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王爍和九仙媛兩個人,各提著幾個小瓦罐,走到了遠離玄清觀的一處山林中。
雖已入秋,天氣還是有一點熱。在山林中穿行了許久,兩人都流了不少汗。
王爍停步,回頭看了一眼玄清觀,“就這裡吧,我去挖坑?!?
“先試這個,一號?!本畔涉聦⒛莻€罐身上寫了一字的瓦罐,拿了出來。
王爍點了點頭,揮動鐵鍬開始挖土坑。
九仙媛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感覺有些意外……一個世家公子,不僅會玩各種煉丹的藥粉,竟也還能把鐵鍬使得這麼好?
“你很奇怪嗎?”王爍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當年入軍的第一天,我學(xué)的第一門手藝,就是如何挖好一個行軍土竈?!?
九仙媛微微一怔,莫非他真會讀心術(shù)?
王爍搖頭笑了一笑,這位道姑恐怕是遭受過的騷擾太多了,面對男人總是滿副警惕。不過她對自己的武藝很有信心,彷彿一點都不擔(dān)心,單獨跟我來到這密林之中。
片刻後,王爍挖好了土竈,將那個“一號”瓦罐塞了進去,上面蓋上一層薄土。長長的引線拉扯出來,二人退到了遠處。
火熠子點燃,哧哧的引線冒著青煙和火花,像條遊蛇朝前躥走。
兩人都屏息凝神,睜大了眼睛看著。
“嘭——”
一聲大響,一片泥土被拋飛起來,濃濃的煙霧沖天而起。
王爍皺眉,搖了搖頭,“威力太小,這個配比不大合適。再試!”
“二號,這裡。”
如法炮製,王爍又將二號瓦罐塞進了土裡,退到遠處點燃引線,引爆。
這一罐就離譜了,漫天衝灑出一陣火光和煙霧,像個花炮那樣噴了個痛快才慢慢熄滅。
王爍不由得有點沮喪,書到用時方恨少,文科生真是傷不起啊!
九仙媛時常淡漠的表情中,卻詭異的透出了欣喜與愉悅。
王爍回頭看了她一眼,她連忙收收斂起笑容,“三號。”
王爍搖頭笑了一笑,好吧,女人天生就喜歡亮閃閃的東西,比如水晶珠寶和黃金鑽石,還有璨燦的煙花。
一直試到第六個瓦罐,“嘭”的那一聲巨響,王爍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驚喜之色!
九仙媛被震得渾身一顫,條件反射一樣的飛步就往後撤!
——快如疾風(fēng),飄如仙魅!
王爍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動作?莫非她背後還吊了威亞?!
片刻之後確定再無危險,九仙媛又淡定了走了回來,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王爍也只是道:“六號的配比,還算合適?!?
“有點不可思議?!本畔涉碌谋砬槿运闫届o,但明顯比之前要嚴肅了一些,“我們每日和它打交道,只當它能夠引火煉丹。沒想到,若將三樣材料的份量加以改變,再將它們?nèi)胍粋€密閉的瓦罐中引燃,竟能產(chǎn)生如此劇烈的威力!”
王爍笑了,這就是科學(xué)的力量!
九仙媛看到王爍笑得這麼燦爛,心中更添詫異……這人,從哪裡學(xué)來的這些古怪東西?
九仙媛的眼神越是奇異,王爍就越是心曠神怡:文科生怎麼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只要知識面夠廣,在古代人面前照樣是天下奇才!
稍稍處理了一下現(xiàn)場以防火災(zāi),隨即二人準備離去。
王爍道:“九師姐,以後配藥,都按六號罐的材料成色和比例來。你可曾記下了?”
“……”九仙媛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不能在玄清觀,這樣給你配藥?!?
“爲什麼?”
“危險?!本畔涉抡f道,“如果觀中堆放上千斤這樣的火藥,稍沾一點火星就能把整個道觀都掀翻。我無法保證每一位同門,都能像你我二人這樣的小心對待?!?
“有道理。”王爍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原材料的加工方法和份量配比,也需要嚴格的保密。暫時除了你我二人之外,不能再讓任何人知情!”
