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大老遠,王之渙便聞到了一股濃郁撲鼻的酒氣,只熏得他緊皺眉頭。好不容易到了門口,敲了半天的門也不見屋里的人回應,他遞了個眼神,便有小廝上前來踢開了門。
好家伙!這一踹開了門,里間的酒氣熏天,都能把人給熏死。他捂著鼻子進了門,地上堆滿了酒壇,而他定睛看了半晌,才認清那個抱著酒壇躺在地上狼狽不堪的人是慕錚。
他驚得下巴差點沒掉到地上去,“慕錚,你怎么喝成了這幅模樣?方才來的路上他們說你宿醉一夜,我還不敢相信,敢情你是真的抱著酒壇喝了一夜啊!你是想喝死自己不成?”
轉首去問身旁的慕府管家陳忠,“忠叔,慕錚他出什么事了?我可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自暴自棄。”
慕府的管家陳忠嘆氣道:“王公子,您可勸勸我家二少爺吧。不知昨夜他去紀府受了什么刺激,回來便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任誰喊他也不肯答應,只是將自己關在房里一味地喝酒。我家老爺聽聞來勸,二少爺他竟連門也沒開,只說不要管他,要一醉方休。我家老爺說了這話,整整氣得一宿都沒睡著呢,哎。”
王之渙目光復雜,揮了揮手道:“忠叔,你先下去吧,讓我和慕錚好好聊聊。”
陳忠是打小看著慕錚長大的,便拿他當自個兒子般地看待,他擦了兩眼濁淚,感激道:“王公子,那我家少爺可拜托你了。萬事好商量,您勸勸我家少爺,可不能再這樣意志消沉下去了。”
“好,我會勸他的。”
待陳忠走后,王之渙將門扉拉上,緩緩走向
那個趴在地上滿身酒氣的男子,伸手搖晃了半晌,才見他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線,“慕錚,你醒醒,我是之渙。
慕錚半是清醒半是糊涂,笑了笑,沙啞著聲音道:“啊,是你來了。你來得正好,快來陪我喝一杯。我一個人喝了一夜,著實有些無趣。”
因著王慕兩家交好,是以他和慕錚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他年長他幾歲,是以也一直將他當弟弟般看待。他了解慕錚,一如慕錚了解他。那樣一個清風朗月般瀟灑的男子,怎地一夕之間竟會荒唐墮落成了這般模樣?
王之渙氣惱地奪過他懷中的酒壇,低吼道:“慕錚,你是瘋了不成?瞧瞧你此刻的樣子,還像個人樣么?”
慕錚怔了怔,揚手在半空中做了一個邀杯的手勢,復笑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可如若不醉,我心中更愁。”
王之渙看不下去了,將他拉起來摔回到床上,氣憤道:“澆你娘的愁!老子大清早就被你家派來的人給吵醒了,說是你出了大事。我火急火燎地趕來,還以為你怎么了呢,原來竟只是在為了一個女人在借酒澆愁!慕錚,瞧你這點子出息,不就是一個女人么,至于你為了她這樣的意志消沉、醉生夢死?”
一夜未眠,再加上借酒消愁,慕錚白凈的臉上已長滿了青色的胡髭,他的眼眶都熬紅了,此刻眼珠子動了動,彷佛是要哭的神情。他勾起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般道:“之渙,你一向游戲花叢,從不曾為一個女子動過真心,你不會明白我心中的感受。若能舍得下,我何至于這般難受?”
王之渙冷眼瞧著他這般失意落魄的模樣,心里亦是說不出來的難受,遂拎了他起來,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道:“好,既然你這樣喜歡那位紀小姐,起來,我帶你去找她。今兒便是拼卻了身家性命不要,我也要教紀相答應將女兒嫁給你。”
慕錚喝得那樣爛醉,此時卻不知從哪里來的那樣大的力氣竟掙開了王之渙的手,雙目赤紅地低吼:“沒用的!我和她,這一輩子注定了只能是有緣無分,誰也幫不了我了。”
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交情,他最了解慕錚不過。慕錚表面看來文弱謙和,骨子里卻是一個極倔強的主兒。平時他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可一旦認定了什么東西,是九頭牛也拉轉不回來的。而今他竟然親口說了無望,可知提親一事當真是遇上了極大的困難。
王之渙默默地在床沿坐下,拍了拍他的后背,語氣亦軟了幾分:“說罷,昨夜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是紀小姐當面拒絕了你呢,還是紀相給你出了什么難題?我雖平日玩世不恭了些,但頭腦還算好使。你不妨將你心中無法排解的憂愁說來給我聽聽,或許我能替你解憂排愁。”
因錯失摯愛,這些年王之渙放浪形骸,時常流連煙花柳巷之地,以致弄得聲明狼藉,為的不過是不娶妻。若所求不得,他則寧愿終身不娶,用一生珍藏昔日芳顏。而慕錚方才氣盛罵他不懂情為何物的時候,他著實苦笑了一番。慕錚又怎知,早在很多年前,他便已經歷過了那種銘心刻骨的疼痛。他的心事,才真正的是無人知曉、無人言說。
寧不知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難再得。
(本章完)