著,手中三尖兩刃刀一挺,道:“休走,看刀!”雙腿夾緊馬腹,直接衝了過來。
司馬超一聲冷哼,道:“小人,欺負我胳膊傷了嗎?那也好,你我一人折了腿,一人傷了胳膊,倒是那個厲害!”說著,竟也是舉刀迎了上來。
二人一場惡鬥,約莫有十幾個回合,司馬超竟然漸漸顯出了不支的情況。張大新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更是加緊了手中的三尖兩刃刀的招式。
這時,司馬超突然不避危險的斜刺裡衝出一刀,逼得張大新連忙撤回刀桿回架。而司馬超卻是趁機盪開了陣腳,自己轉馬退了回去。口中還兀自大叫道:“惡賊厲害。兄弟們先撤啊!”隨即麒麟關守兵後隊變前隊,直接向山口的另一個方向衝了過去。
“哪裡走!”好不容易打個勝仗,張大新焉有隨隨便便的就放他走的道理?再說,放他們走也不合他們此番這“痛打落水狗”的用意。故而一聲大喝以後,又舉刀高呼:“衆(zhòng)軍士聽令,立刻全力追趕!”說著,便一馬當先的跑了出去。
立刻,整個隊伍便接二連三的隨著張大新衝上前來。
麻叔謀此刻方方到達後軍,也看見自家的隊伍方方全部進去了山坳之中。這時突然看見前隊人馬嘶鳴,幾乎全都不要命一般的飛跑,不由得一時大爲納悶。但是後隊的人馬卻也是不知前隊裡發(fā)生了什麼,衆(zhòng)人面面相覷,茫然間手足無措。麻叔謀卻也只能同衆(zhòng)人舉步跟了上去。
約莫跑出了三十幾丈,麻叔謀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噼裡啪啦”的烈火熊熊燃燒的聲音,他忙回頭一看,卻見一大堆木柴就在自己身後四十多丈的地方熊熊燃燒著。不偏不倚,擋住了山路的入口。兩側的山上,著了火的木柴更是接二連三的往哪裡聚集而來。看樣子,是要把這路口用火封死的。
麻叔謀眼角一跳,而後擡頭往山坳兩旁的山上看去。
這一看,頓時將麻叔謀嚇了一跳。
之間兩側的山頭上,已經是密密麻麻的站滿了麒麟關的守兵。而且,每個人的手上,還舉著一直火把。雖說此刻天色大亮,但也看得出,那麒麟關的守兵手裡拿著的是火把。
麻叔謀心裡“咯噔”了一下,口中連忙一聲大喊:“快撤,有埋伏!”身子也是隨著自己的吼聲,猛然調轉了馬頭,要趕在麒麟關守兵放火之前,跑出這山坳深處。至少,是那些伏兵管轄不到的地方。
而他身旁的衆(zhòng)人卻是很明顯的愣住了。等他們回過神來,他們的監(jiān)軍已經在十丈之外的地方了。而這時,山頭上也是火光一閃,接著,一捆又一捆的大堆木柴,合著烈火,沿著崎嶇不平的生滿嶙峋怪石的山坡上滾了下來。其中,在山口最北段,木柴更是漸漸的摞成了一堵火牆!
還不止如此。麒麟關守兵在將自己身上的木柴點燃完畢並且滾下之後,每個人都將自己揹負的弓箭取了出來。然後,點點如寒星,密密似雨點的箭矢便一同紮下山來,撲滿了山路。在木柴還沒有到達山路的時候,便給隋軍造成了一波又一波的傷亡。
而最早反應過來的麻叔謀,在衝到那堵火牆的時候,那火牆已經足足有一丈四尺多高了。這是寶馬也無法跳過的高度。而且,山上的木柴仍舊是不斷往下放著。
容不得麻叔謀想多些什麼,就在他堪堪撞到那堵火牆的時候,他猛地從馬身上翻起,雙腳蹬在了馬背上,藉著那戰(zhàn)馬飛奔的速度,將自己猛地彈了出去。
卻不知麻叔謀意欲何爲,後文自有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