“我會給你準備好足夠的原材料,分開存放。”九仙媛說道,“等到需要使用之時,你再將它們運到別處自行混合,想來也不是太難。如此,可好?”
王爍尋思,這姑娘很聰明,他提出的辦法,的確有利於火藥的保存和道觀的安全。並且,製造火藥的各個流程也能因此隔絕和分開,也就沒那麼容易泄秘了。
再者,真到了要將火藥派上用場的時候,我還得把易碎的瓦罐換成結(jié)實的鐵罐,並往火藥中添加鐵蒺藜這類東西,增加殺傷。
“好!”王爍給出了答覆。
九仙媛點了點頭,眼神有些複雜,“王公子,希望戰(zhàn)事結(jié)束之後,我可以順利的忘記關(guān)於火藥的所有事情?!?
王爍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何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九仙媛說道,“它太危險,也太重要。我不應(yīng)該知情。”
王爍呵呵一笑,點了點頭,“如你所願。”
“那就多謝了!”九仙媛稽首施了一禮,提步走了。
王爍不由得暗自一笑,挺有個性的女人。
矜持一點不是壞事,總好過八面玲瓏曲意奉誠,更勝過投懷送抱無數(shù)!
回到玄清觀,王爍便開始打點行裝,準備回家。
火藥的事情大體安排妥當了,王爍稍稍心安。但是另一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急需處理……王爍感覺,自己真的是好忙??!
哥舒翰挺意外,最初看王爍這架式肯定是要在玄清觀住上挺長一段時間,於是他都交割軍務(wù)請了假,做好了“持久戰(zhàn)”的準備。
沒想到王爍冷不丁的,說走就走。這倒是讓哥舒翰心裡輕鬆了不少,只要二公子沒在首陽山鬧事,大帥那邊就能交待!
心情頗好的哥舒翰,再次發(fā)出了熱情的邀請,“二公子,既然首陽山玩膩了,你一定要去我家裡做客,讓老哥一盡地主之誼!”
至於大帥說的二公子必須三五日回家……三日或者五日,三五十五日,那也都說得過去嘛!
“多謝老哥一番美意,但是這一次,我是真的去不成了?!蓖鯛q報以感激的微笑,說道,“因爲,我出門之時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母親,五日之內(nèi)必然回返?,F(xiàn)在眼看時間快到,我得回去了。免得母親擔(dān)心?!?
既然都搬出了大帥夫人,哥舒翰也就不好再堅持了。只好道:“那玄清觀這裡的一攤子事……”
“我會把趙無疾留下,代我監(jiān)管。還有我九師姐和那麼多同門,他們也都會用心幫我?!蓖鯛q道,“只是這三百兵卒,不能沒人統(tǒng)領(lǐng)。老哥可有有合適的人選留下,照管一段時間?”
哥舒翰呵呵一笑,“我們剛剛打退了吐蕃人,又深溝高壘防備森嚴,想必半年之內(nèi)都不會再有戰(zhàn)事,軍鎮(zhèn)那邊也不缺人手。老哥閒來也是無事,就留在這玄清觀替你照管一段時間。”
“這怎麼行?”王爍道,“你可是一方軍使,哪能幹這種事情?”
“老哥既是一方軍使,也可以是一位道教信徒??!”哥舒翰笑道,“剛剛打完仗我正好放個假,能在玄清觀修行一段時間,倒也不錯。二公子,就不必多慮了!”
“如此妥當?”
“放心放心,必然妥當!”
“那就拜託老哥了!”王爍拱手,深深一揖。
“二公子,快別客氣!”哥舒翰連忙還禮,“既是袍澤弟兄,同生共死都是等閒之事。這點小事,算得什麼!”
王爍看著哥舒翰這個彌勒佛一樣的傢伙,心中不由想道:其實哥舒翰的年齡,比老王還要大那麼一點點。
要是老王能有哥舒翰這麼好相處,我還犯得著像做賊一樣,幹什麼事情都偷偷摸摸的瞞著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